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公堂3」
小程大人接過那幾個小孩子寫的卷子,除了李秋和孫琪尚且能夠跟得上,努力的理解順暢詩句之外,其他的小孩子多少都會落下空白。
尤其是那幾個年歲小的,最是不能理解陸佰常的那首詩。卷子冷不丁一看,一片圈圈圓圓。
......兩個黃鸝鳴翠柳——黃鸝的鸝字不會寫,畫了個圈。
一行白鷺上青天,白鷺的鷺也畫了個圈。
至於......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直接就是十四個圈代替。
就連李秋也是如此。
問及緣故,李秋的一張小臉漲的通紅,低頭沉默了一會,才抬頭慢慢解釋道:「先生說,一首詩若是繪景所做,聽來該有身臨其境之感,所以讀萬卷書雖然重要,可是行萬里路也同樣需要。我年紀還小,尚且不曾見過萬里船.....」
他越說越小聲,到了後面,頭又跟著低了下去:「而且,我學問不夠,也不知道西嶺是哪裡,千秋雪是什麼樣子,東吳又是什麼東西,是地方嗎?還是什麼......包括萬里船又是什麼,我都不知道......」
而李秋另外的幾個聽寫倒是寫的順利,包括「拂堤楊柳醉春煙」都寫對了。
許粥粥十分欣慰的誇獎了他,他一雙眼睛又變得亮晶晶的,說道:「姐姐這一首詩寫的極好,我雖然說不出來哪裡好,可是這一首詩聽來,我是能夠想得到景象的,我春日時候隨著父母踏青,也曾在堤壩上見過楊柳,也放過紙鳶的!」
孫琪也連忙道:「我跟著我爺爺回去老家的時候,要走水路,曾經路過蘆花盪,我也見過雪花飛入蘆花群中不見的景象!姐姐,你是在寫雪花對不對?!」
許粥粥點點頭:「是啊,你真是聰明!」
孫琪也得了表揚,露出十分神氣的樣子來。
他身後和他穿同樣學院袍的一個小孩子這時候問道:「姐姐,你和晚成公子是什麼關係?你也是山南先生的學生嗎?」
許粥粥並不打算回答第一個問題,而是問他:「山南書院也收女學生嗎?」
那孩子撓頭,回答不出來。
孫琪站出來搖頭道:「京城中雖然有女學,可是山南書院並不屬於女學......我姐姐也一直說,女學的文章都太淺淡,她一直想著什麼時候若是山南書院能夠收女弟子就好了,她想去書院的書閣看看。」
許粥粥沒再說話,只是揉了揉孫琪圓鼓鼓的後腦勺。
所以,她怎麼可能是山南先生的學生呢?
許粥粥笑眯眯問李秋和孫琪:「那你們覺得,我和這位晚成公子,誰的詩要好一些呀?」
結果孫琪和李秋嘀嘀咕咕討論了一會,反而覺得,還是陸佰常的詩更出色一些。
這回不光是許粥粥不解,就連小程大人和喬松也跟著不解,問:「為什麼呀?」
孫琪道:「雖然晚成公子只寫了一首詩,姐姐寫了三首,可是聽起來,晚成公子的詩作還是比較厲害,我們聽不懂,大約是因為我們是小孩子,或許大人會知道晚成公子的詩作厲害在什麼地方......」
李秋怕許粥粥失落,連忙說道:「姐姐的詩句也好的,我們小孩子也能懂......只是......」
許粥粥故意問他:「只是什麼?」
李秋卻突然吞吐了起來,半天都「只是」不出來。
孫琪背後的那個小胖子道:「只是姐姐還會寫了蠢驢,誰會寫詩寫給一頭蠢驢呀......」
這句話出口,帘子後頭聽審的喬松差很多沒忍住笑出聲來。
許粥粥明白了:「所以,如果姐姐不寫蠢驢,那是不是就表示姐姐或許寫的比晚成公子好?或者和晚成公子一樣好?」
她問的是那個小胖子,那小胖子一會兒看看陸佰常,一會兒看看許粥粥,半天也回答不出來,問的急了,他就跺腳:「我是個小孩子!怎麼能問我這麼難的問題!」
他說著就要跑出去,被一旁的楚雲田給截住了。
許粥粥已經不必再問別的,她看向一邊臉色沉的似乎要擠出水來的陸佰常,道:「晚成公子,你覺得如何?」
陸佰常冷冷一笑,並不回答。
楚雲田害怕他的反應嚇到小孩子,連忙示意那個年輕的先生帶著兩個書院的孩子一起出去了。
等到出了公堂之後,那那位年輕的先生才問楚雲田道:「敢問師爺,那最後一首,其實並不是那位姑娘所作的吧?」
小李先生如此一說,旁邊的李秋和孫琪都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楚雲田見小李先生看出來了,也不準備瞞他,道:「那首詩確實並非那姑娘寫的,而是陸公子所作。」
雖然小李先生已經猜到,但是他依然有不解之處:「這晚成公子大名鼎鼎,擅長辭藻華麗的詩句,或者只寫美人亦或者春花秋月,為何今日,會賦詩給......驢?」
雖然孩子們聽來是直白的「我是大蠢驢」,但是許粥粥的吐字清楚,小李先生還是聽出來是「卧石答春綠」......是用一種諧音的方式寫的打油詩,咋看起來十分的雅緻,若是小李先生在別的場合聽來,或許會覺得這是一首詠春詩,可是經過那幾個兒童聽來,才明白這是一首諧音詩。
幾個孩子,尤其是那個說蠢驢的小胖子知道了那首詩竟然是陸佰常寫的,心中立刻不安起來,他臉上汗都流了下來,跺腳道:「我回去要被爹爹打屁股了!」
小李先生大概猜出來為何是由那姑娘念出陸佰常寫的諧音詩的目的:「若是陸公子念出來,許不光是你我,就連這些孩子們都不敢往諧音中想了。甚至來說,即便是陸公子有意做一首打油詩,換你換我,也不會真的往那方面想。」
楚雲田含笑,心中確實拚命點頭。
他當然也記得那個當初因為提及陸佰常新詩的老學究,看小李先生反應,大概想到同一個地方。不由一同嘆了氣來。
送走了小李先生和學生,楚雲田回到公堂時候,正好撞見不知道哪裡進來的雷鳴。
雷鳴正抓著陸佰常不放,拚命搖他的衣襟,陸佰常幾乎要失了儀態,奈何公堂的衙役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
雷鳴終於在幾圈之後再度抓住了陸佰常,就在陸佰常害怕對方說出寫什麼而瞳孔地震的時候,雷鳴卻忽然伸手,朝著他的瞪大的眼睛挖了過去!
就在在場之人反應過來之後,只聽一聲慘叫,陸佰常已經轟然倒地,他雙手緊緊捂著臉,有兩行血淚從指縫中流出。
雷鳴五個指頭都是血,口中喃喃道:「我這都是為了你好,我這都是為了你好......這樣你就不會死了,不會被嚇死了.......沒有眼睛怕什麼,你還是可以作詩啊!」
他越說越大聲,到最後兩句,幾乎就是吼叫出來的,陸佰常在地上痛的打滾,完全沒有聽到雷鳴在說什麼。
他理直氣壯,一臉坦然,然後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瞄著一邊的許粥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