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只是在試圖感動自己
葉染強打著精神下地，還沒走在樓梯就聞到一股可怕的焦糊味道。
她有點懵，難道昨晚自己臨睡前動過灶台了？該不會是忘了關火吧！
客廳里濃煙充斥，滾滾而來。
顧墨遲的咳嗽聲一陣陣的，葉染冷不丁定住了腳步。
他，他還沒走？
「幹什麼！能下床了還不快過來幫忙？「
顧墨遲像逃難一樣從廚房間里衝出來，手裡拿著沾滿焦糊物質的鍋鏟，雙眼熏得發紅。
看到葉染正站在樓梯口，一臉匪夷所思地看熱鬧，顧墨遲只覺得自己端了二十七年的矜貴人設，在這一刻算是徹底崩盤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發什麼神經，為什麼會突然想親手燒一頓早飯？
可他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少爺，鍋里加米之前要加水這樣的常識，他都不知道。
還好這會兒沒直接把明火竄到房樑上，已經算是謝謝老天爺了。
葉染站了半晌，這才提步下來。
目光掃過灶台里的杯盤狼藉，她幽幽然道，「你是想要炸了廚房？」
「我吃飽了撐的行吧？」
沒能等到對方一句半句的感動和勸慰，只有陰陽怪氣和匪夷所思的態度，顧墨遲覺得懊喪不已。
或許在他看來，自己為葉染做一頓飯，已經算是十足的屈尊下就了。
她還不趕緊感激得熱淚盈眶？把以前那些事，一筆勾銷？
「算了，你先出去吧。我來弄。」
葉染嘆了口氣，走進廚房開始收拾殘局。
肉眼可見的工作量，讓顧墨遲越發覺得懊惱。
他脫下圍裙，不耐煩地團成了一個球，砸在地板上。
然後進去一把拉住葉染的手腕，將她輕飄飄地拽了出來，「別弄了，等李嫂回來收拾。我們出去吃。」
葉染被他冷丁一扯，痛得冷汗直冒。
她忍不住欠下腰，把顧墨遲嚇了一跳。
「你要不要緊，再去醫院看一下？」
「不用，我只是現在沒胃口而已。」
葉染推開顧墨遲的手，她還有點累，想回去再躺上一會兒。
可就在這時候，客廳茶几上的手機響了。
是葉染的。
見是林子君來電，葉染毫不猶豫地接聽。
「喂，小染你起來了是不是？」
林子君的聲音有些奇怪，葉染一下子就聽出了異常。
「君君，你在哪？你……怎麼了？」
「小染，我……我跟你說件事，你……你要有個心裡準備哦。」
聞言，葉染心下一沉。
但凡這樣的語氣，多半都不會是什麼好消息的。
她只是越發不敢相信，自己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麼消息能更壞一些？
「君君你快說，到底怎麼了！」
林子君一邊開車一邊用藍牙耳機打的電話，「小染，我，我不是幫你去找玉佩了么？車裡沒找到，於是我就想去昨天的福利院門口找找。我擔心是昨天你摔倒的時候，掉在那附近了。可是……東西沒找到不說，今天一大早，我看到救護車和警車都來了。我找了個姆姆打聽，才知道……是徐姆姆，她昨天半夜突然……突然過世了。小染……」
嗡的一下，葉染只覺得腦中天旋地轉。
眼前的一切都如失控的走馬燈，她極力想要凝聚意識，想要看清，想要抓住。
可偏偏，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抓不住。
「葉染！」
看到葉染單手扶著樓梯，撲通一聲跪倒下去，顧墨遲兩步三步衝上去。
「葉染你怎麼了！」
葉染幾乎說不出話來，悲傷和絕望爭先恐後地壓在胸腔。
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這樣？
徐姆姆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牽挂的長輩了，原本還在擔心自己就這樣走了以後，她會有多傷心？
可現在……
一夜之間陰陽相隔，讓她僅剩無幾的生命中，再次充滿了無盡的空虛和單薄。
「徐姆姆……」
「葉染！」
顧墨遲撿起葉染的電話，「林子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顧墨遲你還在？你，你看著點小染，我馬上就回來了。我……小染昨天去看望的一個姆姆今早突然過世了，她很傷心，你別讓她太激動！」
林子君沖著電話裡面大聲叫道。
而此時的顧墨遲，哪裡還能聽得進去這些？
聖天使福利院的一個姆姆突然過世了？
那溫綺呢？
溫綺昨天一個人住在福利院里，早上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她得多惶恐，多害怕？！
她會不會聯想到命不久矣的自己？會不會情緒崩潰？
「我去看看阿綺。」
丟下一句話，顧墨遲驟然鬆開了葉染的手，披上外套就衝出門去。
葉染定定地看著顧墨遲的背影，早已沒了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她從沒奢望過他能發自內心地，義無反顧地為了照顧她而留下。
某一句突然溫柔幾分的關心，某一次心血來潮地親自下廚。不過是他偶爾覺得內疚了，想要原諒他自己的一場秀。
可這一切的一切，跟溫綺比起來，又算個屁？
葉染撐起身，一步步走回卧室。
她沒有力氣掙扎，沒有力氣傷心欲絕。
只能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用平靜的回憶去悼念自己最愛的親人……
徐姆姆的葬禮定在三天之後，葉染強撐著病體，在林子君的陪同下出席。
警方說，徐姆姆的死因系中風後上消化道痙攣，被嘔吐物噎哽導致的窒息。
雖然發生得巧合，但沒有證據表明是非自然死亡造成。
葉染想，或許真的是冥冥之中有天意在。
徐姆姆一生為善，老天爺不忍心讓她纏於病榻，了苦餘生吧。
整個葬禮上，葉染連一滴眼淚都沒流。
悲傷的極致是一種強大的超脫，再反觀溫綺，靠在顧墨遲的懷裡幾乎哭昏過去好幾次。
林子君站在葉染跟前，忿忿道：「就她這個樣子，真要是有絕症在身，估計已經哭死好幾遍了。」
天陰沉沉的，又要下雪了的樣子。
葉染緊了緊黑色的大衣，說，「回去吧。」
還有一周就要過新年了，葉染今天覺得身體好像沒有那麼沉了，於是她特意起床梳洗了一下，準備去一趟公司。
她原本是想過完年再回去正式交接的，不過趁著現在偶爾精神還不錯的機會，把一些小事慢慢分出去也好，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另外，她的辭職書已經擬好了，存在電腦里，暫且沒給任何人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