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春節里的陳榷
「鄒凱怎麼走的時候,臉色不好看?」蘇甜在配音結束后,帶了一份湯飯回來,在走廊遇見的時候,似乎都沒有看到蘇甜。
「是嗎?我沒有注意到誒。」
蘇甜打量的視線放在陳榷身上。
陳榷伸手想接湯飯,蘇甜將湯飯拆開,又把小桌推了過來,放在小桌上,陳榷見她沒有追問,接過遞來的勺子時說道:「他想我多休息幾天再去劇組,我說其實明天出院,後天就可以去劇組拍戲。」
蘇甜點點頭。
鄒凱臉色差有部分原因是這個,可更大的還是跳樓的那件事,雖說知道的人比較少,可讓不少人人心惶惶,就像是陳榷所說這不是八九十年代的雲港了,沒有誰會做到這個地步。
薛兆邯想壓下來。
可能幕後的人也想壓下來。
可跟陳榷,沒有關係的。
「想休息嗎?」陳榷問坐在床上同他一起吃著湯飯的蘇甜。
「我現在不就是在休息?」蘇甜正盤著腿,想換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
「西遊記2要播出了,庄哥說我們要去電視台錄一些宣傳視頻,然後公司那邊接了電視劇女一,想你回去的時候試鏡,成功了,請搜索殺青就要進組。」就像是庄強所說,蘇甜不會想要休息的,她如今渴望著事業,就算是今早他們坐了那些動作,感受到了那些情緒,在今晚,他們的關係依舊如前。
蘇甜嘴裡包著一口湯飯聲音有些含糊不清:「砍來....捕食....公司的劇本。」
「不清楚,應該你回去就知道,雲港電視台配贏工作可能會排滿一些。」陳榷看著碗里的湯飯,手中勺子一勺又一勺刨動著湯飯,「甜甜,你覺著累嗎?」
蘇甜此刻的笑容就像是她明艷的長相一般,是夏日的光,也是夏日的花,蕩漾在剛剛抬起頭的陳榷的心湖裡。
「我已經休息太久了!」
她聲音很輕,可其中的決心比之懸崖峭壁間的花朵。
陳榷原本想說的話語再次沉寂了下去。
蘇甜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陳榷,我們需要時間,無論是我,還是你。」
陳榷望著她,只見她還沒說完,還伸手摸了摸陳榷的腦袋,將她的額頭抵住陳榷的額頭,溫熱的手掌落在脖頸,四目相對中是情愫在纏綿,宛若煙雨,亦若山霧。
彆扭和嘴硬,是他們倆的代名詞,哪怕此刻,蘇甜和陳榷都有話想說,卻都又吞了下去,蘇甜說他們倆都彆扭和嘴硬,這便是最好的體現。
蘇甜覺得感動可能衝破陳榷的底線。
陳榷覺得他不知道會不會傷害到蘇甜。
他們往前都走了四十九步,只差最後一步,那需要勇氣。
「不好意思,曾先生,羅總和嚴總沒有在工作室。」
胖子與瘦子工作室的前台,對著曾新珏歉意地回道。
曾新珏手裡拿著金屬制的打火機,玩味的笑了笑:「可我是跟著他們倆上來的。」
前台小姐似乎早有預料,面不改色:「可能是曾先生你看錯了,羅總和嚴總前段時間幫一個國外的組合製作專輯,正巧是拍攝MV,他們去現場了。」
打火機敲打著前台發出清脆的響聲,回蕩在這處空間里,前台小姐由始至終臉色沒有變過,曾新珏洒然一笑:「那就麻煩等那兩位回來的時候,告訴他們,曾新珏找過他們。」
「好的,曾先生。」
前台小姐目送著曾新珏離開,可忽然間,曾新珏又走了過來,他雙手撐在前台上,盯著前台小姐的眼睛,雙眼深情:「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請小姐一起吃個晚餐呢?」
「我有男朋友了,曾先生。」
「我也有女朋友。」曾新珏動了動手裡的打火機,深情的雙眼裡多了些亮光。
「曾先生,就不要開玩笑了。」前台小姐乾笑了幾聲,對於曾新珏,敬而遠之四個字一直是很多人的詞條。
曾新珏在她還沒有說完便轉身揮了揮手,進入到電梯里。
見到電梯一直下降,前台小姐才拿起電話說了一句,曾新珏走了。
胖子與瘦子工作室里最深處的辦公室,獨屬於工作室的兩位主人,此刻,羅頓和嚴小嘉也在辦公室里,兩人癱瘓般的躺在沙發上。
「好,知道了。」
嚴小嘉將電話放下。
「曾新珏走了。」
嚴小嘉對著一側身材偏胖的羅頓說,原本躺著的姿勢挺了起來,他拿起桌上放置的《無間道》劇本,沒有聽見羅頓聲音才繼續說:「其實,我挺想去的,但........」
「怎麼去?」羅頓站了起來,他不高,偏胖,面容看著也不帥氣,有的只是憨厚,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和一旁偏瘦的嚴小嘉,代表了近十多年來雲港音樂的歷史,他微微蹙眉,眉宇間竟有一股莫名的狠戾,「新江藝傳媒基本就是雲港電視台的,那位薛總就是曾新珏背後的人,嘉林影視還有幾家可不想再有一家競爭對手,雲港很小的。」
嚴小嘉默默翻看著看了好幾次的劇本。
羅頓站在窗前,看著整個雲港忽而感慨道:「曾新珏能夠和自己老爹決裂,也不知道是演戲還是真的,不過看得出來,他對這部戲很上心,你不是和靳夢認識嗎?她怎麼評價曾新珏?」
如若說薛兆邯、李連梟、洪鷺等等代表了雲港電影圈男演員的一線,那麼女演員中,靳夢便是與之同等地位的一人。
兩屆金像影后。
一屆金雞影后。
去年更是帶著作品去征戰東京國際電影節,雖說沒有拿下獎項,可在隨後的播放中,在RB電影界中掀起一波浪潮,靳夢更是被觀眾們所推崇,有影迷稱她為亞洲女神,直言其有一張魅惑且清純的臉與細膩動人的演技。
而她今年剛剛三十歲。
她已經站在很多演員的前面,成為一座壯闊的山脈。
靳夢一心沉浸在電影里,緋聞少得可憐,近幾年事業上升期里,除開和音樂人男友林宵偶爾會出現在娛樂周刊上,其餘時間在媒體上幾乎看不見她,就是這樣一個專註的低調影后,在其剛剛出道時,曾經有一段幾乎放棄表演的時光,而那段時間和另外一個名字掛鉤。
曾新珏!
還沒有出現在娛樂周刊上的曾新珏。
曾新珏感情生活受到如此關注的原因,除開他老爹身份,還有便是各個女方的身份,在靳夢大放異彩之後,這段感情生活被扒出來后,有記者詢問靳夢為什麼和曾新珏分手,一向以和氣著稱的靳夢第一次黑著臉直接離開採訪席,於是大家都知道了,在靳夢這裡,曾新珏三個字在靳夢這裡是不能提的三個字。
嚴小嘉和靳夢熟識是因為為其電影作了不少配樂,一來二去也就成為了朋友,除了其男友林宵在他看來是靳夢一個累贅之外,她真的就是女神級別的人物。
有次電影慶功宴喝酒,嚴小嘉酒意上頭,有些失了分寸,借著電影里人物感情線以暗喻問起了靳夢,在場人一驚,可這次靳夢沒有離場,而是對著手裡的酒出神,良久后才說了一句,是我的錯。
嚴小嘉回想起那次,只覺著昏黃燈光下的靳夢有些可憐,他搖搖頭:「誰敢在她面前提起曾新珏三個字?」
「不過........」
羅頓轉身看著嚴小嘉,嚴小嘉想了想便說:「不過曾新珏身邊那個女的,聽說外號是小靳夢。」
羅頓有一絲錯愕,隨後嘿嘿笑了兩聲:「都說情字最傷人,看來的確如此。」
羅頓和嚴小嘉這番討論找了個行進的話語過了沒有半天,便見到了真人,在他們吃飯的地方,一個西餐廳,曾新珏端著上菜的盤子就站在兩人面前,不像是娛樂周刊里相片那般浪蕩,嚴小嘉竟然從他的眉眼裡看出了靳夢的影子。
羅頓笑呵呵說道:「沒想到曾總這樣死纏爛打!」
曾新珏抽過一張椅子坐在兩人中間,偌大的西餐廳此刻只有他們一桌人,配合著黃色的燈光,頗有一種海上孤城的感覺,他手裡還把玩著打火機:「沒辦法,兩位是我一定要找的演員,這部戲對我很重要。」
薛老闆不會無欲無故的支持。
和老爸決裂也不是什麼後果都沒有。
「曾總,我們倆是音樂人,可不是你要找的演員。」嚴小嘉揮手讓服務員拿來一套新的餐具,並讓服務員往曾新珏面前的酒杯倒酒,相比於笑呵呵的羅頓,他表情嚴肅。
曾新珏搖晃著手裡的紅酒杯掃過羅頓和嚴小嘉說道:「是嗎?我記得兩位當初好像是從南加大的表演專業畢業的,而音樂是你們業餘學來消磨時光的。」
這幾乎是一項秘密。
羅頓和嚴小嘉在回到雲港前,沒有人知道,他們也不會告訴任何這個秘密,表面原因因為他們倆的演技爛到極致,畢業后的一年,在國外連一個有台詞的角色都接不到,總是在鏡頭前彆扭尷尬,說話都講不清楚,表情僵硬........
可實際的原因,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羅頓依舊是笑呵呵的樣子:「曾總可真會開玩笑,我們倆是表演專業的?怎麼可能?如果是那樣,我們倆也算是有點名頭的,媒體們會查不到?」
打火機在曾新珏的手裡像是只靈巧的小蛇於手指間旋轉,他沒有回答,慢慢地從懷裡拿出一張發黃的照片,就算歲月變遷,時光在羅頓和嚴小嘉的臉上與身材上留下痕迹,可照片里站在正中央比著V的兩個年輕人模樣與羅頓和嚴小嘉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因為在南加大,你不是羅頓,他也不是嚴小嘉,你們倆是從韓國來的李成國和蔣正明。」
羅頓收斂了笑容,同嚴小嘉一樣投出審視的目光在曾新珏的臉上,這本該是一項秘密的。
氣氛僵持。
「你怎麼知道的?」羅頓問。
嚴小嘉極低的聲音里夾雜著一股冷意:「你絕對不可能知道的。」
那時候還是八九十年代,審查制度沒有現在嚴厲,花了一些手段后,安穩入校,本以為畢業后,可以憑藉校園裡的人脈,輕鬆混入到演藝圈裡,可沒想到演技爛到一塌糊塗,根本選不上,於是兩人才灰溜溜的回來,開啟了璀璨的音樂之路。
曾新珏像是沒有聽見嚴小嘉的聲音,看著羅頓回道:「買來的資格被曝光,於你們而言其實也沒有什麼影響了,我怎麼知道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還想演戲嗎?」
羅頓和嚴小嘉的目光與曾新珏目光撞在一起。
那四年的歲月被他們寫成歌,於雲港街頭小巷裡飄揚,有人聽懂他們曾經的熱愛,有人聽不懂他們懷揣的嚮往。
羅頓沒有說話。
嚴小嘉也沒有。
剛剛結束一場戲的薛兆邯回到自己今早叫來的保姆車上,用毛巾擦拭過臉龐后,坐在沙發上等著鍾懸上車。
「薛哥!」鍾懸上車后關上了門。
「怎麼樣?」薛兆邯耷拉著肩膀,低著腦袋,莫名低沉氣壓在車內蔓延。
「給了一千萬兩百萬!」鍾懸說著,掏出一個u盤,放在了沙發一側的桌子上。
薛兆邯單手蓋住整張臉,只露出一隻眼睛,鋒利蔓延的眼睛:「裡面有什麼?」
「有昨晚你打斷手的視頻,也有你領著不少人去賭場賭錢,還有幾段你和女人的裸露視頻,其中包括我們公司的辛柒和梁冉。」
「李連梟那邊怎麼溝通的?」薛兆邯連露出的一隻眼睛都慢慢閉上,喉嚨里吐出來的話語清脆,像是石錘一下一下敲打在火紅的鐵上。
鍾懸遲疑著沒有回答。
「怎麼?他想撂挑子,甩的乾淨?」
鍾懸說:「莊重跳樓的事情,他認為咱們應該分攤那筆給他家人的錢。」
薛兆邯冷笑一聲:「分攤?怎麼?新晉雲港動作巨星,連一千萬都拿不出來?要知道莊重換道具是他鼓搗的,高利貸也有他的影子,他能撇乾淨?」
鍾懸沉默著沒有說話。
薛兆邯說完后,忽然站起來踢翻了一側的桌子,惡狠狠的罵了一句,隨即又坐了下來,自顧自地說道:「算命先生說得不錯,今年我命犯太歲,前有項目被截胡,又有團隊里的人跳樓,還是在被打斷手之後,這兒又有狗仔拍攝到必須花錢的視頻,老鍾,你說,我就想好好演個戲,怎麼就這麼難!」
「老鍾,告訴李連梟。」
「這筆錢我能給,我都不會給,這是他搞出來的事情,他自己解決,盯著我們倆位置的人不是少數,我不介意兩敗俱傷,畢竟我還有國外的機會。」
「對,讓他下次想整我最好像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不然像這次一樣被我揪出來,大家都被一條繩給拴住了。」
「還有叫人盯住,一千兩百萬,也不是他想拿就可以拿的。」
「去吧!」
鍾懸離開后,薛兆邯撿起地上的U盤,目光森冷得可怕。
月明星稀,一月的雲港,還不算太冷。
陳榷和蘇甜在醫院下的空地上散步,蘇甜走著走著便走到陳榷前面,她穿著青春活力的整套牛仔,黑色長發披肩,隨著她蹦蹦跳跳踩著路燈的光時,蓬鬆著上下,陳榷望著她的背影,心想也許正是這份私下裡來的活力,讓他覺著其實這個世界還是很好的。
「甜甜!」
聽見陳榷叫她,蘇甜停下回首,路燈給她鍍了一層金邊,原本就白皙的肌膚此刻被光打得像是透明,她回望時不自覺的嘴角微翹,連帶著陳榷都被她感染了:「如果,如果西遊記2和請搜索的評價都不高,你會怎麼辦?」
蘇甜站在原地想了想,陳榷走到她面前時,她才慢慢回答道:「不知道。」
她搖搖頭。
澄亮無瑕的雙眸映光如霧,嬌嫩細膩,她的目光一下子穿透一切,落在了跳動的心上,與忽然而來的風一起。
陳榷慢慢探下身子伸手抱住她,被風吹起來的發梢帶著熟悉的香味打在他的鼻尖,蘇甜問他怎麼了,陳榷只說,想抱抱你。
在這裡,他們可以卸下某些嘴硬的話語,略微靠近,互相取暖。
「甜甜!」
「怎麼了?」
蘇甜也抱住陳榷,用鼻尖蹭著陳榷的脖頸,又對著他的耳朵吹吹熱氣,陳榷把她抱緊一些,這才停了下來。
「就想叫叫你!」
比春風還要細柔的聲音,夾帶著釋放疲憊后的輕鬆,吹到蘇甜的心坎。
她甜甜的笑了。
「不公平!」
「怎麼了?」
「你叫我甜甜,那我也該叫你一個其他的名字,你覺得陳陳,怎麼樣?」
「......叫天天也行,我以前沒有叫天雀仔前,其他人都是這樣叫我的,後來跟著我的名一起叫,才有了天雀仔。」
「不行,我要獨一無二的。」
「陳陳,陳陳,陳陳.......」
路燈下,擁抱在一起的身影給這個原本便不冷的冬日更增添了幾分暖意。
也許這是放縱的幾天,可他們都願意如此。
近一些,暖一些,不去想感動,不去想事業,不去想家鄉的根,只沉浸在此刻,像是周遭普通的熱戀情侶一般,就足夠了。
時間,會讓那顆叫做勇氣與喜歡的種子生根發芽,生成參天大樹,紮根在他們的心裡,不會枯萎,也不會死去。
從醫院離開時,兩人都投入到緊密的工作里。
蘇甜需要配音快些,趕回內地,拍戲加試鏡,而陳榷需要在《殺破狼》里拍好剩餘的鏡頭,除此之外,還要和錢佳樂的團隊一起待在劇組一些日子,最後還有配音。
配音室的指導老師問兩人,怎麼感覺你們這些天很開心?
蘇甜以客氣的笑容回應。
陳榷以淡然的表情回應。
春節的腳步在靠近。
蘇甜飛回了內地,而陳榷還在《殺破狼》里的劇組。
在背負債務,白天上培訓班的課,晚上打工,回家照顧阿爸阿媽的那段日子裡,是陳榷過的最累的時間,卻也是他最充實和快樂的時間。
有希望,有家人,有朋友,足夠了。
每每到除夕夜,陳榷一家人和偉仔一家人便會坐在一起,兩家的阿爸阿媽們會說今年的趣事,會說偉仔做了哪些蠢事,會說天雀仔又做了哪些蠢事,惹得一陣笑聲,驅逐了夜色的落幕和冬日的寂寥。
菜肴不算豐富。
可吃起來總有別樣的味道。
甜到心裡,充滿整個下一年的味道。
他會和偉仔勾肩搭背到天台喝上幾罐啤酒,扯著天南海北的聊天,也會放聲大哭,也會放聲大笑,情緒收斂好,便一起下去,打著電動遊戲,耳邊是阿爸阿媽們的細語,一切的一切都會變得更好。
坐在片場等的陳榷,腦海里的回憶被鄒凱的嘆息聲打碎。
這已經是他四十二次的嘆息,今晚。
「如果你真的想茯苓,就去找她,坐在這裡嘆息有什麼用?」
話音剛落,鄒凱一臉奇怪的看向陳榷,陳榷問怎麼了?
「天雀仔,以前你可不像會說這些話的,你最近遇見什麼好事了?總看見你一個人的時候還會哼幾下!」
「想多了。」
「我是不知道你說的真的還是假的,跟茯苓分手后的一兩個星期還好,後面是哪兒哪兒都不習慣,我很想她,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賤了,往日里哪些罵我的話,現在回想起來都會很懷念。」
「那你確實挺賤的。」
鄒凱呵呵了兩聲,仰望著深邃浩瀚的夜空說:「去年過年的時候,還帶著茯苓見了老爸老媽,馬上春節要到了,我還沒有講這件事,我老媽很喜歡茯苓的,經常拉著她一起吃飯,要知道我們倆分手了,肯定想活剝了我。」
「凱sir,兩個人在一起要一心一意的!」陳榷在對鄒凱說,似乎也在對自己說。
鄒凱笑了:「天雀仔,你完蛋了,你一定戀愛了,是那個蘇甜,可你們認識時間不長,對,不長也好......」
他忽然又低沉下去:「哪像我和茯苓.......」
陳榷有點忍受不了鄒凱,便起身,正好錢佳樂也在叫他。
不是拍戲的原因,而是有人來劇組找他。
陳榷以為會是大師兄或者二師兄,沒有想到,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他還牽手帶著另外一個人。
曾新珏!
還有楊紅妮!
一襲窄腰紅裙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材,妝容清爽靚麗,眉宇間點綴著的亮片映襯她雙眼似夜空繁星,雖然人稱小靳夢,可楊紅妮也有自己一番風情,她披著曾新珏的外套,挽著曾新珏的手臂,像是剛剛參加活動回來。
而曾新珏僅僅穿著單薄的襯衣,不同於上次見面的洒脫,多了厲然,像是多年未曾出鞘的寶劍慢慢展露出屬於他的鋒芒。
街頭無人。
楊紅妮沒有一眼看向陳榷,曾新珏瞥了她一眼,不作多餘言語,抽出手臂向前:「天雀仔,我說過我們倆會再見,也會合作的。」
「我記得你向強哥評價過我,說什麼披著羊皮的羊。」陳榷沒有過多的寒暄,挑著他最好奇的問,「你是開玩笑的?」
「你戀愛了!」曾新珏說。
陳榷眼角一跳。
楊紅妮瞟了瞟。
還沒待陳榷說話,曾新珏又說:「沒有,應該還沒有確定關係,是有喜歡的人,我猜一下,蘇甜?」
曾新珏看著陳榷深邃的雙眼,隨後點頭肯定地說道:「對,是蘇甜!」
怎麼不去擺攤算命呢?
陳榷腹誹一句。
【說明天雀仔你最近確實喜上眉梢,誰都可以看出來!】
陳榷臉色又降下來幾分,曾新珏此時卻回答了陳榷最先問的那個問題:「因為我很能從一個人的眼睛里,看到他的心,看到他在想什麼。」
風起,路燈的光似乎都被風吹起了漣漪,將曾新珏的這一雙眼睛照得亮些鋒利些,陳榷搖了搖頭,我不信。
「信與不信,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倆會合作,你會和梁家徽一樣,完成一個很完美的角色,這就夠了。」
陳榷微微挑眉:「我不過是個新的演員,你這麼相信我?」
「我只會相信我的眼睛。」
「你找我只為說這個?」
「聽說你受傷了,我來看看,避免開機的時候,你來不了。」
「不是已經延遲了嗎?」
「不會延遲的。」
盯著曾新珏牽著楊紅妮離開的背影,站在原地沒有離開的陳榷有些摸不明白曾新珏到底在想什麼,和上次在蘇甜面前的浪蕩公子完完全全不是一個人。
只為了看他受傷情況?
「新珏!」
「想問我在打什麼啞謎?」曾新珏手指敲打在方向盤上,回想起陳榷的戒備,他看不到眼神里的戒備了。
這就是羊已經融入了羊群。
曾新珏轉過身,伸手捏住了楊紅妮的下巴,看著這張近在咫尺,讓他魂牽夢縈的略微熟悉的臉龐,他親了上去。
熾熱的火焰像是從楊紅妮的嘴唇點燃到全身。
周遭卻又有溺水的窒息感包裹。
直到兩人分開,都大口呼氣,她才聽見曾新珏慢慢地說。
「我只想看看,薛兆邯的那些手段,有沒有將他的脊樑壓垮,現在看來,這座沉默的火山,會爆發出難以想象的能量。」
「甜甜姐,衣服。」
貝洛茗給蘇甜披上外衣,在這座城市,一月的晚風可不像雲港那邊溫柔,像刀慢慢刮過你的骨縫一般。
請搜索的戲份還要繼續拍。
庄強所說的給她試鏡的劇組,她也大概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情況了。
正午製作的罪案劇《信號》,本該由胡煜、吳壘、陳宓三人合作,試鏡結束之後,陳宓一方對於合約一拖再拖,結果便是在開拍前些日子,直接撕毀了口頭協議,給出的理由是正午一方合約不平等,兩方是都有說法,更甚者三位演員加上正午的粉絲全部下場,罵戰是此起披伏,原本胡煜和陳宓兩人的前塵往事就夠媒體寫上三天三夜了,如此一來,更搞得是幾方都下不來台,不了了之。
據陳宓粉絲所說,是番位和薪資問題,胡煜在《琅琊榜》和《偽裝者》之後,幾乎沒有電視劇作品,可陳宓沒有,古偶里依舊翻騰起花,薪資不說超過胡煜,但也不能太低,連吳壘一個後輩都跟她平起平坐,這怎麼可能?
但蘇甜聽庄強所說,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劇本審核問題。
《信號》的劇本審核有些磕磕絆絆,因為其案件大多是真實事件,其中還存在沒有破獲的,劇本尺度也大,不知道陳宓方從哪兒聽到了消息,覺得播不了就想抽身,這才搞出來這些事情來,只是沒有想到引入到粉絲,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正午這才再次面向不少女演員試鏡。
橘子傳媒拿下了三個試鏡機會。
蘇甜被庄強挑中,在聽完西遊記2的表現后,對於蘇甜的路線,他就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只是還需要時間來檢驗。
陳宓放棄的本子。
選中后,勢必會被陳宓的粉絲掛在嘴裡。
可參加試鏡的人依舊趨之若鶩。
流量小花想碰碰運氣,過氣小花想翻身,不溫不火的女演員也想要自己的名字讓更多人知曉,要知道這是現如今電視劇的招牌,雖說正午有些劇也開始出現爛的情況,但收視率和熱度,誰不想要。
而且這一次導演是正午真正的靈魂人物。
演員還有胡煜。
神隱几年,圈子裡依舊有他的傳說。
蘇甜當然也想。
她在拍攝請搜索里,幾乎在拍戲時間外,全部用來研讀這份劇本的一小部分,同陳榷在雲港的那段相處被深深埋進了心底,那是最柔軟與溫柔的記憶,偶爾午夜驚醒,她也會陷入在其中,但現如今。
《信號》!
她一定會拿下。
蘇甜忙著拍戲和研讀劇本,陳榷則是忽然閑散下來,和大師兄二師兄吃吃飯,在劇組給錢佳樂打下手,偶爾懟一懟陷入emo的鄒凱和梁維,兩人都默契的沒有聯繫對方。
在這份默契下。
這一年的春節來了。
2019真正過去。
2020年開始了。
除夕夜這一天,《殺破狼》劇組放了假。
「真不跟我回去過年?你一個人待在雲港也沒什麼朋友的。」
鄒凱和梁維都望向孤身一人的陳榷。
得益於梁維需要在嘉林影視刷好感,以至於一直在劇組,以及是兩人失戀emo的原因,這段時間兩人關係近了一些。
「我有地方去。」
陳榷的回答在鄒凱和梁維看來是其一貫的性格,他們也不好多問為什麼不回家,或者是哪個地方。
陳榷比他們更加清楚自己想要做什麼。
與陳榷相處,他們就知道的。
「那提前跟你說新年快樂了!」鄒凱說。
梁維稍微想了想:「還是要謝謝你,至少讓我找回了曾經的那股心氣,失戀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梁維的聲音有些顫抖。
鄒凱拍了拍他的後背:「別裝了,想就是想,這有什麼?」
「天雀仔,我今晚會去找茯苓的,等我好消息。」
與梁維又emo不同,鄒凱今天顯得興緻很高,似乎勝券在握,可陳榷看太多了,以為勝利,實則必輸的情況,他點點頭說:「行,我等著。」
「梁維,努力掙錢吧!」
「努力爭名吧!」
和梁維、鄒凱分開,陳榷叫了一輛車回到住的酒店,叫了酒店的晚餐后,他窩在沙發上,用平板看著《無間道》的劇本,冷冷清清的房間里,只有他沙發一側的燈開著,微光的一角里,他一行一行看著屬於劉建明的故事。
紮實!
緊湊!
人性的扭轉!
他不知道什麼是好的角色,可劉建明,他有些興奮與顫抖,也有莫名的怯弱,因為要對戲的人是梁家徽。
他想沉浸在劇本里,可自窗外閃爍的燈光,今夜格外閃耀,他放下平板,走到了窗邊,輕輕推開。
涼風撲面而來,還有耳邊的喜慶聲。
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紅色燈籠,來來往往的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燈光噴泉如約而至,斑斕的光映在陳榷的眼裡,照出曾經那個熟悉的雲港,也照出除夕夜裡的阿爸阿媽。
他沉默著關上窗。
拿著一件外衣,叫了一輛車往曾經已經去過的那處地方而去。
司機很健談,說著自己今天加班的緣由,又說哪裡有表演,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他說真好,這才是過節的氛圍,望著陳榷半遮掩在黑暗裡的臉龐,他問陳榷是不是要回家?
一道清冷的路燈從車窗外打在了陳榷的眉眼上,清雋華貴里落寞與懷念在蔓延,像是探著暖光而去的嫩綠枝丫,他點了點頭:「是啊!」
「回家!」
「怎麼坐在這裡?不進去?偉仔的阿媽正講偉仔找了一個好女孩,落落大方,經常去她們店裡幫忙呢!」
阿爸拄著拐杖坐到了天雀仔身邊,肩並著肩,望向遠方升起來的煙火。
深邃浩瀚的夜空里,脆弱與搖曳的美更讓人陶醉。
天雀仔盤腿坐著,喝著平日里幾乎不碰的啤酒,痴痴地望著那些逐漸飄散的煙花。
「阿爸!」
「有個人很煩人!」天雀仔耷拉著肩膀,在煙花消散的最後一刻,他說話的聲音很低。
「女孩兒?」阿爸語氣里有些篤定。
天雀仔埋著腦袋,動了動手指頭,攤開另外一隻手到阿爸的面前,那上面是刀疤。數不清有多少條,阿爸的表情有幾分柔和,天雀仔說:「她是個讀了書的小女孩兒,以前在紅花會救過她一次,她最近總是黏在我身邊.........」
「我怕.....傷到她!」
天雀仔縮回的手背阿爸僅僅握住,這些刀疤里,是懲罰,也有善舉,阿爸將天雀仔的手揣在雙手間:「喜歡她嗎?」
「不知道,可我趕她走,她望著我的眼睛里滾動淚花,我就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會傷到她呢?你會腳踩兩隻船?還是你只是想和那個女孩兒玩玩?」
「我怕分手的時候......」
「仔,沒有在一起,你怎麼知道你們會分手呢?」
「過往的經歷不是你的污點,每個人都有年輕的時候,你不是打手了。」
陳榷點燃一根香煙,沒有抽,就放在面前緩緩燃燒著,過往的言語就在飄飄的煙霧裡,那一次,他還是沒有聽阿爸的話,他這種經歷的人怎麼和那樣人家的女孩兒在一起?
他看過太多因為柴米油鹽而分開的相愛的人。
那些刻骨銘心的言語,會被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粉碎,那種力量叫做時光。
抬眼就可以看見曾經的家,那裡的燈火讓他留戀,偌大個世界,有他想要做的事情,可卻沒有一個地方叫做家。
【想她就去見她!】
【你不是從庄哥那裡問到蘇甜這兩天還在片場拍戲,酒店的名字你也知道。】
【總想要有一個家,可也要你主動。】
香煙燃盡,他將熄滅的煙頭丟入到垃圾箱里,坐著車去了機場。
他不是曾經的天雀仔。
蘇甜也不是那個小女孩。
新年煙花還沒有升入天空時,新年鐘聲還略早的時候,陳榷已經坐著飛機去了蘇甜拍戲的那座城市。
2019到2020的這個春節,他是在飛機上度過的。
忐忑。
也有心安。
他們倆總是可以在對方身上找到讓自己心安的感覺。
凌晨兩點。
加班的蘇甜裹著羽絨服在酒店門口下車,疲憊的神情,貝洛茗緊隨其後,背著一個小包,車門還沒有關上,莫循忽然下車來,遞給了蘇甜一小瓶藥膏,言語幾句后才上車離開。
大堂里除了值班的前台,幾乎沒有任何人。
上下眼皮在打架的蘇甜強提起精神往電梯走。
「甜甜姐,需要吃點東西嗎?」貝洛茗在蘇甜身後問。
蘇甜雙手揣在兜里,無力地搖頭,本該放假回家休息的她最終還是選擇留下來,原因還是在於整個劇組都在加班,她去雲港又耽擱了時間,怎麼也得繼續拍攝,況且《信號》的試鏡就在三天後,她還需要時間準備。
坐在大堂里最里側沙發上的男人目光在電梯門關上那一刻才收回。
陳榷沒有叫住蘇甜。
他只是想看看蘇甜而已。
【不去看看蘇甜?】
【剛下飛機到這裡,不會馬上又飛回雲港?】
陳榷沒有接話,他起身離開酒店大堂,就著街道,不知目的地的往前走,深夜裡的路燈下孤身一人的身影,卻不那麼孤獨,昂著頭,邁著步,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