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回 山水何處不相逢

第一百零六回 山水何處不相逢

神棍也似乎被墨魚兒戳破了心思,見他投來的目光,渾身不自在,頓時來了脾氣,眉飛須舞,一本正經得嚷嚷著,心底卻暗暗肉疼道。

「你爺爺的,你都這麼說了,老子能說什麼話,不給硬搶不成?一身風骨豈會弱了你這孫子,做出那等沒臉面的事?」

墨魚兒聽他這麼一說,反倒是愣住,對瘋老頭的話半信半疑,本來想著讓他相識的人,瞧瞧寂空的情況,如今卻是打消念頭,輕聲道。

「和尚走,二哥帶你回去,怎麼也沒人管管你,他們人呢?」

寂空相比之前,情緒已然平靜下來,依舊懵懵懂懂不知所措,對於墨魚兒的話漠然不知,對他倒是沒排斥的念頭。

……

紫竹屋已經燒的差不多,道緣緩緩起身,黯然神傷的眼眸,搖曳殘存的火焰,隨時都會熄滅,半晌,他低頭打量兩邊默默念經的和尚,看似平靜地道。

「這是師父自己的選擇,往生極樂去了,寂印不必如此悲傷,應該替師祖高興才是啊。」

寂印緩緩抬起頭,哭紅了的眼望著德高望重的師父,狐疑道:「是真的么?」

道緣鄭重地點點頭,撇過頭又對道虛,正色道:「此地不宜久留,今夜就得走。」

寂印一怔,沒料到走的如此匆忙,禍事接二連三的發生,根本不給人喘息的空擋,一口鬱悶之氣壓在胸口,揮之不去。

一念至此,腦海中靈光乍現,這才想起來少了一個人,忙起身,衣袖一揮擦了擦乾了又濕的淚痕,言簡意賅道。

「那我去把師弟找回來,今夜我們一起走。」

道緣、道虛對視一眼,神色尤為複雜,一時默然無言,正當道緣揚言阻止時。

一道孤冷金光從天穹遙遙飛來,兩人仰頭凝望,不禁心頭一抽,以為是強敵再度來襲,道緣慌忙一晃身,將沒跑出幾步的寂印,一把拉到身後護住。

道虛自是覺察到那股毫不遮掩的氣息,心神忽地一緊繃,上步將寂印護在身前,兩人皆是做出防禦反擊的姿勢。

那道金光速度極快,沒幾個眨眼的功夫,就見墨魚兒領著寂空,從「七星蓮」躍下,他邊走邊說:「人,我是帶來了,可情況……」

寂印見寂空無事,暗暗舒了一口氣,先前不可名狀的跑開,生怕再遇到危險,趕忙越過道緣,來到他身側,抬手低頭欲要幫他撣去僧衣的灰燼,問道。

「師弟,你沒事吧,你跑哪去了,怎麼弄的一身灰溜溜的。」

不料這手還沒找碰著衣服,就被寂空避開,大半個身子躲在墨魚兒身後,頗為防範的眼神,打量眼前莫名其妙的和尚,篤定的語氣說道。

「你是誰,幹嘛碰我,我不認識你。」

寂印、道緣、道虛身子猛然一顫,瞪大了眼睛,僵在那半晌,張著嘴愣是說不出話來。

墨魚兒見三人詫異的眼神,就更為疑惑了,心道怎地他們也不知內情么,驚奇道:「他忘記不少事,誰能與我說說,這期間再生何等變故,怎麼好端端一個人,成了這副模樣?」

道虛、道緣對視良久,神情苦澀陷入了沉默,艱難的抉擇。

墨魚兒漸漸皺起眉頭,瞧出這眼神的轉變,似乎情況比他想的要複雜的多思緒間,腦海中響起了道緣的聲音。

他耐下性子慢慢地聽,眼神幾多飄忽,聽完沉默良久,斜目深深的瞥一眼寂印,抬頭掃向道緣、道虛,眸子里終究隱藏不住怒意,陰陽怪氣道。

「路邊撿來的待遇,就是不一樣啊,好一個「蒲龕寺」當真果斷。因果已了?全是狗屁,我從來都不信命,也不信佛,更不信荒謬的因果。」

墨魚兒上前兩步,不依不饒地冷言道:「今夜若不是我碰巧撞見,就算他死在山溝里,是否意味著沒人管,也沒人過問,你等修佛參的究竟是慈悲心,還是悟的因果道?」

道虛頓時怒視,心道你懂什麼佛法,沉聲道:「墨小施主,請自重!」

「自重?」

墨魚兒冷笑一聲,欲要再掰持幾句。

寂空卻上前拽住他的衣角,低下頭弱弱的說道:「魚二哥,我困了,想睡覺。」

墨魚兒側過身子,吐了一口濁氣,或許真如瘋老頭說的那樣,忘記也是一件好事。突然想起了惹禍精,是不是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呢,隨後輕嘆一聲,既已成定局,多說無益。

「算了,我終究是一個局外人,省的碎嘴招人嫌,既然你等與他因果已了,今夜他便隨我而去吧?」

「師弟……」

寂印眼睛通紅,轉過身,望著寂空的背影,不知該怎麼做,他不明白僅僅是一夜之間,許多事就變了味,他接受不了,他彷徨,顫聲道。

「師父,師弟體內的魔氣到底是什麼?究竟瞞了我多少秘密,為何師祖要說因果已了?」

道緣、道虛皆是默不作聲,他們心裡明白這樣的事,可以跟墨魚兒說,但是絕不能與他說,怕他會成為下一個寂空。

「為什麼不告訴我?」

寂印生平以質問的語氣問道,僅一次紅過臉,就是當下。

往日里雖是憨憨的賣相,但他非痴傻之人,從師父、師叔眼神不難看出異樣,他得不到答案,除了怔怔的看著身側的師弟,似乎什麼都做不了。

「墨小施主。」道緣來到墨魚兒身邊,沉思道:「給貧僧一點時間,與寂空單獨談談。」

神棍也始終是個看客,不言不語,捕捉到故事的始末,心裡說的話不過是,哦,原來是這樣,僅此而已。

墨魚兒不知道緣與寂空聊了什麼。

稍許,神棍也御劍帶著墨魚兒、寂空離去,走前老道也沒留下話。

一個小和尚卻追著孤冷劍光穿林奔跑,嗓子啞了,力竭了,也就摔地停下了。

這一夜,世間再無「蒲龕寺」的寂空和尚,往後的江湖,卻多了位喝酒吃肉的花和尚。

那人自稱玉面邪佛……

花兩生。

————

圓月高懸,星羅棋布。

「落梅古鎮」十裡外。

「桃山舊居」。

一座老舊的宅院,墨魚兒、寂空、竹餘懶散地躺在草垛上,目光落在屋頂上的漏洞,仰望星空殘月。每個人嘴裡吊著一根野草,不知在想些什麼,這般無所事事的舉動,時間良久。

宅院不算大,已是破舊不堪,不知是哪戶人家留下來的,沒人要,颳風還好,下雨哪都漏雨。

後來,墨魚兒帶著一幫無家可歸的童蛋子,占宅稱王,「劍子幫」就此誕生。宅院雖破,補救一番,風吹雪落雨連連,終歸是有地方可待,不至於餐風飲露、無片瓦遮頂。

宅院地勢較高,下方不遠處有一村落,名為桃村,不足百餘人,皆是平凡人家。

「劍子幫」這些年沒少承人恩惠,兒時懵懂沒少嚯嚯人家雞鴨鵝。

還好民風淳樸,不找墨魚兒算賬,去街上找墨儒生,氣的要掀他攤子。老爺子也是個狠人,當街只得笑臉盈盈,轉身回家逮著那孫子,上手就是一堆毒打。

打那起,桃村誰家少了雞鴨鵝,甭管是不是這幫人乾的,找他准沒錯。

那野草是先前從各自身下,草垛上揪的來,翹二郎腿,晃腳尖,為何是這副賤樣?

自然是在墨魚兒的威逼利誘下,不得已而為之,和尚問他這裡頭有何說道,墨魚兒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沒有。

墨魚兒雙手枕著頭,見久久沒人說話,心道寂空的狀態平靜極了,歪過頭去,狐疑道:「喂,寂空。」

一襲藍色僧衣的光頭和尚聞言一怔,目光依舊落在那邊星空,詫異道:「魚二哥,你是在叫我嗎……寂空這個法號,可不怎麼好聽啊。」

墨魚兒輕嘆一聲,看來是不記得了,索性他也不想揪著不放,心說這是好事,喃喃道:「哦,聽著還可以啊,和尚,你想取什麼法號?」

「嗯……」

和尚視線收回,下巴抵著鎖骨,凝視被鮮血侵染過的僧衣,漸漸皺起眉頭,心道衣服是怎麼了,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墨魚兒見他不對勁,「和尚」,忙出聲打斷他的思緒。

他一愣神,一拍光溜溜的腦瓜子,略微沉吟片刻,『彼岸兩生花,佛魔一念間』突然冒出腦海,一驚一乍道:「有了!」

旋即,突然坐起雙手合十,猛然一發力,呸,吐出嘴裡的野草,扭頭沖著墨魚兒一本正經地道。

「小僧,法號花兩生……見過墨施主,竹施主。」

「德性……嘿,不錯,是比原來的好聽多了。」說著話,墨魚兒一抬腿,將他抽了回去,品了品,咂吧嘴道。

「花和尚,嘖嘖嘖,這個妙啊,若是哪天上街,調戲了誰家的小姑娘。那姑娘即使受了委屈,怕是也說不出一二,只得淚眼婆娑,埋頭羞愧逃走,誰叫你是名副其實的花和尚呢。」

「小僧,為何自找沒趣。」

光溜溜的腦瓜子,眼神何等無辜,頓時嘴角一抽抽,喃喃低語道:「突然覺得這法號不妙了,還是改改吧……」

「花和尚,沒必要,改了反而不美,這法號多喜慶。」

墨魚兒嘴裡哼哼著,心道這和尚雖是不記事了,不過腦子還好使,一身修為不招惹是非,自保是沒問題的,笑了笑,說道。

「去,把那根草撿回來,叼上。」

撇過頭的花兩生,不禁臉色一黑,嫌棄道:「這都沾上灰了,不如換一根折騰。」

「哦……是么?」

墨魚兒咧嘴一笑,右手從腦袋後面抽出,摸了摸身旁的「春來」劍,淡淡地道:「沾灰了是吧,說的好有道理,竟說服了我,花和尚,你覺的這柄劍怎麼樣啊?」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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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霸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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