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獸人文明

章五 獸人文明

採訪日期:不詳

採訪地點:不詳

採訪對象:斐天空

中文名:斐天空

英文名:Friedrich

亞狼幫排名:第四

職業:

快遞員

私人保鏢

我承認,在亞狼幫的七名成員中,斐天空是最難交流的一個。不是因為存在語言和價值觀上的差別,而是因為斐天空本人存在著語言障礙。簡單來說,就是他不會說話。所以我和他的交流都是通過手語和文字來實現的。

見到斐天空時,他穿著密不通風的白色高領緊身制服,領口遮住了嘴巴,眼神陰沉,頭髮雜亂——和我第一次見到他時完全一樣的打扮。

我:「斐天空,你好,我來看你了。」

斐天空:「……」

我:「最近過得怎麼樣,工作不忙吧?」

斐天空:「……」

我:「好吧,讓我檢查一下鍵盤,好像你的鍵盤沒接好……好了鍵盤已經接好了,我們可以正常對話了……天空,這幾天過得怎麼樣?」

斐天空:「還好。」

我:「還在每天東奔西走地工作嗎?」

斐天空:「是。」

我:「對了,我今天給你帶了你喜歡的臘肉。你嘗嘗。」

斐天空:「謝謝……很好吃。」

我:「呵呵,我親手腌制的。對了,這段時間,你體內的狼人病毒沒有再發作吧?」

斐天空:「很穩定。」

我:「那就好。不然那可是災難啊。對了,我對你的身世還不是很了解呢,不介意的話,說說你的過去好嗎?」

斐天空:「……」

因為斐天空本人並不擅長於表達,所以接下來的對話我就暫且略過,關於斐天空的身世,我通過將我和斐天空的對話資料進行總結和整理之後呈獻給了大家。

斐天空出生在阿爾卑斯山北面中部,施泰因山脈山腳下的巴伐利亞地區一個叫GrafingStadt的小山村,屬於德國人。斐天空的名字來自於當初統一了德國的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大帝。

斐天空從小就有語言障礙,無法說話。村子里的人都嘲笑他是個木頭,但是斐天空並不在意。斐天空本人是一個孤兒,他的養父是一名牧師,一直到十四歲之前,斐天空都過著平淡的生活。

斐天空所在的小山村非常寧靜而祥和,這座緊靠著阿爾卑斯山並且與外界極少有來往的小村子基本上能夠做到自給自足,在這做村裡的人也大部分是農民,靠著自己的農場和政府補貼生活。在德國,想當農民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必須要有農民證。然而GrafingStadt村子里的人卻無一不是農民,甚至就連政府也極少對這座小村莊有過多干涉。

小村莊的一切都很美麗祥和,斐天空雖然不能說話,但是他從小能幹靈敏,跟著牧師一起生活他也學到了很多。

但是,在美麗安詳的外表之下,GrafingStadt村卻是隱藏著一個恐怖的真相。

這個真相一直在斐天空十四歲那年才明白、自從小時候有記憶起,GrafingStadt村子里就會發生一種恐怖的事件,那就是每個月滿月時,村子里就會出現靈異事件,村子里的居民會莫名其妙失去記憶。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家裡的一切都被破壞的一乾二淨。起初村裡的村民並不知道緣由,後來有了監控攝像頭后村民們才明白了一個恐怖的事實,那就啊:每到了月圓時分。村子里的村民就會集體變異,變成喪失自我意識的狼人,並且大肆破壞。

這樣的情況無法遏制,就算是德國政府也無法治療,所以才採取了措施把GrafingStadt村進行對外的隔離,以免外界人士受到襲擊。GrafingStadt村,事實上就像是一個集中了艾滋病患者的紅色村。

斐天空一直在GrafingStadt村生活到了十四歲那年,那年秋天的一個夜裡,一支全副武裝的部隊突然潛入了GrafingStadt村,他們攜帶了大量武器,第一時間就開始大肆地屠殺和捕捉GrafingStadt村的村民。只有寥寥數百人的GrafingStadt村村民在一夜之間被屠殺殆盡,而且屍體被徹底銷毀,而斐天空親眼目睹了這一景象,當時斐天空和牧師正在村子邊沿的河畔所以幸免於難。牧師帶著斐天空負傷躲過了那支來路不明的軍隊的追殺,逃入了樹林茂密的阿爾卑斯山,並且躲藏在了一個牧師昔日發現的山洞之中。等到數日之後,牧師才打算和斐天空一起逃走。但是之前在逃亡過程中牧師受了重傷,傷口惡化感染,沒有兩天牧師就去世了。

臨死之前,牧師告訴了斐天空一個秘密,那就是他們GrafingStadt村的村民都是狼人,是歐洲HFEA(類授精與胚胎學管理局)基因實驗孕育出來的失敗品,而當年牧師自己也曾經是那個項目的高層人員之一。而斐天空更是牧師親手創造出來的混合了人狼基因的生物。德國政府之所以做這個實驗,是因為德國的部分納粹餘黨勢力奉行的社會達爾文主義,認為隨著社會科技的進步,人類社會正在腐化,人類正在逐漸失去競爭和鬥爭的獸性,而在逐漸地趨向於懶惰和糜爛,尤其是北歐的瑞典、挪威等國更是因為高福利而成為了一群無所作為的豬的天堂。所以基因科學家試圖在人體內植入其他物種的基因來恢復人的鬥爭性,促進社會的發展。雖然不願意相信,但是在人類歷史長河中,競爭和戰爭,的確是人類進步的最大動力,失去了競爭,人類只會滿足於民主的現狀,最終導致人類滅亡。

牧師本人其實也是一個物種多樣性信奉者,他認為地球不該單純由人類一個單一的物種統治,狼、虎、豹、獅、熊、猿等物種其實都有進化成為高等智能生命體的潛力,只是因為人類的出現遏制了這種潛力,如果讓其他物種也進化成為高等動物,恐怕會擁有比人類更優秀的能力,更敏捷的身軀和更聰明靈活的大腦,甚至可以有更長的壽命和更強的適應性。

斐天空並不懂那麼多,舉目無親無家可歸的他問牧師自己該何去何從。

臨死之前,牧師告訴斐天空,生命從來就沒有什麼目的,進化本身是沒有意義的,這個世界沒有你該去的地方,你要自己找到自己的歸宿。如果你迷茫,就看看東方太陽升起的地方吧。

於是斐天空埋葬了牧師,茫然無措的他,只好沿著阿爾卑斯山一直向東跑。過了不知道多久,斐天空來到了阿爾卑斯東部義大利的一座叫Hallstatt的小鎮。在小鎮邊緣的森林裡,斐天空已經是筋疲力盡,在森林裡,斐天空遇到了一個正在採摘蘑菇的小姑娘,斐天空看到那個小姑娘正在和一隻野兔說悄悄話,斐天空上前二話不說就把那隻小兔子撕了吃了,連續幾周食不果腹的他早已經沒有了意識,昏倒在了森林邊緣,而那個小姑娘被斐天空嚇暈了。

醒來時斐天空發現自己在一家農舍里,照顧自己的是一個有著咖啡色的小姑娘,正是斐天空在森林裡遇到的那個姑娘。

那個姑娘叫阿星,她說斐天空自己的叔叔救回來的。小姑娘起初很害怕斐天空,但是小姑娘的好奇心終究勝過了危機感,最後小姑娘很快接納了老實而沒有敵意的斐天空。阿星父女兩人收留了斐天空,雖然他們並不知道斐天空的身世。

阿星和她叔叔是熱心腸的好人,他們收留了斐天空,雖然斐天空一直沒有透露他的身世。隨著時間的推移,阿星漸漸也不在乎斐天空的身世了,斐天空成為了阿星和她叔叔的家人,阿星的叔叔是農民,早年曾經是一名獵人,後來改行做了農民,以養奶牛和看農場為生。

斐天空就在那個農場里生活了一年半,在這段時間裡,斐天空徹底融入了這個小小的世外桃源一般的世界里。而在這一年半的時間裡,斐天空也漸漸地喜歡上了阿星,他發現阿星身上有一種特殊的能力,那就是能夠和小動物交流。這種交流就像是魔法一般不可思議。

一年的時間裡,阿星和她的叔叔成為了斐天空的親人,斐天空以為自己會在這個小小的村子里渡過自己渾渾噩噩的一生。

一直到一年後的那個噩夢般的晚上,當初曾經在GrafingStadt村屠殺了斐天空所在村村民的那個神秘部隊再次出現了,這一次,他們帶走了阿星。斐天空不理解他們為什麼這麼做,他奮力反抗,卻是無濟於事。就連收留了斐天空的大叔也在抵抗中被槍殺。

那一天,斐天空親眼看著阿星被人帶上軍車,被無情地帶走。他也親眼目睹了自己親人一般的大叔慘遭殺害。

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點。斐天空再次變成了當初流浪他鄉的那個一無所有的流浪漢。

沒有方向。沒有歸處。也沒有信仰。斐天空失去了一切。阿星離開時的畫面一直在斐天空的腦海里閃閃爍爍,他還記得阿星被帶走時眼角時那一串晶瑩的淚珠。他也記得大叔倒下時那手指著的方向,還有那帶著血跡的話語:

「去追她,不要停下,往東走……東方……」

東方。太陽升起的地方。牧師死前讓斐天空追尋的方向,大叔死時的囑咐,還有阿星離開時的方向,所有的人都告訴斐天空要往東走,那裡代表著希望,代表著信仰。雖然斐天空也不知道女孩阿星是不是真的在東方,但是他還是孤身一人跑了下去。於是,從義大利到匈牙利,從匈牙利到烏克蘭,從烏克蘭進入俄羅斯境內,再穿過哈薩克,最後從阿拉山口進入了中國的領土,四年的時間,斐天空馬不停蹄地奔跑,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穿過國境線的,也許是他翻山越嶺穿越了國境線,或許是他被捲入了毒品偷渡事件,或許是別有居心的基金會和和平組織借著斐天空的名義進行宣傳,又或是其他的機緣巧合,總之,斐天空上演了人類歷史上最大的奇迹,四年的時間,從歐洲,一路奔跑到了中國。一直到中國的東部,看到了那茫茫無邊的海洋時,才停下了腳步。

生命是一曲奇迹,而創造奇迹的,總是那些抱著最簡單信念的人。

總有那麼一些平凡的人,使得我們這個平凡的世界,變得不那麼平凡。

一直看到蔚藍色的大海時,斐天空才停下了腳步。因為他再也沒有了去的方向,四年的旅途也劃上了終點。

人是不能目的的一種生物。有時候,哪怕你明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意義,但是當你能夠看到前方時,你就會不由自主地走下去。

可是,當前方的路斷了的那一刻,你會突然不敢回頭。因為你無法相信自己一路的艱辛與努力全然都是無用功。

直到那天,在海邊,斐天空遇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和斐天空並肩看海,並且微笑著向他握手。

「你是誰。」斐天空用眼神問對方。

「和你一樣不知道生活方向的人。」那個人笑著說,露出一口白牙。「叫我藍月亮吧,願意交個朋友么?我想對於很多人來說,我們都不是普通人。也許,我們能有不少的共同話題。」

……

對於斐天空的講述,我一直都無法理解,一直到那天,我重新拜訪藍月亮,與他提起斐天空的事時,我才想到了一個答案。

「藍先生,你覺得斐天空的過往是真的嗎?」

藍月亮:「你是說那座阿爾卑斯腳下的小村子,那個義大利農莊,還有那個叫阿星的小女孩,還有那可怕而又神秘的部隊?」

我:「對。你覺得這些是真的嗎?」

藍月亮:「我想大部分都是真的。至少我相信在歐洲的確有叫GrafingStadt的小村子。在義大利也有一座叫做Hallstatt的小鎮,那座小鎮被譽為是世界上最美的小鎮。」

我:「所以,斐天空的故事都是真的?」

藍月亮:「我很想這麼相信斐天空的話。但是當我調查斐天空所述的GrafingStadt村和Hallstatt小鎮,還有那支神秘的部隊時,我卻發現了一件極其有趣的事。」

我:「有趣的事?」

藍月亮:「沒錯。GrafingStadt村的確曾經生活過一批淳樸的村民。但是他們,呵呵,卻並非如同斐天空所描述的那般,死於屠殺。那個小村子的居民,是死於一種未知的病毒。」

我:「病毒?」

藍月亮:「除此之外,我也調查了斐天空所說的那支行蹤軌跡的部隊。可是,即便是以我的人脈網路,我也沒有能夠在地球上找到這樣一支神秘的部隊。英國的確有一個HFEA局,研究過人類和動物基因,但是他們可並沒有斐天空描述的那般進行可怕的人獸雜交實驗。而且,我也曾經派人調查過Hallstatt小鎮,那裡並沒有一個叫阿星的女孩居住過。至於斐天空所說的那個曾經逃亡過的山洞,我也沒有找到。」

我:「難道……斐天空說謊了?」

藍月亮:「也許是我的調查力度還不夠。但也許,真的如你所說,斐天空說謊了。但是更多的是,也許他也並沒有說謊,只是我們應該換個角度來思考斐天空的話?」

我:「換……換個角度?」

藍月亮:「是的。換個角度。阿真,我猜測是事實,是這樣的: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神秘的德國部隊,一切都是斐天空本人的臆想。斐天空本人是一個狼人,他身上帶著一種特殊的基因病毒,當他無法剋制自己而撕咬他人時,這種病毒會注入他人體內,從而奪走別人的生命。所以,斐天空所說的那支神秘部隊,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秘部隊,而是他體內的病毒。」

我:「什麼?怎麼會這樣……那斐天空的牧師,還有那個大叔和阿星……」

藍月亮:「他們都有特殊的含義,阿真。我的理解是,牧師代表著斐天空內心的道德底線,是斐天空內心的信仰,當他因為狼人病情發作殺死了他出生的小山村裡的所有居民時,他內心深深地自責,從而幻想出了一個牧師來安慰自己的內心。他產生了逃避心理,於是逃離了他生活的小山村。那時候斐天空年紀還小,在路上,他孤獨一人,內心軟弱,那時候,他渴望一個內心單純善良的人來幫助他。阿星,也是就斐天空所愛的那個女孩,就是年幼時斐天空內心的映射。單純,善良,無法與人交流,被世人排斥,只能孤獨地和小動物交流,你不覺得這和斐天空的內心非常相似嗎?」

我:「不會吧……那那個大叔,也就是那個獵人……」

藍月亮:「老獵人代表的是斐天空在流浪途中飢腸轆轆時產生的動物本能,他不斷地殺死路上的動物來充饑,越發地成熟,表現地像是一個獵人,沒錯,斐天空心中的獸念,就是獵人的雛形。阿真,難道你沒有發現,在斐天空的描述中,那位獵人曾經是獵人,後來又退休成為了農民嗎?我個人可以理解為,在流浪的初期,斐天空食不果腹,靠著流動性極強的原始捕獵來充饑。但是後來,他變成了一個農民,意味著他有了較為穩定的食物,雖然這種食物是素食,並不如野獸那麼美味。」

我:「那種穩定的食物是……」

藍月亮:「城市垃圾。我想,有那麼一段時間,斐天空肯定是靠城市垃圾桶里的剩菜剩飯生活的。」

我:「天哪……那那個獵人的死亡和阿星被那支神秘部隊所抓,意味著什麼……」

藍月亮:「非常有意思。讓我們整理一下思路吧,阿真。如我們之前所說,獵人意味著斐天空的求生本能,意味著斐天空的成熟、理性與智慧,阿星則意味著斐天空的善良與純真,而部隊意味著斐天空的病毒。於是,我可以理解為,斐天空曾經有過一次病毒發作時期,當時,斐天空的瘋狂超越了理性與善良的道德,我想他曾經殺了很多人,所以才從歐洲偷渡逃亡到了中國……我想當時斐天空必然造成了非常可怕的後果,所以他才用模擬一個虛假記憶的方式,編造了一段牧師、獵人與可愛女孩阿星,還有神秘的部隊的故事來掩蓋自己內心的道德譴責。阿真,我曾經接手過一個神秘的謀殺案件,匈牙利一家酒店的人都被一個神秘的闖入者屠殺了,一共有三十人死亡,他們的屍體上都有可怕的缺口,甚至還被人啃咬地殘缺不全……而那之後,那個神秘的作案者第一時間逃離了酒店,根據我的猜測,他準是偷渡去了中國。於是我來到了中國東海……呵呵,結果,我想阿真,你是知道的,我遇到了誰。」

我:「什麼,這麼說。真相……居然是這樣?斐天空居然是那個殺人犯?」

藍月亮:「這並非真相,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也許斐天空的話是真的,也許真的有那麼一個叫阿星的女孩,也許真的有那麼一個慈祥的牧師,也許真的有那麼一個可憐的老獵人和一支神秘的部隊,而那個神秘的匈牙利酒店作案兇手,依然逃亡在外,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而已。」

我:「被你這麼一說,我真的糊塗了,那麼,到底哪個是真相呢?」

藍月亮:「有時候真相併不重要。當兩個截然不同的歷史能夠造成同樣的結果時,我們並不需要對它的過往太過追究。」

我:「可是……我還是想知道,到底哪個是真相。到底是有女孩阿星的故事還是有殺人兇手的那個故事……」

藍月亮:「那麼,你更喜歡哪個故事?阿真。你更喜歡哪個?」

我:「我……我更喜歡第一個。」

藍月亮:「對了。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了。阿真,有時候,事情的真相併不是我們的追尋的那根鋼筋般的死理,而是一道遵從我們內心的選擇,能夠帶給我們慰藉與希望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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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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