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翎的誕生

四周的世界都是金黃的，太陽不是從天空中直射下來，而是直接的與地面持平著，鮮少有風，若是有的話，也被烈日晒的無從知覺了，但你仍然可以捕捉風的痕迹：從太陽的傍邊，無論你站在這世界的哪一個地方，都能看到些許火球，或急或緩的散落，像煙花一樣，滾落在它周圍的地面，消失，你從火球的大小和頻率來判斷風。

風在這裡是無用的，但風帶來的後果卻造福了近畔方圓百里的人，這個百里村落叫做淚珠村，這裡沒有水，人也不會流淚，笑容長在他們每個人臉上，是天生的，正因為沒有人不是笑著的，故而也無所謂笑，無所謂笑代錶快樂抑或不快，每個人都是快樂的，毫無爭議的快樂。之所以叫淚珠村，那是一個外邦人帶來的新名詞，那是一個古老遙遠的傳說「據說那個外邦人的皮膚是奇特的，會變色，起先是白色，後來是黑色，他說火球滾落的樣子像是太陽的淚珠，接著他的眼睛里也流下了「淚珠」，但不是火球的顏色，那淚珠跟他的皮膚一樣，也會變色，起初是白色、後來是黑色。」

淚珠村世代為火翎族服務，因為地處最靠近太陽的地方，被譽為火翎族聖地，火翎族皇家每年有半月在此祭祀聖祖火翎，相傳他們的祖先是一隻赤焰鳳凰，體型巨大，堪與太陽比肩，在一次博弈中，張開巨口吞併了太陽，那以後整整三日，世間無一絲光亮，三日後，天邊泛出星星點點的微光，後來日趨明亮，透露出赤焰鳳凰的輪廓，巨型羽翅間抖落猩紅的火光，似是脈搏跳動，那火光越來越密，最後直接變成了大粒大粒的火球，半月之後，天邊發出了一道巨大的閃光，噴射式的四散開來，隨後是振聾發聵的一聲巨響，地面的黃沙震起八丈高，等黃沙散去再定睛一看時，太陽以它原初的體貌一動不動的發著強光，周圍的人們因為長期只借著微光生活，早已適應了黑暗，這瞬息間的光芒，頃刻間把周圍的一切鍍成金色，動物、人類、植物……一切都鍍成了金色。這些被鍍成了金色的人類，就是早期的淚珠村村民。赤焰鳳凰就此再也沒有出現過，人們開始揣測那一聲巨響就是赤焰鳳凰的爆破，這場戰役的最終贏家是太陽，太陽給了他們金色的皮膚、眼眸和掛在臉上合不攏嘴的微笑，他們將太陽奉為神靈，稱自己為太陽的子孫，至於「淚珠」，據那個異邦人的解釋「在我們那兒，這火球就叫淚珠。」他只是不想對超出理解範圍的事對這些不明事理的金人們做多餘的解釋罷了。所以所謂的「淚珠村」在金人的理解里就是「火球村」，這是個美麗的誤會，但不會有人發現並指證它，因為語言本身就是一種認知符號，只要這個符號在某個地方達成了某種共識，也就無所謂它的本意。

數月以後，一位獵人在金林中發現了一顆閃閃發光的金蛋，獵人把蛋帶到家中，這金蛋越來越亮，順著他家的煙囪形成了一條明亮的射線，無限上升，直指蒼穹，變成了一個藏不住的秘密。全村人都前來圍觀，大家又開始揣測這是赤焰鳳凰的孩子，後來這場傳說的戰役演變成了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赤焰鳳凰對太陽的吞併關乎風月，金蛋就是證明，太陽有了繼承者，這繼承者此刻就在獵人的家中，是太陽神的顯靈與託付。全村人都聚集起來出謀劃策，為金蛋製作最暖的溫床，獵上好的羚羊，剝皮為其搭窩，裡外十層，下方砌炕，用上好的松木晒乾生火，火要不分晝夜的輪流照看，要恰如其分，不滅亦不旺。

這樣過了七十九日，照料金蛋的儀式越想越周全，從保暖到三拜九叩，金蛋終於有了裂縫，那裂縫中透出來的光也更加明亮了。一日，輪到獵人當值，他出了房門添柴的剎那間，從背後的窗口飛快的劃過一束火光，屋子頓時失去了光亮，獵人迅速回屋，只見供奉金蛋的溫床上只剩片片細碎的蛋殼。

那束飛走的火光之亮，引其了全村人的注意，大家紛紛原地下跪。那一日是五月十六日。火翎的誕生，沒人親眼見過它的模樣，它就和赤焰鳳凰一樣，永遠的消失了。四十年後，火翎族來到淚珠村，火翎王徑直走進獵人的屋舍，屆時的獵人已垂垂老矣，坐在火堆旁，身體縮小到只剩一團，骨瘦嶙峋的，他揚起眼睛，看著眼前精壯的男子：留著金色的絡腮鬍，兩耳尖尖的，長著羽毛，他的眼睛里有太陽一樣的光，看著獵人的模樣，流下了兩滴淚珠。獵人蒼老的眼睛頓時明亮起來，他老到說不出話，只是緊緊握著眼前男子的手，越發用力，然後漸漸的，失去了全身力氣，垂落下來，死在了火堆旁，那個小小的滕密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