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噩夢纏身
——關於暗影夢境的記錄——
困意襲來。在他逐漸沉睡的過程中,抖動擴散的引力波逐漸減弱,最後在黑暗裡消失。
他感覺自己沉睡了許久,行動的卡車在未知的世界,左右交替的拐動,前後加速。
不過,在黑暗中的李元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有人在窺探他!
空間屆時便開始奔潰扭曲,在黑暗中無形的扭動。
四面八方襲來一股強烈的惡意,像一個藏在暗處的豹子盯著獵物,像躲在下水道的老鼠窺覬食物,是陰影中的殺手蹲在牆后等候自己的目標。
但,那股惡意很快無法再靠近,似乎隔了一層屏障。
那股惡意帶來的寒顫橫亘在名為時空的門前,靜靜等待著小白兔自己開啟時空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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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在寒顫中驚醒,在惡汗中睜開眼。
那股惡意太強烈,太霸道,讓他頭皮發涼,渾身顫抖,滿身冷汗。
彷彿直逼著他的命門而來,勢必要將他抹殺。
推開周遭所有的白色麻袋,李元深呼吸,如游魚入海般,一下躺上去,在上面大喘氣。
密閉的卡車裡,只有從門口的縫隙上能透出淺淺的光,灑在門口附近的麻袋上。
就是這一絲的微光成了李元喘息的海,他盡量保持著靜默緩慢地從麻袋上爬到門口附近,透過縫隙貪婪地呼吸著流動的空氣。
微光照射在他包裹著衣物的手掌上,帶來了些許溫度,穿過層層扭曲的衣服緩慢滲透進去,溫暖著他的皮膚。
這細細的溫度讓他煩躁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這是他才看清楚縫隙外的情況,又是大片的工廠,以及西斜的陽。
他暫時不想去動用能力,害怕閉上眼的那一瞬間感受到那股刺骨的窺探。
這難道是副作用?
他開始強迫自己不要眨眼,盯著外面的一切希望得到那可的反饋,同時他在試圖理解那股惡意的源頭。
費爾發現達利失蹤了嗎?他會報警嗎?
李元試圖想一些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可達利也經常缺勤遲到,會不會他今日的失蹤將被費爾當場沒什麼大不了的日常,絲毫沒有引起費爾的注意?
他靠在卡車內壁上,大口喘息。
對了,阿曼琪。
他趴在白色麻袋上,緩慢地向阿曼琪的方位移動了一些,又馬上坐起來,繼續找著背後堅實的物體靠上去。
被埋在麻袋下的阿曼琪只露出了一個手臂。
儘管不樂意,但李元還是閉上眼去探測,幸好那股惡意沒有從夢中追逐過來,他長呼出一口濁氣,熟悉的安全感再次歸來。
在波動中已經只能感受到阿曼琪極其微弱的呼吸。
「她已經昏迷很久了。」那可的提示傳來,「他們似乎要去BLL的碼頭工廠,那裡也是小約翰的某個皮套廠房,現在由小約翰二世接管。」
李元睜開眼望著阿曼琪那條滿是淤青的手臂,他坐在袋子上,心裡默默感慨。
如果是達利,現在該是怎麼樣的表情?立馬衝過去大哭?抱著阿曼琪流淚?
還是嘗試用眼淚和「王子的親吻」喚醒「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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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李元現在完全沒有任何力氣來管理洶湧的情緒,更不想在獨自一人的時候還繼續扮演一個合格的達利。
在達利的記憶里,他少年時期也是因為阿曼琪才進的監獄,為阿曼琪打人,為阿曼琪的霸凌不斷加碼而提供了強有力的保護,直到有一天他失手把一個小胖子砸成的植物人。
達利的雙親自他進監獄以後就再也不願意支付撫養費。
而正好在監獄里長大成年,對於他們來說這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但每次,阿曼琪都在掠奪完她想要的一切后就丟下達利,自己和各路夥伴玩樂。
阿曼琪也會對他發脾氣,但他總是逆來順受,一邊安慰阿曼琪一邊把她擁入懷裡。
達利也並非是那種痴情得不行的人:阿曼琪對他來說就像追尋的月,只要一直無法得到手,就一直想要忍不住去追求,但同時他也會被其他人吸引。
李元此時露出一個達利永遠不會露出來的表情,一種試圖毀滅自己的表情。
絕了,什麼頂尖舔狗型渣男,這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存在嗎?哈?而且他居然還到這種人的身體里?
李元百思不得其解,他是上輩子修到什麼稀有福分了,竟穿到這麼一個爛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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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動車熄火,緊張的神經使他渾身緊繃。
李元閉上眼,默默地感受自己的周圍:
保安帶著滑稽的帽子,檢查司機和副駕的證件。
「冒犯了,索爾先生、范啟特先生,這是頭的規定。」
保安明顯認出了兩人,但還是得例行公事,胖索爾和范啟特也十分配合,絲毫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後面有什麼?按規定我們得打開查查,不過鑒於是二位,你們懂得,只需要知會一聲便可。」
胖索爾用他下流的嗓音說:
「嘿,你猜這麼著,後面是一個在頭的貨堆里嗨得不行等著你抱抱的小妞!」
「哇哦,哈哈哈!頭真會玩。」
那保安瞬間被逗笑了,隨後便很快把證件還給二人。
「3號倉剛建好,直走到盡頭左拐第一間,兄弟們,生活愉快。」
三人互相對碰了碰拳,卡車便重新啟動。
聽到這,李元上半身彈了起來,他開始快速還原最開始袋子擺放的方式,並把自己藏在靠門的另一堆袋子下。
「BLL碼頭環境正在構建,圖拉他們寫了一個程序幫你還原精模,包括電力和水利網、承重結構、出入口和門窗、地下室、排污管道等等,也許你會用得上。」
那可似乎正在工作,語速飛快,一點語調都沒有。
擱著厚厚的金屬板,駕駛室傳來電話聲,有個人在通話:「希斯,我們快到了,開門。」
「頭他沒讓我們點貨吧?范?」胖索爾緩慢的開著卡車,在李元的注視下慢悠悠的打著方向盤,「我真是餓死了。」
「點爛貨幹什麼,指不定等會就一把火給它燒了。」范啟特給索爾點了個煙。
胖索爾的右手抬起來,隨後在空中不斷翻手掌:
「明天,他們要溜走好一波人,去投靠科隆。至少有些人不會來了,老兄別怪哥沒提醒你,該走就走吧,這裡不值得你多呆。」
「那個科隆嗎?」范啟特似乎非常不可置信,他感嘆道,「沒想到小約翰辛辛苦苦建起來的馬非亞就要被自己的兒子在5年內給毀於一旦。」
「我已經買好票了,我今晚上就要啟程去印度,他們活不過明天,這是我最信任的線人告訴我的,這消息不會有假。」
「你最好隱藏好行蹤,不然你可能得躲到月球上去。」
「哈哈哈,你還是這麼幽默,如果有這個可能,我可能還真會考慮考慮這個提議。」
很快就倒好了車,胖索爾回頭望了一眼:「那女人怎麼辦?就丟在那了?」
已經正在鬆開安全帶的范啟特聽到胖索爾的問題,抬頭愣了一下。
「索爾,我們沒法子。」
「哥們,」胖索爾雙手往空中虛抱又快速放下,很無奈感嘆:「一貫如此。」
不少工作人員從廠房裡走出來,與胖索爾他們簡單對接,形影逐漸於他視野中消失,工廠大門關上了李元的逃生出路。
現在只能另想他法。
科隆?約爾德·科隆?
李元馬上開始猜測黑貓的真實身份。
難道達利並沒有完全脫離這些灰色產業,還在幫匪幫工作?
現在,他的注意力放到了周遭的環境上,卡車門並沒有上鎖,只是有根搭扣簡單的朝下搭在了向外突出的鐵環片上。
這就簡單多了,不然他還得等到明天。
他拆下自己手上的布條,將布條擰成螺旋的細條,並簡易彎曲從縫隙上繞過到鐵栓的外側,利用另一隻手盡量捏住布條向下朝內的彎曲。
努力許久,他的左手食指終於費勁地按住布條下方,並將布條反向來回,開始如搓棉花一般扭動布條。
在2012年留下指紋,對於達利這種有犯罪記錄的人來說,條子要找到他只需要不到三天。
他不能影響到達利的生命走向,在李元一邊捏著布條,借力轉動鐵栓,試圖讓那個鐵栓的搭扣離開鐵環片的時候,忽然想到阿曼琪:
「那可,達利女朋友怎麼辦?」
「其實我早上就想告訴你,她命不長,你別管她就行了。另外,等會你直接出去就好,這片剛建的廠房內外都沒有監控攝像頭,除了保安亭和保安巡邏隊沒有其他安保設施。不過,他們今晚的行動似乎是秘密進行的,在警方的記錄中,小約翰二世支走了今晚所有的安保人員。」
「達利把她拋下了?」
「是的。」
「嘖。等會我給他順帶一同弄死算了,反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你不能。」
那可聽起來很贊同李元的想法,聲音中充滿了無奈:「他本人就是這樣,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他已經爛透了。你現在經歷的是已經發生過的過去。」
「你應該提前跟我說,這樣我就可以在這個女人進門前給她一腳踹到門外去。」
「我以為你很享受她的『服務』。」
李元:「……」
這不處男逮著好時機了嗎?反正是達利和他的女朋友發生的那點子破事,總之,和他這個未來人有什麼關係呢。
嘿,他只是親臨現場看了個劇場版順帶體驗了一下而已。
就像VR。
不過回到自己身上以後,決不能再精蟲上腦,這差點把他給害死。
「咔噠。」
搭扣轉開。
布條再次回到他手上,他長長呼了一口氣,在卡車內站了起來。
阿曼琪的手臂在那堆袋子里相當顯眼,甚至有些像驚悚的案發現場。
李元五味雜陳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阿曼達,但最後他只是彎下腰,撿起幾個袋子扔到一旁,至少現在她能好好呼吸了,隨後他頭也不回的打開門跳了出去。
正當他閉著眼,站在車箱門前,用布條包裹住鐵栓,把鐵栓弄回原位的時候,他開始觀察這個新建的3號廠房。
屆時,他又想起了什麼,問:「那可,你說,達利又是怎麼躲過這幫人的搜查的。」
「根據研究組的預演報告,達利大概率會藏在某個二層的集裝箱待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找個垃圾箱藏進去等待第二天被丟去垃圾場。剛剛情況你也看見了,那些人根本沒有用心好好找——至少二、三、四層他們都沒去找過。」
真是一點都不稀奇。
「那你剛才告訴我的案發現場在哪?」
「就在這。3號倉。」
喲,這不巧了。
一排一排的立柱在李元腦海中展開。
這個廠房繞著柱子上的女兒牆建起來了一個二層環形走廊,上面都是空蕩蕩的毛坯隔間,隔間頂上就是幾凈的廠房長條式的玻璃窗。
矩形廠房長邊的兩面山牆旁建起了樓梯,出入口開在短邊的正中間。
好吧,現在他需要藏起來,別被發現,然後等到合適的時機溜出去。
那還怎麼辦呢?又不能改變時間線。
真是惱火,一個「時間線」,簡簡單單毫無標準的概念,就把他限制得死死的。
一樓大門兩側開了一些隔間,隔間用混凝土牆隔開,其中一間顯然是辦公室和保安室一樣的布局,其他的像是不同的車間,裡面擺滿了實驗儀器。
出入口的門把手上繞著一大堆鎖鏈,各自掛著一個巨大的鎖頭。
現在肯定出不去。
地板上很乾凈,有人定期打掃,但依舊有一層薄灰,也許達利的鞋印還是會留下痕迹。
要是被警方發現這裡多出了一個「局外人」,事情恐怕就會變得微妙起來。
怎麼辦?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避免留下鞋印上到二樓去的方法?他看著地面抬腳——那裡已經留下了第一個鞋印。
引力波從他腳底又發出一層波瀾,穿過灰塵帶起一陣空間的漣漪,絲毫沒辦法移動哪怕一粒塵埃。
「那可,引力波到底是什麼?」
「簡單的說,就是一個能夠穿過任何物體的時空漣漪,能夠造成光的彎曲。」
李元追問:「這彎曲到底能帶來什麼,它只會從源頭髮散出去而已?」
「從現今的實驗和觀測來看,穿過地球的這些微弱的引力波,在強度上只能改變光子的運動狀態,從而改變光路。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穩定的特性,它能穿過電磁波無法穿過的實體,但低強度的引力波不具備改變實體的能力。你突然問這個幹什麼。」
「我在想我應該以什麼樣的方式把我粗心留下的腳印給擦除,這裡到處都是灰塵,若果我只是粗暴的用腳掌給它破壞掉,一定會很快被人發現這裡除了動不了的阿曼琪外還有其他人。」
「你是想用引力波改變力場讓這些灰塵動起來?」那可瞬間明白了李元的意思,「這不太可能,因為你現在周遭的引力波波段強度實在是低得離譜,連經過的光線都彎曲不了多少。」
「我沒轍了。」
李元說完便睜開眼睛。
「你看那是什麼?」那可提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