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回馬槍
青雲山。
落梅古鎮。
墨魚兒在」藏花山脈」苦修數日,才從茫茫大山走出,獨自乘坐「千尋飛鳶」趕了回來,回到那間破廟,取回當初沒來得及拿走的包裹,竹餘則留在「鎮獄塔」,痛並快樂著修行。
由於「鎮獄塔」的通道,尚未與外界打通,無法吸收天地間的荒氣,這事老陸說過不少回,墨魚兒也無可奈何,雷霆芥子那等天地奇物,哪是說找就找的到的。
不過好在竹餘能依靠荒石先練著,荒石修鍊暗藏的隱患,陸老說他自會解決,他更是不急了,可遇不可求的是急也沒用。
月光如水,風寒夜冷。
他站在「修緣寺」的大門前,俯視已然入夜的「落梅古鎮」尤為親切,今日正好趕上中元節,燃放孔明燈祈福許願的時候。
深邃的星空下,只見漫天的火紅色孔明燈冉冉升起。
曾經他也做過這樣的許願傻事,不由得輕笑一聲,一個,兩個倒也沒什麼,可是當你眼前全是前繼后撲的孔明燈,升向的夜空那一刻,你會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
墨魚兒眺望眼前熟悉的光景,喃喃細語道:「如今老爺子不在這,沒人陪我一起放燈了。」
……
「咦……道門何時有人放過孔明燈,這種俗世的東西。」
「看這風向,想必是「紫竹峰」那邊飛來的,女孩子么,心思大多頗為細膩。」
「估計是哪個新入門的俗世女弟子,想家了吧。」
「話說你多久沒回去了?」
「……想不起來了,走,哥幾個喝酒去。」
月光下,湖畔旁。
一人坐在亭子的椅子上,扭著身子抬起小腦袋仰望天空,盯著漸漸遠去的孔明燈,問道。
「夭兒姐你說,魚兒哥會看到星空下的孔明燈么?」
「當然會看到了,下次見到他,你問他,看他怎麼說。」
站在小丫頭後面的凃夭夭,也望著遠去的燈火,揉揉她的頭髮,寵溺道:「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哎呀,頭髮都給弄亂了。」
謝鳳鳴扭過頭,黑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她,小臉上的表情糟糕極了,心底忍不住問道:「那爺爺會看到么?」
凃夭夭見她臉上有一絲憂傷一閃而過,慢慢地低下了小腦袋,彎腰把她抱在懷裡,溫聲道:「亂了,夭兒姐再給扎就是,再說了一會就要睡覺了,無所謂了。」
謝鳳鳴雙手環抱她的脖子,微微低頭看著凃夭夭,小聲嘀咕了句,「可你扎的不好看啊,說到底還不如我呢。」
凃夭夭一聽不樂意了,一伸手撓她的咯吱窩,咬著牙生氣道:「嗯,你說什麼?」
小丫頭笑聲吟吟,抱緊凃夭夭的脖子,趴在她的肩膀上。
……
當是時。
極遠處一道驚如天雷的響聲驟起,墨魚兒陡然一驚,定睛瞧去,見得一處半山腰上空,暗金色的璀璨綻放,然而下一瞬,似是被另一股強橫的黑暗力量打散,瞬間爆炸散去。
只怪距離太遠,少年著實瞧不清楚,於此同時那漫天的火紅色孔明燈,恍惚間火光一晃,這片星空忽然一暗,下一眼孔明燈皆是漸漸燃燒起來,將星河下的夜空,照的越發明亮。
「好強的勁氣風波,似乎是「蒲龕寺」的方向,莫非那裡出了什麼大事?」
墨魚兒吃了一驚,眯著眼思索著,喃喃細語道:「這「蒲龕寺」上空離那些孔明燈,距離如此之遠,尚且能波及到,究竟是什麼樣的強者在交手,寂空和寂印還在那裡,我得去看看什麼情況?」
沒多久,「蒲龕寺」已是火光繚繞,煙塵瀰漫,倒處都是「噼里啪啦」的聲音。
火焰的上空,寂空的師祖的玄星辰老和尚,已經施展「諸天無相金身」,巨大的金身虛影腳踏虛空,周遭無數經文縈繞,雙手合掌莊嚴而內斂。
當下有兩撥陌生人聚集在這,打眼一掃愣是沒個好人。
一撥八名男子清一色身穿紅衣,其中一少年臉上抹紅妝,頭髮凌亂披肩,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明明是個爺們,卻非得打扮成女人相,明擺著是有意為之,瞧著極為怪異,來自東荒「血空神宗」。
另一撥六人,看著還挺正常,一襲黑衣打扮,頭戴斗笠以黑紗掩面,給人足夠的神秘感,來自北川「滯空山」的「羅浮宮」。
獨孤露青黑紗之上,虎目流露寒光,與老和尚浮空對望,持劍而立,言語厲聲道。
「老禿驢,交出當年少宮主與妖僧道塵的孽子,如若不然,今夜本真人要「蒲龕寺」這一脈,斷送在你的手裡,不要質疑此話真假。」
玄星辰兩條白眉比白鬍須還要長許多,可拖至胸前,隨風擺動起來,瞧著來者不善,氣勢洶洶的兩撥人,心中很是擔憂。
那夜燭燈盡滅,佛像眼睛突然出現,似是眼淚的裂紋,被告之就隱隱覺得霍亂將至,只是沒料到有次大劫。
老和尚凝視著那人,搖了搖頭,別說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說出口,篤定道。
「你問的事,老衲已經解釋過了,當年那個嬰兒出生沒多久,就已經死在了路上,這麼多年過去了,為何執意窮追猛打,「羅浮宮」落魄到何等地步,竟會懼怕這份上?」
獨孤露青聽他還是之前的言論,目光越發凌厲,簡直是不開竅的禿驢,多說已是無益,沖他當頭怒喝道。
「死要見屍,活要見人,既然你這老禿驢執迷不悟,藏著掖著,不願吐露實情,那麼將你擒住,到時有的是手段,讓你開口一一交代。」
獨孤露青飛出紫氣迸發,同時朝前一劍揮去,只見八九百道紫色劍刃,在虛空中劃出一道道漣漪來,沖著老和尚爆殺過來。
玄星辰心中怒意叢生,一道殺意掠過眼眸,冷喝道:「十五年後,再次遇上「羅浮宮」的人,誰曾想到還是那麼的讓老衲不喜,乖戾霸道,金剛尚有怒目之時,更何況老衲是一個俗人。」
「今夜正好與爾等一同算算舊張,當年截殺我徒兒道塵,即使老衲不敵爾等,也要咬上你一口,絕不讓你不好過。」
「羅漢印!」
老和尚虛空猛然一踏爆射出去,連出一道經文五指大掌印,眾人耳畔梵音陣陣,眼前佛氣繚繞,巨大的暗金掌印轟殺那人而去。
「師父,師祖能打的過?」
寂空仰頭凝望上空,模模糊糊只能瞧見漫天光影,不斷有轟鳴聲,罡氣餘波縱橫交錯,從上面激蕩下來,吹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不知不覺中手心已然冒出冷汗。
咔嚓~
玄星辰一道大掌印拍碎飛劍也隨著消散,與獨孤露青退回不過三十丈,老和尚神色自若,一晃身再次探出一掌鎮壓那人,於此同時沖著下空的道緣傳音道。
「護著一行人往青雲山脈里逃去,為師拖延他們一時半刻,莫要多言,速速離去。」
「想走哪那麼容易,你們五人拿住這幫禿驢。」
面對獨孤露青面這種人,暗中傳音無異於當人面說話,他冷笑一聲,朗聲道:「別讓人給跑了。」
然後冷目一掃,持劍的手猛然朝前點出,嘩啦啦,上千道紫色飛劍驟然間,如同半開的傘狀噴涌爆射,可謂勢不可擋。
老和尚僧袍鼓動飛了出去,左手施展《一指點乾坤》,一根食指戳出,「諸天無相金身」的巨指縈繞無數經文,隨之同步,破其洶湧劍勢。
旋即,右手施展《萬佛沙華》悍然推出,璀璨的佛氣迸發肆虐,巨大的掌印裹挾萬千經文殺伐。
這頭話音落下后,道緣聞言行事果斷,此等時刻遲疑不得,抬手抓住寂印的肩膀,沖著道虛深沉喊道。
「師兄你帶著寂空,剩下的弟子跟著我走。」
言罷,道緣縱身躍起,數個晃身已經掠出極遠,留下一道道殘影,極速地朝「蒲龕寺」的後山逃去,道虛拽著寂空單薄的身子,速度極快緊隨其後。
六名藍衣僧人手持長棍佛光涌動,如影隨形,「羅浮宮」那五人又怎能輕易讓人離開,紛紛追上前去。
這時,一紅衣老者抬頭看著上空激烈的打鬥場面,又看了看空無一人,火光飄搖的「蒲龕寺」,側過身子對一旁的紅衣少年,漠然道。
「公子,是否要出手幫助「羅浮宮」,擒住那些和尚,做個順手人情,也好賣給他們,讓其知曉我們「血空神宗」小小的誠意。」
「嘻嘻嘻……此時我等出手太早,一味地迎合附庸,反而讓人小覷,「羅浮宮」不會認這個人情,說不定會嫌我等礙手礙腳,再等等不遲。」
紅衣少年殷鬼柳連連嬉笑,眼神妖媚,手指擺弄著眼前的黑髮,沉吟良久,悠悠地道。
「這次「羅浮宮」明面上只出動六人,人手似乎少了些,不像他們一貫的作風。」
易天生眉頭深擰,頷首低眉,沉思片刻才道:「公子這麼一說,老朽想來確實不太合乎情理,傳言十五年前,「羅浮宮」少宮主獨孤慕,身死遠在「南疆」十萬大山的一處楓葉谷底。」
「就連她的大師兄冥封,了無音訊,不知所蹤,這些年沒回過「羅浮宮」,當初這件事震動整個誅魔界。」
「之後「羅浮宮」得知一孽子存世,一直未曾停下尋找,因為這是恥辱,他不該活著,所以那日在無名斷崖,告知公子玄星辰老和尚的身份來歷。」
墨魚兒驅動「千尋飛鳶」一路向北飛去,他站在前端瞧見「蒲龕寺」已經火光衝天,眼神不由驟然大變。
他極遠處俯視「蒲龕寺」周遭,看見林中不少光芒閃爍,然後朝著動靜且氣息較弱的方位逐漸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