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東西
回到別墅,帛寧將暈倒的白非衿送到卧室,隨後喚來陳醫生為她查看身體。
細緻的檢查一番過後,陳醫生告訴帛寧,白非衿身上除了一些沒有傷及筋骨的擦傷和淤青外,其他的都並無大礙。只不過白非衿太瘦了,需要好好調理身體,且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否則以她的身體狀況,很可能有一段時間要在醫院度過了。
白非衿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臉色略微蒼白,黑長的眼睫毛平靜如落碟之翅,下巴尖尖,她可憐地蜷縮起來,烏黑的長發披散在枕頭上,越發襯得床大人小了。
陳醫生為她檢查完,要為她打了一劑營養針,帛寧過去幫白非衿挽起袖子,這一挽,兩人都愣住了。
胳膊太細了,瘦弱不堪,白皙的皮膚幾乎是透明的,小小的骨頭凸出,手肘處有淤血和青腫,大概是槍戰的時候弄傷的。
帛寧撫摸著白非衿的胳膊,心中突然一痛。彷彿一股悲涼之氣迎面襲來,無法躲開,生生挨著,哪怕全身浸在冰水裡,落入火海中,也沒有這般難受過。
「白小姐一定吃了許多苦……」陳醫生默默道,隨後為白非衿打了針,他幾乎是儘可能輕柔地打針,針尖刺破皮膚時,他的心也跟著一抖,怕白非衿疼了。
他知道,白非衿不會感覺到任何疼痛,可還是忍不住要為她疼。她暈著,她疼著,她病著,她受著,她一個人,獨自承受這些,沒有人能幫她。
陳醫生心中嘆了一口氣,打完針,還甚為體貼地把袖子放了下來。一點點,皮膚沒有接觸,可那小心翼翼的動作,引起了帛寧的懷疑。
帛寧也沒有說什麼,陳醫生回過頭后,發現他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挨著白非衿袖子的手上,心中一凜。
陳醫生是個溫和且懦弱的人,在帛寧手下供職多年,自然清楚帛寧的品性。他連忙退後兩步,裝作整理藥箱,不再看白非衿一眼。
帛寧將白非衿的胳膊放入被子中,然後在她眉心吻了吻,幫她把枕頭調整好,隨即站起身:「陳醫生,我們談談吧。」
帛寧很少用這種商量的語氣跟人說話,他通常都是「一言堂」,做決定,下命令,通常都是不容置疑的。他殺伐決斷的氣質經常會讓人震驚,以至於無法習慣他其他的說話方式。在帛寧的字典里,沒有商量,只有出擊。
陳醫生點了點頭,提著藥箱走出門,帛寧跟在後面,並帶上了卧室的門。
「陳醫生,做了將近十年的私人醫生,你絕對是稱職的,深入虎穴,傳紙條的方法也是你想出來的,讓我對你刮目相看。這次非衿能回到我身邊,你功不可沒。說吧,你想要什麼獎賞?」帛寧一隻手搭在欄杆上,悠閑自得,但他身上還帶著火藥味,讓人輕鬆不起來。
陳醫生額頭有汗,渾身不自在:「這些事是我該做的,帛先生,我不需要什麼獎賞……」只要還能在這裡,每天看到她就好。
她心高氣傲,寧願在房間里病死痛死,也不肯去醫院,萬一哪天她又被欺負了,傷痕纍纍,誰來救治她呢?
陳醫生很後悔剛才幫她放袖子,以至於將自己愛慕的心情表露無語,才讓警惕的帛寧抓住了把柄。
「去馬爾地夫旅遊怎麼樣?」帛寧看出陳醫生的慌亂,聲音不自覺帶出幾分冷意:「或者巴厘島,看看美人,晒晒太陽,放鬆放鬆?據說那邊的風景和海浪都不錯,衝浪、潛水驚險刺激,要不要去?我可以讓我的朋友親自護送你,不用急著回來,玩盡興。」
「帛先生,你別開玩笑了。」陳醫生看出帛寧是認真的,但還存著一絲僥倖的心理:「這些我都不感興趣。」
帛寧道:「陳醫生,剛剛我是開玩笑的。我決定送你出國,你可以稱之為留學、技術出國、學術交流……什麼都行,國外的一切我都會給你安排好,不讓你有後顧之憂。給你三天時間,你準備準備。」
這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陳醫生當場拒絕:「好好的,出國幹什麼?帛先生,我只想好好做一名醫生,別無他想。」
「別無他想?」帛寧挑了這幾個字,見陳醫生窘迫無語,緩緩道:「陳醫生,有些話不用直說,大家心知肚明即可。我一向獎賞分明,念在你多年衷心,才會提前告訴你一聲。你最好不要讓我為難,否則……」
他的一句「否則」,讓陳醫生冷汗直冒,「帛先生,我對白小姐並無邪念……」
帛寧冷冷一瞥,轉身朝卧室走去,不再回應他。陳醫生站在走廊,看著門被打開,露出白色的床之一角,還未細看,門便被關上了。陳醫生怔怔站了一會兒,突然轉身一拳垂在欄杆上,那欄杆堅韌不可摧,晃了晃,一陣鑽心的疼順著手爬上心頭。
連再見的機會也沒有嗎?
一個失魂落魄的身影順著樓梯,慢慢走下去。
帛寧坐在床邊,看著那蒼白尖俏的小臉,微微一笑:「你這個小東西,居然連我的私人醫生都為你著迷,看來有必要重新調jiao你了……」
白非衿睡得正熟,沒有回應。帛寧低下頭,正想再次去和白非衿溫存一會兒,發現自己身上很臟,便拿了浴衣,進浴室沐浴。滾燙的熱水沖在性感的胸肌上,順著腰窩流下,帛寧一動不動,站在浴頭下,閉著眼,不知過了多久,才像突然被驚動似得,走了出來。
管家敲響了房門,等帛寧開門后,道:「少爺,連秘書在樓下等你。」
帛寧點了點頭,隨後管家為他取了衣服,穿上后,帛寧下樓,吩咐管家為白非衿準備一些湯水,多少讓她吃點食物,畢竟,光靠營養針是不行的。
見到帛寧,連嘉俊一向清冷的臉居然露出些許欣喜:「董事長受到襲擊,公司的人暫時聯繫不到他,趁這個空檔,我們又搶購下2%的股份,這樣一來,我們就有了37%的股份,開股東大會時,勝算很高。」
帛寧道:「是嗎?不過也不能高興太早,他和帛湛的股份還遠高於我們,所以我們還需要從股東們身上下手。」
「怎麼做?」
「把剩下的錢都用來收買賄賂,不管對方胃口有多大,我們也要讓他們吃撐了走。對了,帛東那邊有什麼情況嗎?」
「代理董事?他剛剛離開了公司,看樣子是去帛家,我已經派人跟著他了。」
帛眼光突然高深莫測起來:「老頭子用他做代理懂事,那麼一定有什麼特殊原因……我要和他見一面,你去安排。」
連嘉俊道:「是。」
最近貢銳公司股票走勢波動厲害,一些本來已經下好的大訂單突然遭到退單,轉而移到盛遠去做。煮熟的鴨子飛走,還頗受議論,在所有人焦頭爛額之際,貢銳逐漸吃力起來。正在此時,帛寧高調現身,在媒體方面做足了宣傳,說他已經同法國公司談好合約,下半年便會重新調整公司運營模式,向國際方面靠攏。法國方面還派了代表,表示要對公司做一番視察。有了帛寧的主持和接待,許多問題便迎刃而解。
因為他是帛董事長的長子,平時也有代理董事的權力,所以當他做這些的時候,完全沒人反對。大家都以為他是剛從法國回來,而且還拯救了一片混亂的狼狽局面。
他的聲望達到了無與倫比的高。
到了晚上,帛承貢才知道這些事,氣得晚飯也沒吃。怪他疏忽,沒有料到帛寧居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反咬他一口。
這頭幼狼,已然長成了一匹英姿勃發、城府極深的凶狼,咧著白牙,就要撲上來了。
帛寧這一仗打得漂亮,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公司的股票異樣與他有什麼關係,而槍戰的幕後人,也有人頂替下來,帛寧抽身而出,乾乾淨淨。
股東大會,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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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非衿這一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天下午,她醒來了。
她醒的時候,夕陽透過大大的窗戶落在窗前,為了透氣,窗戶全部打開,潔白的蕾絲窗帘翻飛在微黃的光芒中,安靜美好。
而在窗前擺了一張躺椅,上面坐著一個人,高大的身體,英俊的側臉,仰著臉,手中還拿著一本書。他應該是看書看困了,所以睡了過去。風吹動了書頁,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一頁翻過去,又翻一頁。
白非衿撐著上半身,愣愣地看著睡著的總監,心潮洶湧起伏。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好似有很久、很久都沒這麼安靜地看過他了。
彷彿有什麼東西催促著她,她輕輕掀開身上的被子,沒有穿鞋,赤著腳下地,悄悄走到他面前。因為一直都沒怎麼吃飯,頭還有些暈,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軟若無骨。
走到帛寧身邊,白非衿輕輕拿開他手中的書,然後彎腰,近距離看著帛寧。帛寧安靜地睡著,呼吸均勻,眉宇英挺,薄唇透著幾分涼薄,卻又無比性感。
白非衿伸出手,撫著他的眉毛,滑過他的臉龐,最終停在他的心上。心臟在掌下跳動,雄壯有力。
帛寧人很冷,身上卻很熱,溫度透過衣衫傳到她指尖,微微懾人。
白非衿聽了好一會兒才拿開手,正當她要拿開手的時候,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手臂,繼而身體不由自主地順著力度倒下。
「啊……」她驚慌地叫道,以為自己要摔倒,緊緊閉上眼睛,卻沒料到落在一個溫暖寬闊的胸膛上。
帛寧的氣息炙熱纏綿,啄著她的耳垂:「小東西,想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