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殺青1
從嘉林會議室回來繼續拍戲的第三天，庄強打來電話說和《殺破狼》劇組的合約擬定好了，陳榷簽字就可以了，因為是第一次拍電影，所以片酬不高，稅後加上公司抽取，陳榷可以拿到八萬，如若不是陳榷的角色是其中打戲兩場特別重要的，嘉林也不會給這個價格。
《西遊記2》和《殺破狼》的片酬對於陳榷而言，暫時也只是代表了一個數字。
《西遊記2》的拍攝還在繼續，沒有因為誰而停下來。
回來后的拍攝時相處時間同張衛健等人多了些，同蘇甜的少了些，畢竟兩人真正意義上的單獨戲份很少。
這一天，蘇甜在B組拍攝龍宮部分，而陳榷則是在A組拍攝，他剛剛拍攝完第二次被孫悟空擊敗的戲份，正在轉向下一場，牛魔王府邸，這兒有他落敗嘲諷的一場戲，其餘都是後續通背猿猴為烏鴉精出謀劃策搶奪牛魔王的劇情，他只會在葫蘆里出現，而葫蘆里的戲份他已經拍完了。
劇組的戲份都是排好場次的，但不是將每一個演員的戲份都卡死，一場緊接著一場無縫演完，然後殺青，這樣的流程基本是不可能的，等待的時間總是最多的。
特別是配角。
陳榷自然也是如此。
早早畫好妝容，穿上甲胄便坐在劇組旁等，無聊時拿起了手機翻看公司給他準備的第二個劇本，張衛健和黎耀祥到拍攝現場的第一件事兒便是逗一逗陳榷，他明明穿著威武的鎧甲，頭頂的朝天翎更顯不凡，可卻坐在一張小板凳上，捧著手機，竟然有一種可愛。
張衛健先是拍拍他的右肩。
黎耀祥又拍拍他的左肩。
陳榷習慣了，無奈抬頭說道：「每次一樣套路逗我很好玩？」
「很好玩！」兩人走到陳榷面前齊齊點頭。
「你知道今天會遇見誰嗎？」張衛健神秘的說道。
黎耀祥附和著點了點頭。
「把你們倆換了？」陳榷開玩笑道。
剛說完，眼前兩人便並肩挺胸，作出雄赳赳氣昂昂的動作，他們默契的出聲：「我們倆可是精華。」
陳榷鼓了鼓掌：「不愧是喜劇人！」
「你不是？」兩人又異口同聲。
「之後有片約嗎？我接下來有喜劇要接。」張衛健說完后緊接著邀請陳榷。
「可惜，我公司有個男二，還有佳樂哥那邊的一個角色。」
「我當初可以混了三四年才有男二男三的角色，你可以啊！」黎耀祥誇獎道。
「二師兄，知道我們差在哪兒嗎？」陳榷臉上掛著笑問，他今天化著慘白虛弱的妝，一笑，還忽然有點滲人。
黎耀祥立馬搖頭。
張衛健左看看右看看，不嫌事大的說道：「講講！」
「世有伯樂，而後有千里馬！」
「？」
陳榷忽然而然的一句普通話讓兩人有些懵。
陳榷用粵語給兩人解釋一番后，黎耀祥也裝作先前陳榷的表情問道：「你知道我倆的差在哪兒嗎？」
「講講！」張衛健說。
「天雀仔，你別生氣。」黎耀祥先是對陳榷這樣說了一句。
陳榷點頭：「我肯定生氣。」
「好看的人拿影帝是愈發不容易的。」
張衛健愣了：「所以你還是在側面誇他？」
黎耀祥找補了一句：「我和天雀仔都是演員，不想拿影帝的演員不是好演員。」
陳榷的確不喜歡別人誇他長相如何如何，但從二師兄嘴裡講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好笑，可能這就是喜劇人的天賦吧！
「說回正題.......」張衛健話還沒有說完，陳榷就聽見背後似乎涌了過來一股風，帶著淡淡的香氣。
「陳榷！」
背後有人叫他。
張衛健和黎耀祥似笑非笑的看著陳榷。
聲音有點熟悉。
他轉過去的時候想道。
隨後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張見過的面孔，他想了想叫出了對面女孩兒的名字：「唐詩詠？」
不過剛剛從雲港電視台培訓班畢業出來的唐詩詠聽聞陳榷叫出了她的名字，眼角彎彎，露出一個可愛的小酒窩，然後雙手從身後拿了出來，捧著一個禮物盒，她滿眼歡喜的看向陳榷，見陳榷略微遲疑，她趕緊說道：「感謝你那天的幫忙！」
這就是張衛健所說那晚陳榷攔下計程車然後單獨讓女孩兒回家的那位。
當時和張衛健四人去酒吧喝酒，他不喜歡喝酒坐下沒多久便被幾人勸酒的架勢給逼的去了廁所，當年的酒吧哪有現在這樣科技感十足，他一不小心多看了幾眼就繞到了一處走廊，然後救下了被喝醉男人拉住的唐詩詠。
「小姐，你沒事兒吧？」陳榷將搖搖晃晃的唐詩詠靠牆剛要放手，雙頰緋紅的唐詩詠直接倒了下來，陳榷無奈下只好接住。
「你長得真好看！」
昏暗長廊里，偶爾一縷光掃過來將陳榷打亮。
冷冽與清疏蔓延在眉梢，那縷光沉在他似水的雙眸，他好看的讓人心醉，唐詩詠慢慢伸出手在陳榷被好看這句話愣住的時候又摸了摸他的臉，她笑了兩聲說道：「真滑！」
【這些都是生活的經歷，都是你演技的基礎啊！】
【天雀仔，好好把握！】
陳榷泛起無奈，自從那天知道穿越到這個世界來生過氣，罵過人，到現在他都保持著隨和的狀態，不是因為這些都沒有到他生氣的點，而是他自醫院之後想通了一些事情，比如在這個尚且陌生的世界，他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多交朋友，好的朋友，這是阿爸在他去培訓班前說的話。
他確實沒有做到。
而他想要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之後，也記牢了這句話，所以在片場，他總是可以保持著一個笑容。
若是以前遇見現在的情況，他肯定找人修理管理這個場子的人，怎麼什麼人都可以放進場子？
「你別生氣，小唐不敢了。」
陳榷只是微微蹙眉，眼前的女孩兒像是犯錯的孩子立馬背著手耷拉著腦袋，呢喃話語像是消失的氣泡的氣泡水。
見到這一幕，陳榷眼神稍微柔和一些，他想起當初他也是這樣面對阿爸的。
「你叫小唐，你朋友呢？」
陳榷還在想問問酒吧里有沒有她的朋友，可這句話說話，女孩兒說了朋友兩個字，在陳榷猝不及防的情況抱住他，靠在他的肩膀忽然哭了。
陳榷無奈之下，只好帶著唐詩詠回了他們那一桌。
沒想到其他幾人都認識，也都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張衛健講了些，他和雲港電視台關係比較近，也是聽聞了一些。
唐詩詠本來和好朋友一起從培訓班裡出來，她外貌條件好一些，率先找到了一個角色，可受不了選角導演暗示的潛規則，毅然決然放棄，本來這件事過了也就過了，等下一個本子就好。
可沒有想到，她的那位好朋友接受了潛規則拿到了那個角色。
那位選角導演竟然還想收了兩人一起，於是讓這位好朋友去勸唐詩詠，並許諾了一個更重要的角色。
可這位好朋友不願意了，我先來的，為什麼好的角色還是給她？
兩人吵起來后直接分道揚鑣，可這樣一來，什麼角色都沒有了，那位好朋友又後悔了便求著選角導演給她。
選角導演不願意了，似乎還有想封殺的的想法。
最後的最後，這位好朋友到了唐詩詠的面前，訴苦之後又罵唐詩詠都是她的錯。
這一幕在雲港電視台的大樓里，進進出出的人不少，一下子全部曝光。
選角副導演暫時停工，這位好朋友則是被電視台除名，有些事可以存在，但你不能捅破。
至若唐詩詠，她成為了收益最大的一個。
一下被一位資深經紀人看中。
「看來這個圈子是真的不存在什麼秘密！」陳榷說。
張衛健對著一旁正拿著兩個骰子自娛自樂傻笑的姑娘說：「估計是傷心了，來這兒一個人喝酒的。」
隨即拍了拍陳榷的肩膀繼續說：「這就是緣分，友情沒有了，事業和愛情來了！」
陳榷白了他一眼，這還是他同黎耀祥學的，據二師兄所說，這是傷人最狠的一個眼神。
唐詩詠半靠著他，嬌小身子的柔軟他都可以感受到，撇頭只見她對著兩個骰子傻笑，心想讓她在這兒醒一會兒酒然後送她出去，這下自己也有理由不喝酒了，雙贏，他用了最近學到的新詞語。
【軟玉溫香，天雀仔你在幹什麼？】
「軟玉溫香，比這更香艷的估計你還沒有見過。」陳榷暗諷了他一句，畢竟記憶里『他』女性朋友都沒有過。
要問為什麼？
『他』說，沒有人配得上我，我就該是孤獨且高冷的。
陳榷聽完只是笑了笑。
等到唐詩詠稍微清醒，回憶起剛才的一些片段后，她埋著腦袋不敢看陳榷的眼睛，陳榷叫了幾聲小唐，唐詩詠才慢慢抬頭，見到陳榷的眼睛后，雙頰上似乎升起了傍晚的火燒雲，斷斷續續的說怎麼了。
「送你回去！」
「啊？」她雙眸泛起霧氣，臉頰更紅了。
張衛健四人在起鬨，黎耀祥還拉住陳榷往他褲子包里塞了東西，給了一個你懂得的眼神，陳榷又狠狠白了黎耀祥一眼，黎耀祥裝作受傷的模樣倒下。
「你不上來嗎？」唐詩詠問關上車門，站在街道的陳榷。
陳榷用手機拍了照，給司機看了看，司機點了點頭說道：「一定安全到家！」
「我給你留個手機號碼，到家后打我電話。」
當陳榷報號碼的時候，他看見唐詩詠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用碩亮的大眼睛望著自己，天真活潑的小孩兒，陳榷在心裡評價道。
往回走的陳榷心想，天真活潑，其實也不錯。
坐在車上被路燈照亮半張側臉的唐詩詠想起酒吧長廊里的陳榷，眼睛可真好看，她小聲說道。
司機從後視鏡見到她的神情，用粵語低聲感慨道，年輕男女的愛情啊！
回到酒吧卡座的陳榷換來的是四人的白眼，陳榷攤開手拿起兩個骰子同他們閑聊起來。
那晚的記憶印象深刻，畢竟記憶里，眼前的女孩兒是第一個用手摸他的臉，還給予評價的人。
陳榷遲疑下接過：「只是舉手之勞，完全不用的。」
「那不行，怎麼說你也幫我趕走喝醉的人！」
唐詩詠剛剛說完，張衛健和黎耀祥起鬨了一聲，吸引不少看過來的目光。
「你們幹嘛？那晚你們也在！」陳榷還注意到遠處貝洛茗的目光，他下意思的想將禮物藏在身後，可下一秒又停了下來，只見貝洛茗走到了陳榷面前遞給陳榷一個燙傷的藥膏。
「甜甜姐說給你的，她昨天不小心把湯灑在你身上了。」貝洛茗說完，目光在陳榷後面的唐詩詠身上看了幾眼。
「行，幫我謝謝你甜甜姐。」
貝洛茗聞言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陳榷遠遠望去她似乎上了一輛車，而且他好像看到了蘇甜。
「她是？」唐詩詠狐疑的看了看陳榷背在身後的禮物以及另外一隻手拿著的燙傷膏。
「天雀仔同公司的同事，昨天吃午飯燙到了，所以送葯。」陳榷還沒有出聲，倒是黎耀祥幫他說了。
「謝謝啊！」
「不用謝，我為人人，人人為我。」黎耀祥還對著陳榷敬了一個禮。
陳榷自己也有一個包，他把燙傷膏裝入腳邊的包，然後才看著手裡的禮物。
「拆開看看，只是一個普通的感謝禮物。」
唐詩詠淡定的說道。
小姐，你的眼神，我怎麼感覺想吃掉我？你確定只是一個普通的感謝禮物？
【bingo，天雀仔，你覺著你是什麼口味的？】
陳榷拆開包裝紙，張衛健和黎耀祥上前接過包裝紙，一臉好奇往裡張望，打開盒子，只見到一個黑色的水杯，像是兩層，外面是玻璃的，裡面還有一層黑色材質的，唐詩詠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了自己的熱水壺示意陳榷打開盒子里的，然後往裡加熱水。
加完后，她趕忙放下熱水壺，撐開自己的外套遮了些光。
在陳榷三人的眼裡。
手中的水杯忽然發出淡淡的藍光。
像是從大海里忽然亮起的光芒，不似陽光刺眼，而是裹雜一種溫柔，陳榷來回晃動，發現這縷光還會慢慢的飄蕩，但永遠不會熄滅，像是雨里的燈火。
「謝謝，我很喜歡。」陳榷露出些許溫柔的笑容，他想起曾經同阿爸去海上見到的光，也是這般溫柔。
之後陳榷才知道唐詩詠飾演的角色是牛魔王的夫人鐵扇公主，當她頂著扮相到陳榷面前，他幾乎沒有將眼前人和唐詩詠聯合起來。
不過這樣也好，聽培訓班的老師講過，好的演員需要擁有千人千面的能力。
陳榷沒有看錯，蘇甜坐的車會先到A組送點東西，然後趕去B組。
於是蘇甜才想著把燙傷藥膏給陳榷。
昨天也是拍完戲之後，兩人也是帶著扮相，一人坐在小椅子上，一人坐在地上吃著午飯，這一次配了一碗熱湯，沒想到一旁有人跑過，撞到了蘇甜的手臂，熱湯一下打翻，灑在了陳榷的身上，他雖然穿著甲胄，可還是浸進去不少，導演來的時候扒開一看，紅了不少。
當時導演還在現場大罵不讓跑來跑去。
陳榷又是說著沒事，然後趁人不自覺的的倒吸一兩口氣，又輕輕揉了揉。
這人怎麼總是這樣？
蘇甜蹙眉看著陳榷。
陳榷還以為自己沒有穿好甲胄，自顧自的開始整理起來。
「他說什麼？」蘇甜抱著手臂，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問道。
「給陳哥送禮物的姑娘長相不錯。」
「我問你他說了什麼？」蘇甜不自覺的瞥了幾眼貝洛茗。
貝洛茗點頭說道：「陳哥好像收了那個女孩兒的禮物，雖然他藏在身後。」
「他收了....不是，我問你他說什麼沒有？」蘇甜抱著雙臂閉上了眼睛。
貝洛茗想了想說道：「還是上次那句，讓我謝謝甜甜姐你。」
「不過甜甜姐，那女孩兒挺可愛的........」
蘇甜睜開的雙眼像是銅鈴般的盯著貝洛茗，讓她將沒有說完的話吞回了肚子里，並且用眼神示意自己錯了。
這是通背猿猴第一次落敗，頭頂的疼痛在告訴他，緊箍咒剛剛是實實存在自己的腦袋上的，被孫悟空幾棍重傷的他，此刻提不起來一絲氣力，只覺著周圍一切都放大數分，連同孫悟空豬八戒兩人嘲弄的笑容。
不過是緊箍咒。
不過是........
可就是它.....讓自己失敗了。
孫悟空、豬八戒、沙悟凈、牛魔王，還有鐵扇公主、小雀仙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厭惡，他瞧得清清楚楚。
師兄黃眉攙扶著他，痛哭著訴說可以放過他的師弟，本來就是只猴子，希望大聖爺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以後在佛像之下，一定為你們祈福，保佑你們平平安安到達雷音寺取得真經。
他將通背猿猴放在柱子旁，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磕頭。
沒有佛法護體，他的額頭滲出鮮血。
通背猿猴望著這一幕，看著跪在地上不斷俯首的師兄，他想起過往許多，想起了師父的教誨，想起了那麼多除妖誅邪的歲月，還有小鳥，也許他真的錯了，本就不該其貪嗔痴，又哪兒會有如今局面，他對不起師兄，對不起師父。
面對黃眉的求饒，唐僧終究是鬆口了：「悟空，就放過兩位施主吧，想來他們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
「聖僧仁慈，聖僧仁慈.......」師兄又一次在他面前跪拜。
「通背猿猴，只要通背猿猴說句他知錯了，我們就放過他！」豬八戒瞧著靠在柱子上，臉色憔悴，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的通背猿猴，眼神里是得意，是春風得意。
「好好好，可以。」
師兄黃眉攙扶起通背猿猴，讓他說我知錯了。
以孫悟空為首的一群人用看笑話的眼神看著他。
心酸與不堪一下湧入心頭，他從成仙之後，再也沒有這般經歷，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清澈的雙眸泛起霧花，像是碎裂掉的玉珠，讓人生出愛憐。
「我知錯了！」
「聽不清啊，沒吃飯？」豬八戒說道。
「好好好，師弟，你再說一次！」
大堂里這些人的眼神刺痛在通背猿猴的那顆心上，讓他沉浸在這些年威名與過往歲月的光輝的那顆心徹底碎開。
眼淚總是來得這樣突然。
「我通背猿猴....知錯了。」
「真哭了啊？」
張衛健走到陳榷面前問。
一旁鬆開手的黃宗澤笑著說：「這才說明陳哥好演技嘛。不過其實挺好看的。」
咔咔咔的閃光聲讓恢復情緒的陳榷回過神來，只見黎耀祥正拿著手機拍照，唐詩詠一把拿了過去，對著陳榷看過來的目光，她將手機放在了身後，揚起一個微笑。
「沒辦法，一頓海鮮大餐，沒有人可以拒絕一頓海鮮大餐！」黎耀祥面露難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付錢的那一個。
江華聞言無奈一笑和一旁幾人退到一旁去休息了。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和陳榷說上幾句閑話的。
畢竟他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陳榷。
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這就是道理。
陳榷情緒還沒有恢復過來，按照以前培訓班老師所教導的方法，他現在就是純粹的體驗派，沉浸到角色里，再從角色里抽離，不只是用方法去模擬，他收回目光緩了口氣說道：「二師兄是不是要價有些低了？」
「哎，小唐新人演員，也不能太剝削了，對吧？」
「你還真『善良』！」
「謝謝！」
黎耀祥接著說：「怎樣？下周你殺青，我們剛好可以休息一天，出海釣魚？」
「一直說，也沒有去。」張衛健拍了拍陳榷的肩膀見他點頭后看向一旁黃宗澤，黃宗澤搖搖頭，為人處事一定要有眼力見，知道什麼是真的邀請自己，什麼是客氣。
唐詩詠也沒有出聲。
「需要泳裝.....」黎耀祥見陳榷瞥過來的眼神連忙止住自己的話語，在陳榷收回目光后又點頭道，「明白，最火辣的那種。」
「行了，別逗天雀仔了，就我們三個人，工具我們給你也準備了一份，到時候上船就可以了。」
「我怕大師兄你們到時候只會準備兩副，讓我在一邊等著。」陳榷說。
張衛健和黎耀祥對視一眼，然後通通指著陳榷說：「你啊！」
「我們倆沒有那麼壞的。」
「有沒有問題？
「我沒問題。」
「祥哥到時候不要忘記拍照！」唐詩詠在一旁說。
其餘人笑笑都明白唐詩詠是什麼意思。
陳榷避開唐詩詠的眼神，任誰看見唐詩詠望向陳榷的眼神也都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了，陳榷本來就是單身，張衛健和黎耀祥也不介意撮合撮合，勇敢直接的女孩兒應該收到一個大拇指的。
「小唐，要不我們倆談談？」
「不要！」唐詩詠的頭搖的像是撥浪鼓。
黃宗澤最先離開，張衛健和黎耀祥一左一右的拍了拍陳榷的肩膀也自覺離開，最後還是只剩下唐詩詠和陳榷兩人。
她耷拉著腦袋不去看陳榷的眼睛，就像是那晚一樣，犯錯的孩子笨被揪到站起來罰站，可這一次不是上一次。
「小唐，我這樣說可能有些自戀，但我真的沒有談戀愛的打算，所以你真的沒有必要花時間在我的身上，那只是浪費時間。」陳榷開口說的很直接。
【天雀仔，委婉一點，你看，小姑娘眼睛都紅了！】
「你老眼昏花了，是吧？」陳榷在心裡懟了一句。
因為對面的唐詩詠正用她碩亮無辜的大眼睛看著陳榷：「我知道，因為你才剛剛開始拍戲........」
「不是保持什麼單身人設，也不是什麼事業心，只是不想談戀愛.....」陳榷咳嗽一聲，語氣有些無奈，「你也不用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不喜歡男人。」
「陳哥，我沒有這個意思。」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陳榷問。
唐詩詠遲疑著點點頭。
陳榷臨走前看見她捏著自己的衣角，忽然駐足出聲道：「我是一個新人演員，說出來的話可能比較直接，但你應該訓練一下自己的儀態，你只要拍戲好像脖子就有些前傾，你平時都不會這樣。」
【你倒好，拒絕別人後，要要指點一下儀態問題。】
「你不是說問題很大嗎？」
【但你也不應該找個時候說，你不覺得你是刺了別人一劍，又給了一刀？】
「我沒有這樣覺得。」
【換個說法，假如那晚蘇甜說對你其實沒有意思，而你表明了自己確實對她有好感，她忽然一臉驚訝的說，原來你喜歡我啊，可你不覺得你表演的儀態有點問題嗎？】
【你感覺怎麼樣？】
陳榷捏了捏手指這一次沒有回答，反而是回頭看著唐詩詠說：「我剛剛亂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誰知道唐詩詠卻是像被加油打氣，滿臉亢奮的對著陳榷說：「我明白陳哥的意思，我一定會努力表演趕上陳哥你的水平，然後再追你的。」
【啊？】
「你拒絕小唐怎麼還一臉驚訝的？」黎耀祥走過來捅了捅陳榷的肚子。
「二師兄你知道我要拒絕？」陳榷問。
「你當我們眼瞎呀？一有時間就湊到蘇甜身邊，就像我們看小唐的眼神，我們那時看你就是看小唐的眼神。」
張衛健一臉同意。
「想多了。」陳榷說的斬釘截鐵，忽然指著遠處的導演說，「誒，導演說好像開拍了。」
「騙誰呢？」黎耀祥嘻嘻哈哈的。
「怎麼？祥哥你想休息一會兒？」李導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
「哈哈哈，如果可以當然.......導演，不，馬上開拍，我準備好了。」
黎耀祥說到一半的笑臉完全收了回去，這就是演員的修養。
陳榷和張衛健比了一個大拇指。
黎耀祥拍了拍胸脯。
通背猿猴被師兄黃眉帶回了師父彌勒佛身邊，彌勒佛罰黃眉在藏經閣閉門思過，而對於通背猿猴，彌勒佛選擇將其關在冰火葫蘆，投入北海，讓其忍受五百年的冰火折磨。
他不是後悔曾經的選擇。
更不是不甘心師父的責罰。
只是他不敢就這樣輸給了孫悟空。
如若不是緊箍咒，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黃眉當真將葫蘆投入北海，通背猿猴在其中每日遭受冰與火的折磨，五百年的重見天日，五百年後再去找孫悟空報仇成為他想要成佛的另外一個目標。
幸而葫蘆被烏鴉精撿到。
他謊稱為葫蘆仙人，可以滿足她的三個願望，之後便要讓聽啼將葫蘆踩碎放他出來。
另一面，他想到了萬妖國的萬妖金丹，傳聞吃下這顆丹藥后，便擁有通天徹地的法力，有了它，對付孫悟空便有了絕對的把握。
可萬妖金丹，他也只是試試。
一番折騰后，他出來了，當師兄還在感慨為何妖氣此處瀰漫時，他看著自己的手掌語氣一如既往的說，他就是那個大妖。
平靜淡漠的外表下，他生出一絲厭惡。
曾經追求千年才成仙，此刻墮妖。
他除了對孫悟空的報復心之外，竟然也有一絲迷惘。
師兄借來了萬妖金丹。
他詫異的沉默了一秒，還是將萬妖金丹吞下，這顆心裡爭強好勝在這一刻實在是佔據了太多的分量。
可他還是敗了。
因為他太著急。
萬妖金丹他還沒有完全消化便急著報仇，讓孫悟空找到空子，又一次將他擊敗。
自半空落下，他望著那道身影，他仿若看見了曾經的自己，只是現在，他成為了失敗者。
不服與不甘心幾乎淹沒了整顆心。
若不是師兄，他這一次應當被打回原形，身死道消。
再一次醒來，望見近在咫尺的美人，望見雙靈靈的眼眸內的關切、驚喜以及深深的眷戀，他像是見過這樣的眼神，又像是沒有見過，他問她是誰？
當知曉一切時，也許通背猿猴那夜仰望著天空，身邊站著師兄，他會問黃眉，喜歡是什麼？愛又是什麼？
黃眉會笑著說，師弟，我長伴青燈古佛，又哪會知道呢？
為了成仙，他除妖誅邪。
為了成佛，他摒棄慾念。
鳥仙與他常伴，他願意為鳥仙打抱不平。
師兄黃眉一直陪著自己，他願意照顧師兄，不連累師兄。
唐三藏攔住孫悟空豬八戒的惡言惡語，他記在心上，後面對待唐三藏上他以禮相待，因為他知道這是聖僧，也對他好的人。
他是一個相信付出與回報的人。
夜色深沉，萬妖之國的高山之上，似乎伸手可以觸碰到星辰，他盤腿坐在山崖上，就像是剛出世一般，以相同的姿態仰望著星空，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萬妖女王，不知道面對這個將自己的金丹交於他的女人。
或許當晚見到萬妖女王出現在他的身後，僅僅是一個回眸，見到這個眼裡心裡都是自己的女人，腦海里更閃爍過曾經身邊的小鳥，他伸出手抱住了她，他不知道為什麼看見眼前女人的眼神，他第一次心軟。
他成不了仙。
回不了頭。
也許除了報仇之外，能夠做的唯一件事就是報答萬妖女王的恩情。
那一日他帶著萬妖而去，碧波旁的一襲紅衣讓他看了許久，直到師兄在一旁提醒該上路了。
他真的報仇了。
可.......好像完全不一樣。
唐三藏望向他的眼神讓他感到迷茫，講述的那個故事裡，他似乎見到了自己。
他不想聽，更不想去想。
那一刻，過往煙雲盡在腦子裡閃爍，他大聲叫著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真的很痛苦。
報仇之後的快感竟然比不上墮妖后的痛苦。
可他能夠拋棄一切？
萬妖女王給予了一切給他。
他走不了。
這方苦海......是他的劫。
「不得善終！」
「不得善終！」他喃喃自語，從月老口中他得到自己和萬妖女王的結局，他不服，更不願意，如若連自己都不剩下，那個女人還剩下什麼呢？
他不取西經了。
他要回去。
而就是這一回去，他被席捲而來的孫悟空找准聽啼的腳底弱點，這一次再也沒有半分幸運，可他忍著一樓念想，想要再見一見鳥仙。
從前不知情愛為何物，直到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卻再也沒有機會。
【這就是你對於角色的理解？】腦海里的『陳榷』問。
陳榷是半路學習表演的，與科班的『陳榷』不同，他的一切還在摸索，面對腦海里聲音的詢問，陳榷只答了一個是字。
【其實還不錯了。】
【相比較於那些數字演員。】
「什麼意思？」
【意思是還不夠。】
【你從劇本里構建一個角色，勢必會加入自己的理解，而這理解分為三個方面，1、角色生平經歷對他的影響，2、角色的邏輯點與矛盾點，3、從角色上升到其代表的寓意，代表的現象，當然很多劇本是沒有第三點的，他們往往是工具人。】
陳榷想著腦海里聲音說的話，拿著劇本坐在片場沒有出聲。
腦海里的聲音繼續說道：「你覺得通背猿猴的邏輯是付出與回報，恰巧不如說這是他的猴性，想要吃水果要自己爬樹，想要喝水要自己去溪邊，想要成仙首先要修行而後除妖，想要成佛就要誦念佛經，這是他的邏輯。」
「所以這方面其實你想的已經不錯了。」
「但是，他為什麼下凡阻攔孫悟空，說出自己替代他去？」
「孫悟空大鬧天宮被壓五指山下五百年，這就是他的付出與回報。」
「保護唐僧取西經，修成正果，這也是付出與回報。」
「通背猿猴不知道？」
「可能是鳥仙的緣故？」陳榷回了一句。
腦海里的聲音笑笑：「你自己都知道，通背猿猴未曾經歷過情愛，又哪裡會懂情愛，所以他最後一劫有關情愛，在這之前，鳥仙與他就是朋友而已。」
「因為他的邏輯點還有等價兩個字！」
「通背猿猴為修成正果花費多少年？花費多少功夫？而孫悟空呢？保護唐僧取西經便可以得正果？」
「這兩件事的價值在他的認知里就是不等的，所以他才說出替代孫悟空而去。」
「情愛關口，更是通背猿猴得失心的關口。」
「一個好的演員往往會不斷推導，直到將整個角色立起來。」
陳榷微微感慨：「可很多時候也不會用到。」
【好的演員往往是孤寂的，因為需要他們自己同每一個角色達到共鳴，在那個氛圍里，他跳舞，你也會跳舞，他做出什麼選擇，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科班知識沒有白學。」
【所以，努力吧，天雀仔，你離好的演員還差的很多。】
「我又不想當一個好的演員。」
【有些話你知道說出來不會信，也還是會說。】
天雀仔喜歡錶演嗎？
或者說想成為一個好的演員嗎？
這些問題其實早就有了答案。
在另外一個世界的雨夜，他對阿爸說他回去培訓班時就已經有了答案。
或者更早，在跟著阿爸在片場時，那些畫面在他心裡成為了一顆小小的種子，過往經歷成為了它的枝幹，而現在，這個一個一個的角色是它翠綠的葉子。
沒有偉仔，沒有阿爸，沒有阿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表演是他來到之後第一件可以抓住並且握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