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屍墓篇(一)
「闕先生,我得再次提醒您,在進入到患者的精神世界時一定不要讓患者的人格意識到你是個侵入者,還有是找出惡化的人格,惡化的人格會把患者其他人格想盡辦法的抹殺掉,讓自己佔據身體。
而你的目標是保護患者主人格,千萬不要一進去隨意亂殺人,否則患者精神世界很容易崩塌,已有一些志願者的先例!」
古拉手裡拿著四根導線,嚴肅地提醒著即將進入患者精神世界的闕不言。
本來今天她是不來的,畢竟她有很多事情要忙,她也不需要指導每個新人,但昨天安也跟他說了在住院部發生的事情,心想還是來看看這個古怪的新人。
闕不言坐在病房的中間,今日的他與昨天流浪漢的形象截然相反,剃掉了鬍子,頭髮也梳的整齊,換上了新的黑色薄衫加黑褲子搭配白色外套,加上整個人吃飽喝足精神了很多,和臉上蔫蔫的表情,看起來完全是一個很有氣質的頹廢公子哥。
至於衣服那些是昨天送餐的阿姨送過來的,他是沒想到這個研究院的服務這麼到位。
闕不言的前面放著五張病床,病床上每個病人都被五花大綁,腦袋上接著導線
這是他要求的,想一次性通過五個精神世界,不作休息。
病房的四周都有警員把守,除了古拉教授還有安也和其他幾個醫生。
這麼多人是因為那些醫生聽到有人要一次性過5個精神世界,都紛紛好奇來看是哪個「狂傲」的傢伙。
闕不言發問:「惡化人格與患者本身的惡性人格有什麼區別?」
安也解釋道:「惡化人格源於患者本身惡性人格,也是惡性人格的升級版本,就好比遊戲裡面小怪或是關卡boss和最終boss,在患者的精神世界也同時存在。」
「最主要是需要你去辨別主人格,當然人格具體數量形態要根據患者而定,只要你保留患者的主人格,一切都會消失重回現實。」
闕不言繼續問:「除了惡化人格必要抹殺外,其他人格也需要嗎?那如果主人格自殺呢?」
「除了主人格,其他也需要抹殺,因為他們是突變的多重人格患者,原本的他們並未有此類疾病。曾經我們也試過保留,只是結果對於患者來說並不是那麼友好,甚至有些殘忍……」
「關於主人格自殺,在還有其他人格存在的情況下,便也只能是留下的人格取代主人格,前提存留的不能是惡化人格,否則——」
安也攤攤手,後果大家都心知肚明。
闕不言瞭然地點點頭,「我準備好了。」
古拉將信號箱上的四根導線貼在闕不言的腦袋兩側,而另外一端是最左邊的病床上的患者。
這個患者十分瘦弱,能明顯的看見其骨架,年紀不大,面目清秀,臉色慘白。
床頭貼的資料顯示是個19歲的在校大學生,名字叫可大仁。
古拉提醒道:「闕先生,請閉上眼睛,靜下心來。」
闕不言閉上眼睛,清除腦子裡的一切雜念,進入一種冥想狀態。
然而沒一會,他忽然感受腦袋一股電流通過,瞬間五感喪失,只有意識留存。
他陷入了黑暗,意識浮浮沉沉,時而清醒,時而遠去。
而病房內,古拉教授調動著信號箱上的按鈕,指針慢慢從0移到中間50的頻道時,玻璃器皿上面的天線開始滋滋啦啦,電光閃現。
闕不言與患者中間上方出現濃霧縈繞的彩格電視屏幕。
黑暗中,闕不言受到一股強勁的吸力拉扯,所有感覺回歸,然後一陣狂猛失重感隨之而來,身體像是從雲端墜落到了地上。
現實他眉頭緊鎖,手用力抓著扶手,因為用力過度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而濃霧上的屏幕開始不斷閃現畫面,河流、村莊、小舟、帶著鐐銬的人群……
屏幕閃了有一分鐘,在闕不言臉色好轉時畫面也正常起來。
在場所有人皆有些緊張,一雙雙眼睛盯著屏幕上開始移動的畫面。
………………
闕不言在意識回攏的一瞬間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嘔吐,他趴在船邊將今天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剛剛那種無比真實的失重感,令他頭暈目眩,四肢無力、胃裡翻江倒海。
「你沒事吧?」
有人拍了拍闕不言的肩膀,關心地問他。
闕不言緩了好一會才沒那麼難受,臉色鐵青地看向那個人。
那人一身被泥漬玷污的白衣白褲,瘦不拉幾的身材與面容,正是他之前看過的照片——患者可大仁。
看著他的不止可大仁,還有兩個同樣著裝的人畏畏縮縮地打量他,他們手上都戴著鐐銬。
闕不言立馬往自己身上、手上看,果不其然與他們一樣。
他觀察了下四周,發現他們現在是在河中央,大概5-6個人一起在小船上,後面還跟著4輛同樣的船隻。
每個船頭都有個戴著斗笠披著蓑衣的船夫,但都完全看不見其模樣,他們手裡提著白燈籠。
燈籠閃爍著微光,似乎在指引著這船向前方未知目的駛去。
夜晚下,兩岸青山顯得有些虛無,岸上稀疏的老舊村舍掩沒在薄霧中,周圍寂靜無聲,只有寒風吹過河面泛起點點漣漪。
「你還好嗎?」
那個與可大仁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伸手在闕不言面前晃了晃。
「沒事」
闕不言回過神,視線重新回到船上這些人中,他的目的是找出和保護可大仁的主人格。
眼前這個與可大仁一個模樣的人估計也是他的人格之一,至於是不是主人格,他還需要驗證。
闕不言看著漂流的船隻,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
「大哥你也不知道嗎?天吶,我們不會被拐賣了吧?」
'可大仁'滿臉的不可思議,他明明只是在家睡了一覺,結果好傢夥,一覺醒來就在這船上漂泊。
其他人也跟他是同樣的情況,一問三不知。
也許是'可大仁'說到拐賣,其中船上那白凈少年與雙馬尾少女靠在一起啜泣,淚流不止。
「別哭了,有功夫哭還不如想辦法解開這該死的手銬!」
船尾一個扎著馬尾的大叔不耐煩地盯著那兩人,嫌棄之意溢於言表。
那兩人立馬緊閉著嘴,只是身體一抽一抽地抹著眼淚。
'可大仁'倒是十分樂觀,「誒,我們現在最主要團結,團結就是力量,我們應該合作,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把那個提燈人給幹掉!」
他音量不大不小,但也足以船上每個人聽見。
闕不言有些無語,「你這麼大聲密謀,是怕那個提燈人聽不見嗎?」
「不不不」,'可大仁'搖搖頭解釋道:「大哥你還不知道吧,那些提燈的人像木頭一樣,你跟他說什麼做什麼,他都無動於衷,一直持續著這樣的姿勢,而且我靠近看過,那些人根本沒有臉,也沒有耳朵,只有一張嘴的人形。」
「你,你不要嚇人,怎麼會有人……」
剛才哭泣的女生小聲呵斥他的話,眼神卻停在提燈人的身上,欲言又止。
似乎懷疑自己看錯了,又揉了揉眼睛,將眼睛睜得奇大。
身旁的弟弟不安地看著自家異常的姐姐,拉了拉她的手,「姐姐,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闕不言順著女生的視線看過去,也是一怔。
原本背對著他們的提燈人不知何時轉過身來,這人的模樣確實如可大仁說的,只有一張嘴和人的外形。
這人形手上提著的燈籠居然長出了一雙眼睛,而且居然都是雙瞳。
「眼睛……那個燈籠上有妖怪的眼睛!」
女生失聲大叫,嚇得連連後退,甚至撞到了船尾坐著的大叔。
大叔根本沒有留意,只是獃滯地盯著那白燈籠上長出的一雙布滿血絲骨碌碌轉動的雙瞳之眼。
那眼睛還陰森森地盯著船上的每個人。
其他船上的人也發現了,一時間原本安靜的河面變得嘈雜無比,哭聲、求救聲、尖叫聲響徹兩岸。
比起那些驚慌失措的人,可大仁顯得相對淡定,他閉著眼睛,嘴裡喊著「太上老君,急急如意令!」
然顫抖的身體還是出賣了他的慌張內心。
闕不言眉頭緊鎖,他盯著那個可怖的眼睛,他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感覺,但心裡隱隱的不安,總覺得還有什麼更可怕的東西要來了。
事實證明他的感覺是對的。
就看提燈人僵硬緩慢地張開嘴巴,嘴裡發出一陣陣猶如戰場殺敵時的號角聲。
聲波傳遍整個山河,五艘船的提燈人一個接一個地嚎。
其他人不堪其擾,連連捂住耳朵。
「媽的,不要再叫了!」
大叔暴跳如雷,他猛地站起身就想去踹提燈人。
然而,被闕不言制止了。
他大喝一聲,「別動。」
有什麼東西要來了……
那大叔本身就在氣頭上,在聽這命令的語氣,更是窩火。
一轉攻勢,抬腳就往闕不言身上踢去。
闕不言直接抓住他的腳,手掌一個用力,咔嚓一聲。
「啊啊啊——」
大叔哀嚎幾聲,腳根上傳來劇烈疼痛,他激烈掙扎著收回腳,倒在船上,冷汗直出,懷疑自己的腳斷掉了。
而在這時,船上的所有燈火熄滅了,那雙妖冶的四隻豎瞳在黑暗中異常光亮。
「你們看!」
可大仁指著岸上村舍的地方,寒毛蹭蹭豎起。
薄霧早已散去,原本沉沒在黑暗中的房屋,接連亮起血色紅光。
一具具皮肉潰爛、血流不止、咀蟲滿身亂竄的死屍從屋內沖了出來。
兩岸的死屍極速地侵入水中,在河水中向著船隻的方向遊走,他們興奮又扭曲,咯吱咯吱地笑著。
他們的目標正是船上的人。
「啊啊啊啊啊,怎麼辦!啊啊啊啊啊……」
少女抱住腦袋崩潰大哭,「我們會死的,我們會死的!」
「姐姐」
少年緊緊靠在姐姐身邊,他的臉色煞筆,即便自己也很害怕,但是也裝著讓自己堅強一些。
大叔瘸著腿往人多的地方退去,「媽的,這都什麼鬼東西。」
五個人都退到一起。
闕不言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觀察著那些死屍與提燈人之間的聯繫。
剛才燈滅了提燈人就開始發出號角聲,這些死屍就像受到召喚一般出來了。
有什麼辦法讓燈火再次亮起來呢?還有那雙眼睛……
還沒想通,那些死屍已經游到船邊,直接伸手到船上抓人,船也被弄得晃來晃去。
一陣陣驚天的尖叫,已經有幾個不注意的人被拉下水,那些被拉下水的人瞬間被死屍們四分五裂,撕咬啃食,血染河水。
「該死的!狗日的!」
可大仁眼眶泛淚,對著抓住他的死屍連打帶踹,嘴裡吐著無數髒話。
闕不言一腳一個死屍,順帶保護著那個軟弱無力的兩姐弟。
「救命啊!救命啊!」
那個大叔因為腿瘸了,只能用另一隻腳蹬,可是那死屍力氣大的狠,拽著他的褲腳翻身就從水裡上來了半截身體。
那副潰爛軀體在不斷往下掉腐敗的皮肉,眼球甚至從眼眶掉在了大叔的腳邊,還骨碌碌看著他,手骨上咀蟲也都掉落在船上、他的腳上,扭曲爬行。
闕不言本想上去幫幫他,他並不是好心,不過是得確保主人格存活概率。
然而剛踹掉一個噁心的死屍,身後就傳來少女的叫聲。
「小易!不要,小易!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