第2章 往事不會再上演
蘇玲瓏聽到了門外的哭聲，本能地護住女兒，再故作鎮定地大聲問道：「誰？我男人馬上就回來！」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她那個賭鬼男人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個牌桌上，哪有什麼指望。
林棟抹了把眼淚，站起來，摸出鑰匙開門。
當門緩緩打開，林笑笑害怕地躲進媽媽懷裡，「媽媽，我怕，」但手上那來之不易的雞腿，還是被她死死地攥著。
蘇玲瓏倒是不緊張了，有門鑰匙的除了林棟也不會是別人，只是有些好奇，今天他怎麼回來這麼早。
因為年頭太長而不時閃動的昏黃白熾燈下，一對母女抱在一起，舊到起皮的桌子上只有半個硬饅頭和一個空碗，灶台上什麼都沒有，老鼠進來都得含著眼淚扔下二兩香油。
林棟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對母女，剛剛擦乾的眼淚又盈出眼眶，如同夢囈般道：「玲瓏，笑笑？」
蘇玲瓏眼下也只有二十一歲，一米六八的身高，標準的瓜子臉，一雙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即使坐著也掩蓋不住那份窈窕，那是任誰看上一眼也忘不掉的美。
可生活的艱辛，丈夫的墮落，終究讓這個女人不堪重負，本該充滿活力的年紀，卻滿身都是被生活踩在腳下的狼狽不堪。
林笑笑繼承了父母的所有優點，除了大眼睛高鼻樑外，還有一對小酒窩，笑起來能萌化一切。
可因為長久以來的營養不良，小丫頭的頭髮稀疏發黃，個子也比同齡孩子矮，瘦瘦小小的，讓人看著就十分心疼，她身上的棉襖被洗得發白，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見到是爸爸，林笑笑不再害怕，從蘇玲瓏的懷中跳下來，歡快地跑到林棟面前，舉著雞腿道：「爸爸，吃肉肉，香！」
從林笑笑的表現不難猜測，即使林棟已經爛無可爛，蘇玲瓏也沒有在女兒面前說過他的壞話，林笑笑對林棟還是充滿了依戀，本能地想討好這個經常不著家的爸爸。
林棟一把抱住林笑笑，生怕女兒只是團一碰就碎的泡沫，激動的重複著，「我的笑笑，真的是我的笑笑！這不是做夢！不是夢！哈哈！不是夢！」
蘇玲瓏的臉色冷下來，她雖然已經認命，可怎會不怨恨這個男人，「把門關上，笑笑身子弱，別讓她著涼！」同時她也很納悶，不明白林棟這是抽什麼瘋，他回家不是睡覺就是要錢，何曾對女兒這麼上心過？
「哦，對對！」林棟趕忙關上門，抱著女兒來到蘇玲瓏面前，目不轉睛地盯著蘇玲瓏看，那樣子好似是要把這個堅強的女人刻在心頭，吃到肚子里。
蘇玲瓏對上林棟那熾熱的目光，只以為他是精蟲上腦，想要過夫妻生活，厭惡地皺起眉頭，「鍋里還有半個饅頭，」說著就從林棟的懷裡搶過女兒，頭也不回地進了裡屋。
林棟本能地想要跟上去，他還沒看夠，沒抱夠，但他馬上就意識到現在不是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他必須阻止悲劇發生！轉身就又出了門。
蘇玲瓏把林笑笑放在裡屋炕上，看著女兒狼吞虎咽地啃著雞腿，鼻子一酸，「慢點吃，都是你的，」這時聽到外面的關門聲，只以為林棟又去賭了，不由得悲從中來，但又怕女兒看到她流淚，只得偷偷擦掉眼角的淚珠。
心死，無聲。
可一轉念，她又害怕起來，林棟剛剛的模樣太反常了，她可是聽說過有人為了償還賭債賣老婆、賣孩子的，別是他真打起了這個主意，要把自己和女兒賣掉吧？
恐懼瞬間佔據心頭，她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
當初蘇玲瓏上吊自殺，林棟事後做了詳細的調查，不為別的，只是不想蘇玲瓏死後還要背著一個畏罪自殺的名聲。
實際上，當時警察上門也不是真的要抓她判刑，畢竟投機倒把罪在當時已經名存實亡，他們只是了解一下情況，最多也就是給個警告，把人帶回去批評教育一下，但對蘇玲瓏來說這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無論多輕，對她來說都重如山嶽，足以壓死她。
林棟要做的就是把這件事的影響，徹底消解掉。
半小時后，林棟重新回到家，剛一進門就撞上背著包裹，抱著孩子的蘇玲瓏，「你要去哪兒？」
蘇玲瓏害怕極了，隨手就抄起菜板上的菜刀，「你別過來！」
「有話好好說，我不過去，到底怎麼了？」林棟關上門，然後舉起雙手，他是真的不敢亂動，這次重生對他來說彌足珍貴，他不想再有一丁點兒遺憾。
「林棟，我怎麼都沒想到你會走到這一步，你還是人嗎？」蘇玲瓏再也忍不住淚水，「笑笑是你的親生骨肉啊，你真狠得下心啊！」
林棟懵了，「你在說什麼？這哪跟哪兒啊？」
都到了這一刻，蘇玲瓏也索性挑明，「你是不是要把我和笑笑賣了，再去賭？」
「不要賣笑笑，笑笑乖，笑笑會洗衣服！笑笑會，會……」林笑笑想不出其他理由，急得哇地一下就哭了出來，死死抱著蘇玲瓏的脖子。
林棟心頭一酸，心疼極了，可腳底的泡是自己磨的，眼前這母女倆的恐懼都是他造成的，他沒有資格委屈。
他恨不得現在就戳自己兩刀，但又慶幸不是又出了什麼岔子就好，「笑笑不哭，爸爸怎麼會賣笑笑呢，媽媽誤會爸爸了，不怕的，」轉而盯著蘇玲瓏的眼睛，他無比真摯地說道：「我之前的所作所為不配叫男人，更不配做你的丈夫和笑笑的爸爸，我現在後悔了，真的後悔了，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賭，你信我。」
蘇玲瓏剛想要譏諷幾句，卻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門外傳來不客氣的叫門聲，「開門！文字片派出所的，找蘇玲瓏！」
噹啷，蘇玲瓏手裡的菜刀掉在地上，她不知道派出所為什麼要找她，但隱隱感覺可能跟她賣成衣有關。
林棟上前一步，把妻子和女兒一起攬在懷中，這切實的擁有感，讓他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真實，「別怕，有我在！等下你什麼都不要說，我會解決。」
蘇玲瓏現在非常慌亂，一時間也忘了對林棟的反感，本能地抓緊林棟的胳膊。
林棟輕輕拍拍蘇玲瓏的手，轉身就打開房門。
門外是兩名文字片的民警，為首的叫孫勝利，四十九歲，在文字片派出所幹了半輩子，已經是副所長。
眼前那隻能在電視劇和紀錄片中見到的綠色警服，讓林棟的重生更加切實，他突然扯脖子喊道：「呦，這不是孫副所長嗎？」那音量，恨不得左鄰右舍都聽到，「我今天可沒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