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戰前
翌日,齊國大軍開始拔營,先鋒早已出發。劉麟和李成乘馬并行於前,余者隨其後。一邊閑聊,一邊趕路。
李成的部隊是跟隨李成征戰多年。而關中地區由於很早就實行保甲制,所以簽軍的軍事素質也相當過硬,在軍官的指揮下一路行進。民夫正在收拾軍營,打包軍糧準備去牧護關下安營。
這時踏白軍統領郭安拍馬趕來,唐宋時期的偵察兵叫「踏白」,擔任偵察的部隊叫「踏白軍」,「大帥,昨日斥候已經與宋賊交手,如今牧護關外已無董先的斥候」郭安彙報到『
這郭安身著黑甲,騎黑馬。年紀大約三十五左右也是李成手下一員有勇有謀的大將,若非如此李成也不會將踏白軍交與他率領。畢竟戰場上的情報可以直接左右主官的決定。
「再去刺探吧」李成對郭安吩咐到。
轉過頭來對劉麟說到「大總管,董先是準備死守牧護關了。」
劉麟說到「看來李帥對這董先了如指掌。」劉麟看著李成,除了李成的態度,對於他的軍事素養劉麟還是滿意的。
而且從做人來看李成也沒有什麼差處,最起碼沒有讓自己這個軍事盲出醜。如果真能為己所用,那對自己來說更是如虎添翼了,別人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他自己清楚。他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和金翻臉而已。所以只要是人才,特別是能打又忠誠的人才是他急需的,對於李成他是有足夠的耐心的。
齊軍腳下這條藍關道,雖說是一條大路,卻也大不到哪裡去。特別是剛進秦嶺只可三馬並排。直到翻過秦嶺北麓,進入腹地,才有河道沖刷的川道好行軍,就這樣一百里地硬是行軍五天才到達牧護關下。
此時已是兵疲馬乏,頂著二月的山風李成將大營駐紮在距牧護關西北方五里的七盤河河畔,這裡是一處小壩子。大軍背靠秦嶺,面朝七盤河,安營紮寨。於是眾民夫開始登山伐木修築拒馬,柵欄,挖掘壕溝。斥候開始以大營為中心向外偵查,並且密切注意牧護關的宋軍的情況。
大戰一觸即發,牧護關內的宋軍也開始積極準備作戰,熬制金湯,砍伐樹木,準備箭矢。
劉麟穿越來的第一場戰鬥即將打響。作為當事人的劉麟卻無事可做,到達駐地后,李成已經安排妥當。無非就是紮營,休整,利用時間打造雲梯等攻城器械。
劉麟有些無聊,看著忙碌的李成,想起後世自己看過的電視劇《三國演義》心想,我軍初來乍到,今晚宋軍會不會夜襲?畢竟在《三國演義》里,夜襲是保留節目。於是當劉麟將這個問題拋給李成的時候,李成一臉疑惑不解。而李成身邊的李榮更是肩膀顫抖憋笑憋的很是辛苦。劉麟意識到自己出醜,卻不好細問。
這時李世輔解圍道「大總管,你看這軍營。」此時的眾人正在軍營北邊的小山坡上,軍營內情況一覽無餘。「李帥步營深得衛公真傳,此地雖然狹小,但李帥因地制宜。以中軍居中,各軍以六花之勢散於各營地。各營帳間有很大的間隔便于軍隊快速反應,士兵有足夠的空間聚集、列陣」。
此時李榮接話道「大總管,紮營之後,除巡邏隊外還有專門的守夜人,他們各領五騎馬,於營四面,去營十裡外游弈,以備非常。如有警急,賓士報軍同時受到襲擊的軍營要擊鼓傳警,這樣一是可以及時傳遞遇襲方位,同時能警告其他營地加強戒備並派來援軍。此外我軍在營寨廣布瞭望塔,拒馬,深挖壕溝。斷不會給敵軍以可乘之機。」
劉麟沒有想到這安營紮寨還有如此多的講究,一時感到訕訕。但是他並沒有沮喪很久,很快就調整情緒。對李成又讚揚起來「李帥果然老成持重,父皇使我多聽李帥建議。果然受益頗多」
聽到劉麟的誇讚,李成也是反應迅速,吸取前幾日的教訓。李成知道這位大總管對臉面還是很看重的。於是說道「臣愧不敢當,必定盡心儘力輔佐大總管」
劉麟看著李成,心中想到,這亂世之中,就連武夫也有如此演技。真是厲害,只是當今也不便分辨到底真心幾何。還是先打完仗再說吧。於是劉麟笑道「那就等李帥成功,我必會向父皇為李帥請功」
李成也是連聲說不敢。二人彷彿又回到剛見面之時,互相吹捧,關係融洽至極。
正所謂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兩位影帝互飆演技的時候,李榮和李世輔兩個人尷尬的能用腳指頭摳出一個三室兩廳,雖然他們不知道三室兩廳是什麼。
與此同時,齊軍的偏師卻遇到一些麻煩。自從兵分兩路后,李師雄的日子便過的不是很順利,首先這個桐油古道實是山陡路狹,兩人通行都要摩肩接踵、崎嶇異常。行軍途中更是傷亡不斷,而他的將士多來自河北山東等地,山地行軍經驗不足,要不是山陡路窄,而董先又兵力薄弱,說不定早就被董先分兵擊退了。
只是齊軍主力行軍迅速,已經在牧護關下和董先對峙才使得董先沒有足夠的精力去防備他們,而只派出斥候監視李師雄的行蹤。
此時偏師距黑龍口尚有四十里的路程。眼看無法組成合攻之勢,李成決定率先發起攻擊。
夜間李成安排紮營后在中軍大營舉行軍議。熊熊的火焰照亮了營帳中每個人的臉,劉麟看著這些戰將的臉龐,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臉上顯露出不同的情緒,有的激動,有的黯然。
「此次牧護關之戰,是我軍攻商州第一戰,務必打出威名」李成說道「明日起斥候擴大搜尋,尋找小路,伺機越山而過,襲擊宋軍糧道。」
「得令」踏白軍統領郭安應道。
「李序率士卒保護民夫砍伐木料,修造石炮,雲梯。五日後攻城」李成又向部將李序下令道。
「遵命」李序也朗聲答道。作為李成的老部下,李序的任務異常艱巨。畢竟在冷兵器時代,一座堅固的城池守城方有堅守數十年的先例。而作為攻城的一方除了勇武,犀利的攻城器械也是減少傷亡加快攻城速度的必要武器。
劉麟看著發號施令的李成始終未發一言。他穿越來的這兩個月時間,更多的是在適應這個社會以及現在身份帶來的影響。
專業的軍事問題還是太過陌生,更何況與李成這種真正的統帥級人物相比,發表太多意見無異於關公門前耍大刀。
所以在這種時候閉嘴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劉麟在後世大學中也學過管理學,知道一把手在什麼時候說話最合適,那時候雖然學了很多卻沒有用武之地,現在終於可以好好發揮了。
李成安排完畢后,轉向劉麟抱拳道「大總管,不知末將安排是否妥當」,劉麟順勢接話道「諸位將軍,無論怎麼樣,此戰兵力是以四萬對一萬,優勢在我!請諸位務必克賊功成,我當為諸位請功!」
「多謝大總管,願為大總管效死」眾人大聲說道。就連李成也轉身向劉麟行禮做拜。
對於眾人這樣的表現劉麟還是感到滿意的,畢竟獲得尊重與忠心是他現在最迫切的工作。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能完成內部的整合,就無法很快的面對複雜的三國之間的形勢變化。
畢竟在他的記憶中對齊並沒有什麼記憶。這就說明齊只在歷史中存在很短的時間。所以劉麟一切的動作都要加快,他要將這個老大民族從被動挨打的歷史中拉出來,重建漢唐一般的盛世。這是劉麟的野望,也是劉麟為之拚命努力的未來。
在齊軍打造器械的時候,在牧護關中的董先也沒有坐以待斃。他將關中僅有的兩張床子弩架設到城牆上,這種床子弩是雙弓床子弩,上面裝有兩張弓,分別置於粗大的弩臂前端和後部,兩張弓相對安置,發射時,先用一條兩端帶鉤的粗大繩索,一端鉤住弩弦,另一端勾住絞車的軸,然後用五、七個或十餘個戰士合力絞動絞車,把弩弦張開,扣在機牙上,專管裝箭的弩手安好弩箭,並瞄準目標。發射時,要以大鎚錘擊扳機,這種弩射出的箭非常粗大,箭簇呈扁鑿型,又稱「鑿子箭」威力十足,可射出一百二十步到一百三十五步約為後世的二百三十五米。董先撫摸著雙弓床子弩,感到有些可惜,如果能擁有「澶淵之盟」射死蕭達凜的三弓弩也叫「八牛弩」射程還是翻一倍有餘。
他轉身看著關內,士卒正在架設虎蹲炮,這種虎蹲炮和後世的炮不一樣虎蹲炮雖然也叫炮,但是他卻不是火藥提供動能的武器。宋代的虎蹲炮是一種三竿撐地的投石車,以槓桿原理髮射石塊可將石塊投擲五十步遠,也就是百米左右。作為這個時代最先進的武器,它個弩形成了一遠一近,一點一面的最強遠程火力系統。
山風吹過牧護關,也吹到齊軍的營地。雖然董先視線看不到齊軍的蹤跡,但是他明白,只要齊軍完成器械的打造,殘酷的攻城戰即將開始。
而此時的汴京城中,劉豫的心情卻是十分舒暢。阜昌三年齊國的軍事進展還是非常順利的。盤踞在宜陽山寨的宋京西路制置使翟興的處境每況愈下,而且劉豫已經暗地招降了翟興的部將楊偉,只等齊軍進攻時便可發起致命一擊。然而從馬定國發來的奏摺中他也了解到劉麟在陝西的行動非常順利。
馬定國也將劉麟抄襲的《潼關懷古》呈送到劉豫處,劉豫作為北宋元符年間的進士及第,自己本身也有詩作流傳於世,對於文學作品的欣賞水平還是很高的。而且對於劉麟,劉豫是非常喜愛和重視的,不僅僅因為劉麟是劉豫唯一成年的兒子,更因為不管是從宋抗金,還是從金伐宋劉麟都能堅定的和父親站在一起,並且是一個合格的助手,為了齊國政權連年作戰。對於兒子的變化,劉豫有所感受,只是對於這種變化劉豫是比較喜歡的,畢竟劉麟已受封「粱國公」「左丞相」「大總管」如果只是以一名武夫的形象,必定不能團結齊國朝廷內部各種政治勢力。比如劉豫面前就坐的這位齊右丞相張純孝。
這個張純孝也不是一個普通人。他是滕州人,字永錫。原為北宋太原守,靖康元年九月,城破為金軍所執。見完顏宗翰不拜,齊國建立時,完顏宗翰使為齊相。作為金國指定的齊相,這個人的政治卻傾向於親宋,這也是這個混亂年代文人身不由己的真實寫照。
劉豫對他既戒備,又不得不讓他在丞相的位置上以相權,制約劉豫的皇權。
劉豫看著張純孝,笑著說道「丞相有何事商議啊?」對於張純孝從能力上來說劉豫還是相當欣賞的,在作為太原知府的時候張純孝也曾在金軍的攻擊下堅守太原長達一年有餘。但是由於身份問題,劉豫也無法對張純孝坦誠以待。
張純孝此時五十有餘,身材欣長,風度翩翩。一看就使人心生好感。
張純孝笑著說道「陛下,臣此來正是為了薛筇(qiong)之事而來。」
劉豫停住笑容,冷冷的看著張純孝,心中念想旋起。這個薛筇也是宋朝舊臣,為金所執,現為齊臣,數日前對劉豫進諫,欲讓劉豫降宋。本來劉豫已經下旨將其鎖於獄中,待些時日斬首而已。然而張純孝的到來讓劉豫有些措手不及。
張純孝作為齊國丞相,完全是出自完顏宗翰的意思。完顏宗翰將張純孝視為親信,用來監視劉豫,然而此時張純孝卻為一個勸諫劉豫降宋之人求情。劉豫一時拿不準主意。
張純孝看著冷眼看自己的劉豫,臉頰上笑容猶存。一臉和煦的與劉豫對望。大殿上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殿門外直射進來的陽光穿過張純孝照在劉豫的臉上,暗影下張純孝的笑容也越發詭異。
這波濤暗涌的朝堂之爭,比之戰場之上的爭鬥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