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北上南下
斬龍池畔燃起吞天大火,依依垂岸的柳林盡皆在大火之中焚之一炬。
本該早已離去的師徒倆此刻卻剛剛離開此處。
楚疏狂擺弄著手裡的略微壓手的長槍,不禁回頭看向那場朝著天穹吞吐火舌的烈焰,「焦柳園這名字取得實在不好!」
范離仍然那副深不可測的樣子,「這已經不是我們該去考慮的事了,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樣才能在順利進入你叔父麾下吧!」
楚疏狂他們之所以突然離開客槐鎮來到這北燕國,乃是半月前意外得到他叔父楚平江的來信,原來他如今已經是北燕國的輔國大將軍,現在負責北燕國北部的防務,他料算楚疏狂如今也到了少年,而北燕正好開始秋季招兵,便有意打算召他去北燕入伍,有他在旁幫襯,將來說不定能夠博個封妻蔭子,拜將封侯,雖然難以再趕上祖上榮光,但也算重振楚家,不至沒落。
范塵當即與金澧商議,他們如今都明白,楚疏狂身上可能負擔著天下氣運,若要取天下,行軍列陣,兵法奇謀均是不可避免的學科,而如今正是韜光養晦之際,可以讓楚疏狂去他叔父門下歷練歷練。
商議決定后,為了不誤時間,范塵帶著楚疏狂先行一步,二人一路快馬,半個月的時間不到便已經快要接近北燕國都。而金澧為求穩妥,親自護送著楚疏狂的母親與奶奶在後面慢行。
走了沒幾步,楚疏狂耐不住內心的好奇,扭頭道:「師父,那個邪道妖人為什麼這麼聽你的話,說放下槍就放下槍?」
范塵托著拂塵鎮定自若道:「因為他此行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為了殺柳七而來,至於為什麼要殺,則沒有過多的道理。也許是為了外財,也許是為了無法捨棄的條件而甘願做打手。」
「他之所以甘願舍下這桿神兵,不外乎他明白如今的魔心谷再如何捲土重來,也早已不復當年的盛況與實力,而我畢竟是卸神嶺的道人,山上隱宗之一,我若是將他殺柳七之事宣揚出去,以柳七武榜榜眼的身份,你覺得天下武林正道會坐視不管,看著邪道做大?他們會不會聯手當即剷平他魔心谷的山門?再說了,若是真動起手來,他也拿捏不准我會不會先一步取他首級。」
范塵的這番狂言並沒有令楚疏狂覺得不妥,因為他明白自己這位師父的實力深不可測,畢竟連他的另一個師父金先生論及此處都是諱莫如深。
二人繼續一路往東北而去,在路上他們遇到了一個步行而走的女子,她一襲麻布素服,黑髮垂肩,故而將臉遮住大半,她只背了一個小小的包裹,同時在她懷裡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或許是她根本不懂照顧嬰兒,總是令懷裡的嬰兒哇哇啼哭,對此她的臉上卻滿是淡漠的冷酷。
師徒二人並未刻意停留,而是直接驅馬離開。
但沒走多遠,楚疏狂還是禁不住好奇的回頭看了一眼,旋即便移開目光,專註於自己手裡長槍,這時他發現在槍身的血槽里,還可見一層血污在緩慢流動,最後於槍尖合為一點深紅落下。
……
披甲關下,守衛並不緊張,李念與浪扶風很快便順利過關,他們這時已經進入北魏地界。
李念這時回頭看了看,北齊就在自己的背後,而自己的故鄉也在那裡。
浪扶風顯然並不打算給他傷感的時間,直接打馬狂飆而去,胯下的那匹淡黃色的駿馬當即嘶鳴一聲,如箭矢破空飛逝。
二人直接一路南下。
為了圖路近,浪扶風並未沿官道大路而走,而是選了一條稍顯偏僻的小路。
數個時辰后,他們已經距離披甲關足有百餘里,眼看著天色漸晚,二人也剛好來到了一座小鎮。
這小鎮並不大,可是當他們踏進這小鎮的那一刻,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此刻天還未完全黯去,街道上已經幾乎看不見幾個人了。
二人耗費了好些力氣方才尋到一家客棧,要了一大碗麵條果腹以後,便打算去休息,同時吩咐老闆看管好自己的兩匹馬。
老闆也算是個有眼力的人,瞧見兩匹馬氣度不凡,烈性仍存,便知曉是好馬,特意吩咐一個小廝模樣的俊俏小伙牽到馬棚看管好,並囑咐添些上好草料。
掌柜的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或許是客棧生意並不好,此刻店裡也沒幾個客人,所以他就親自舉著燭火帶著二人去客房。
走在路上的時候不忘交代道:「不管半夜聽到什麼聲音,千萬別出房間。我們這不太平,常有匪寇前來劫掠,所幸只是要些錢糧,並不取人性命,但還是要警惕。剛剛收到鎮里的通知,今晚山上的匪寇極有可能下山,所以客官晚上最後不要亂走,就當什麼事也不知道,以免受此無恙之災。」
浪扶風聞言不禁好奇道:「匪寇下山,鎮里怎麼知道?」
掌柜的苦笑著並沒有回答,而是帶著他們繼續走。客棧里的客房並不多,可能是因為極少有外人到此的緣故,當掌柜的推開一扇房門,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所幸裡面打掃得頗為整潔乾淨,地面桌上均是一塵不染。
浪扶風滿意的點了點頭,「辛苦掌柜的了!」
掌柜的已經先一步點好客房裡的燭火,「哪裡哪裡,客官不嫌棄便好!」
點著燭火,客房立時變得亮堂起來,李念先一步躺在床上,這一路的奔波,他全身差點都被那兩匹馬給顛散了。
就在他舒服的打算伸個懶腰,忽然隱隱約約聽到凄厲的哭聲悠悠傳來,極為滲人。
李念嚇得汗毛直立,當即一個鯉魚打挺便躍起身來,口中含糊其辭道:「有……有鬼……」
浪扶風內力深厚,更是耳聰目明,將那凄厲哭泣聲盡收耳里,他撇過頭看向掌柜的,沒有開口。
掌柜的見事情瞞不住了,便回道:「是這樣,前幾日山上的一個匪寇首領下山征糧,正好一對父女賣藝路過,就住在我的客棧,其中那個女子十四五歲的年紀,生得倒是不錯,本來一切相安無事。可是壞就壞在這女子這時候出了房門打水,正好就被那個匪寇首領看中,於是便想要強娶回去。我也不忍心見這女子投身火坑,可是又怕得罪這匪寇,於是便提出個要求,正好數日後是個黃道吉日,便讓他回山準備聘禮,於今日前來迎娶這女子,於是就將那父女關在後院的柴房之中。」
「我本想拖延些時日放這對父女離去,可是那匪寇卻強留一個手下看管,令我也一時沒辦法,我也去過鎮里找到鎮長請他派些衙役來,可是鎮長怕惹事端,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了。」
「可能眼看著時日漸進,那對父女分離在即,自然啼哭不止,還請客官莫要責怪!」
李念聞言當即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太過分了,光明正大的強擄民女,還有沒有王法了!」
浪扶風橫了他一眼,「又要充英雄?」
李念仍是怒意上頭回道:「這不是充英雄,師父您自己想想看,若是我們不插手,那不是眼睜睜看著人家父女分離,眼看著那個女子被吞入虎窩?咱們習武之人若是看見連這種事都坐得住,那還叫人嗎?」
浪扶風被李念這幾句話說得不知該怎樣回答,只好不再多言。
掌柜的卻欣喜萬分,「二位是習武之人?」
李念先是看了看浪扶風,口不對心敷衍道:「會些花拳繡腿,算不得高人!」
掌柜的卻絲毫沒有減少激動的神情,只當對方是故作謙遜,當即拱手作揖,「不管怎麼說,二位都是慣走江湖的武林好漢,還望二位大俠能不吝豪情,拔刀相助,切莫釀成人間悲劇!」
浪扶風見狀也點了點頭,「幫人自然可以,但是你可想過了,若是來的匪寇身死在你這客棧,你覺得山上那些匪寇會善罷甘休嗎?我們自然可一走了之,可是你的客棧還有小鎮里的人總不可能立時搬走吧,到時候匪軍殺到,你又該如何自處?」
浪扶風一番話令掌柜的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剛才的激情立時被潑了一桶涼水。
李念也陷入沉思,他顯然沒有想到這事帶來的沉重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