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尋找光明
大沛國文化昌盛，形容痛苦的成語很多，比如肝腸寸斷痛入骨髓之類，不過關於疼痛的描述，多半都是與心有關。
切膚之痛抵不過心如刀割。
正如此刻楚歡的心情。
永安作為自治市，律法嚴苛，很少出現命案，人們安居樂業，小偷小摸都很少，所以這些日子的兒童丟失案件才會引起社會面的恐慌。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楚歡才不相信有人竟敢直接擄人。
而且抓的還是在永安市政廳有著重要地位的李家的人。
這點在楚歡「醒」來的時候就明白過來，他只是一個小人物，對方大費周章的抓他根本無需盯梢，而李尋不一樣。
李尋身邊有保鏢，每次出行至少三四個人保護在她周圍，只有每次和楚歡見面的時候才會孤身一人。
自己成了李尋被抓的契機，又因為李尋，楚歡被牽扯了進來。
這……假如自己再小心點就好了，楚歡有些懊悔。
只是這個世上並沒有後悔葯。
當胖子兩人還未趕到聖人雕像時，楚歡已經「清醒」了過來。
說是清醒也不對，只是他的意識在活動。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能清晰的感受著身邊的一切，甚至能隱隱的感受到周圍的環境，他的大腦在不停的運轉，思考，可是他卻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這種微妙的體驗就像古人講的靈魂出竅，楚歡現在的感覺就像靈魂在腦海里不停的衝撞，卻不能脫困——假如真的有靈魂的話。
敢對李尋下手的人，來路一定不簡單。
楚歡快速的想著應對之策，對方要帶自己去哪裡？做什麼？現在該怎麼辦？
一切很快就有了答案。
當針管刺破皮膚，楚歡徹底感受到了身體的存在。
也正是中年人那一句不用打麻藥拯救了他，使他能清晰的知曉即將發生的一切。
藥物順著他的血液流向了心臟，隨著心臟的跳動蔓延到四肢，最後，湧向大腦…血液循環全身一周不過短短二十多秒，楚歡卻覺得過了百年難么久。
滾燙的血液如同岩漿一般在楚歡的血管里肆意流淌，所到之處他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燃燒。
楚歡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此刻他的頭再次劇痛起來——流淌的血液像是千斤重的大鎚狠狠砸向他的大腦！！！
血液一直在流淌，每一秒的血液循環就像重鎚一次又一次敲打——在疼痛還未散去之時再次捲土重來！
痛！
真他媽的痛啊！
楚歡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一點一點的被撕裂……猶如無數刀鋒劃過他的肌膚，他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豆大的汗珠很快浸濕了他的衣服。
血液循環的撞擊依舊在持續。
楚歡一次又一次的被痛暈，一次又一次的被痛醒，劇烈的痛楚與高溫使他的意識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猶如困獸卻又無處可逃。
直到他大腦中的某個點被撞破。
轟！
就像堵在河床上的障礙物被清理，血液河流徹底融合在了一起。
一個狀似膠囊的堵塞物隨著血液洪流開始不停的翻滾，化解，隨之一個肉眼可見的微小金色晶體開始隨著血液四處流淌。
這一切楚歡沒有看到。
但他能感受到血液里的溫度在下降，本快脹裂的血管迅速恢復著，甚至變得更加堅不可破。
有什麼東西在血液里不斷的歡呼著，尖叫著——它們帶著衝破牢籠的喜悅不斷分裂著，有一變二，有二變四，直至成千上萬，它們的體積越來越小，直到微不可見，可是它們依舊在不斷的分裂，它們帶著橫掃一切的氣勢衝出血管，滲入楚歡的每一寸肌膚，還有一些在他的雙眼裡匯聚。
如果楚歡此刻張開眼的話，就會發現他的雙眼透著一絲金光，不過這個過程轉瞬即逝，那些微不可查的發光晶體最終又隱而不見，徹底和楚歡的血肉融合在了一起。
至此，楚歡才安靜了下來。
中年人看著再次陷入昏迷的楚歡，皺了皺眉頭，心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以他的經驗來看，這次試驗多半是失敗了。
從注射變異基因到現在不過剛剛過去兩三分鐘，剛開始楚歡劇烈的掙扎，到現在徹底平靜下來，應該是基因沒有發生變異。
因為基因融合到突變需要漫長的過程。
出現現在這種情況，一般有兩種原因，要麼是基因試劑不行，要麼是試驗載體也就是楚歡體質不行。
會不會有其他可能？
有。
只是中年人覺得從未基因改造過的楚歡不會出現他想象中的情況。
「真是一個廢物！」中年人盯著楚歡恨恨的罵了一句，然後他就指使醫生把楚歡從手術台上抬下來，至於此刻的楚歡是生是死，他根本不關心。
然後他轉頭看向李尋，一旁的胖子明白了他的意圖，轉身向李尋走去。
就在胖子彎腰抱向李尋的剎那，一聲慘叫響徹密室。
啊！！！
緊跟著又是一聲悶哼。
兩個醫生眨眼間倒在了血泊之中，生死未卜。
砰！
一聲槍響！
身經百戰的中年人在慘叫聲響起的同時就反應過來，側身對準楚歡就是一槍。
可是這一槍卻落了空。
中年人對自己的槍法很自信，這麼短的距離竟然沒有擊中目標，暗道一聲不好的他剎那間就做出來決定——撤！
這個時候胖子抱著李尋剛直起身子，中年人上前左手摟住李尋的腰扛在了肩上，隨後身影一閃就來到了密室門口。
此刻的他右手也沒有閑著——右手伸進口袋，抓住什麼東西他隨手向楚歡扔了過去！而後腳下不停頭也不回的繼續撤退。
一旁的胖子刀口上舔血多年，就在中年人接過李尋的時候也作出了反應，他掏出電槍一邊往自己身後掃射一邊向密室外跑。
密室內的楚歡在頃刻間解決掉兩名醫生后，察覺出中年人射來的子彈不是平凡之物，下意識的屈身躲開。
這時距離他最近的小個子西裝男也拿出了武器，他想的是一槍繼續把楚歡電暈，問題就解決了。
就是這一念之差要了他的命。
本就屈身躲中年人子彈的楚歡順勢一滾來到了他的面前，下一刻，楚歡帶著殺氣的拳頭已經砸向了他的面門！
西裝男的臉頰瞬間凹陷了下去，這個時候他才慣性的扣動手裡的板機，裝著五十伏電流的子彈射入一旁的機器上，一陣電光閃爍，機器短路立刻冒起了狼煙。
沒有理會僅剩半條命的西裝男，楚歡轉身準備追擊中年人，而中年人扔出的東西此刻正好擋住了他的去路。仟韆仦哾
激光手雷！
手雷在空中炸開，十來道激光呲的一聲四散射開。
楚歡距離太近，饒是身手靈活還是被一道激光劃破了胸口皮膚，雖不致命，卻血流如注。
沒有想象中的痛楚，傷口似乎正在快速的癒合著。
而西裝男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胸口被激光擊中，拳頭大的傷口血流如注早已斃命。
從楚歡出手到現在剛過去了七八秒鐘，密室內已經三死一傷。
左右看了一下密室，楚歡毫不猶豫的快步向密室外走去。
密室里的機器操作台已經燃燒了起來，很快就是地毯，沙發，用不了幾分鐘，這裡就會變成一片火海。
走到密室門口，看著遠方即將消失的黑影，楚歡疾步繼續追去。
幾分鐘后，他站在了一處無人的十字路口。
看著寂靜無聲的街道，楚歡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鳴一拳砸向了地面！
他腳下的土地一陣顫動，原本光滑的馬路變得四分五裂化作細長的裂縫，緊跟著地面承受不住楚歡的一拳之力，一個臉盆大小的深坑出現在他面前。
他好恨！
第一次殺人的他內心沒有絲毫的恐懼，他從未像現在這般覺得天道是如此的不公！
為什麼！
有錢有勢就可以如此肆意妄為踐踏生命嗎！
憑什麼！
拼著這條命不要他也要找一個說法！
失去了中年人蹤跡的楚歡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對方有備而來，出手狠辣行事果斷，往李尋體內注射基因藥劑的計劃被楚歡破壞，接下來他們會怎麼辦？
想到這裡的楚歡從口袋裡摸出電話，撥出了一串號碼：
「姐，出事了。」
電話那邊傳來了眉姐熟悉的笑聲：「怎麼了，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封城。」
「姐，現在整個樂安城一個人都不能放出去。」
「李尋被人抓走了。」說到這裡，楚歡心裡升出一股無力感。
想起李尋的笑容以及對方殘忍的手段，楚歡只覺胸中苦悶之極，加上之前精神高度緊張，此刻心神不寧的他只覺氣血上涌噗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電話那邊沉默了起來。
楚歡知道眉姐的能力，但是並不知道她會不會幫自己，所以剛才在電話里他暗示的已經很清楚了——對方既然敢抓李尋，一定有著深厚背景，而她不知道與李家素來沒有交集的眉姐此刻會如何抉擇。
換做是自己，恐怕也會掂量一番，畢竟自己只是一個無名之輩。
楚歡靜靜地等著。
眉姐沒有讓他等太久。
一個字輕輕的傳來。
「好。」
「別怕，有姐姐呢。」
「我可不是為了李家那二丫頭，楚歡，你明白嗎？」
聽到這話，楚歡的心神一陣顫動。
眉姐的話讓他明白自己並不是沒人在乎。
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嗎？
如果說李尋的失蹤像心愛的珍寶被人奪走一樣令他傷心委屈，而此刻的楚歡就像一個迷路的小孩，終於在筋疲力盡時看到了家的模樣。
這種久別的溫暖與感動讓楚歡忍不住鼻子一酸。
也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
希望從楚歡的心底蔓延開來，他看了一眼即將癒合的傷口，起身再次走向了黑夜中。
黑夜給了人黑色的眼睛。
有人正用它尋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