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生死劫
一縷清風吹入著空蕩的紫霄殿內，原本那空無一人的座椅之上，卻是突兀的出現了一道人影，由虛轉實。
其中一道人影一身白衣，黑髮飄然，眸若星辰，其中有眸光閃爍，膚似羊脂玉般，整個人立在此處，無有動作，便透著一股超脫於凡塵的氣質。
他眉心一道玄妙的青色玄印，若隱若現，儼然是早已超脫九境的上修，只此處僅一道分身，便能反推出本尊其道行之深。
他只望了一眼，隨後身影又消失了，出現的速度快，消失的速度也快，古殿之中回歸冷清。
……
無念峰，平時最高的那座古殿之內，極少見到人影，通常這座古殿乃是無念上尊閉關之處。
此處永遠都飄著冰霜，於蒼穹上飄然而落，像是一朵朵從那仙界飄落下來潔白的花。
這古殿就坐落在懸崖之邊，往前十餘步，即是萬丈之淵，罡風在其下肆虐，將潔白的花撕碎。
一旁有一處瀑布，正不斷的有水從此處高空向下落去，后被那罡風攪成霧氣，飄落人間。
古殿外種著開滿紫花的樹，樹榦表面有著玉質感，卻也有著樹的紋理，此地這般的寒冷，這樹卻花香正盛。
地面上是青色石磚鋪就的路面，進入古殿里顯得更加寒冷，縱然可以單衣過冬的築基修士，在此處也會感覺到很不適。
地面上鋪著的是青色的玉板，深入古殿，穿過一處又一處的迴廊，來到了另一處懸崖畔。
此，有著一處溫泉，騰騰靈氣化作水霧，飄動著，一道人影身著一襲白色羽衣，就盤坐在那靈泉中。
霧氣中，那張冷清的面模糊不清，只是顯得蒼白，顏真得見，眉頭一皺，身形一虛幻，已是來到溫泉一旁。
「無念…你這是…何時何地所受如此之重的傷？」話語之中雖然透著仙人般的冷淡，可卻又怪異地透著一股暖意與關心。
「無事，不過是渡劫之時受了些傷，略些休養便好。」秋水無念說這話是依舊冰冷，顯得並不在意身上的傷。
此刻顏真也是回過了神，眉頭緊鎖著：「又是，因為你那個徒弟？」
秋水無念默不出聲，微閉著眼，睫毛顫動，帶著霧珠，蒼白的面上毫無變化。
「我就不了解了，你為何如此器重你那個徒弟？不過資質平庸，心性雖然說的過去，可心性說的過去的弟子也不少，你卻偏偏選了他…」
「無念…你不該捲入太多的因果之中，這樣早晚會害了你，我知道你那個徒兒這一路所遇之事都是你暗中安排的，從引你那個徒兒上仙門開始，便已經種下了因果。」
「因果就像是水中的漩渦，若是真捲入其中了，只能路越陷越深…師叔，你當年若是不在他身上種下因果，他不可能上仙門來的…他不會對仙門抱有如此之大的好奇，都是因為當年的那一幕之緣…」
顏真緊鎖著眉頭，神情格外的複雜，聯想起許多年前，自己以他心通，知那個名叫蕭若塵的孩童心中所想，往後的事情自然就覺得不奇怪了。
當年如果沒有秋水無念與幼時的若塵見上那一面，也許蕭若塵不會追求什麼仙道，不會產生那麼大的好奇，也就不會踏上什麼仙路，也就不會…有因果…想必此時此刻還在陪著阿婆。
「我的徒兒，作為他的師父，時刻為他著想，沒有什麼不妥的。」此刻的秋水無念終於又是開口了，話語冷冷淡淡。
顏真瞅著她，四目相對，秋水無念的那雙眸子透著一抹清冷，某一刻顏真心中有所觸動。
那是多少年前了？他得知那空無一人的無念峰上出來了一個小女孩，師父他們親自帶回來的，拜的是神照祖師。
於是這個小女孩要比他們好多人的輩分都要高，就連他也要叫上一聲小師叔，這麼百來年間過去，記憶猶新，彷彿猶在昨日。
一個少年，他眨著眼睛，懷中抱著古琴，心中藏住好奇的，遠遠的望著這個新多出來的小師叔。
當時心中所想還記得…少年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自己頭上怎麼又多出來這麼一個小師叔？
管他是不是神照祖師留下來的遺喻，心中肯定是不服，當年的顏真倒是傲的很，只是後來才轉變了性格，變得溫和。
畢竟當年也是不到二十歲，得證金丹道果的奇才，一天天苦修積累出來的。
而後來才知道，這個小師叔乃是無垢仙體，一出生道行便已是化神，由於實在過於驚人，故而宗門只好偽造一份，什麼無念上尊一路苦修，多少歲多少歲才證元嬰…多少歲多少歲證化神…
放出去的消息當然也很驚人，但真實情況確實更驚人，也不過才二百多歲，就已經返虛…
就像是另一個神照祖師，當年神照祖師所傳出去的消息是假的，真是之中的神照祖師更加驚人，不然也不會被尊為人間此世唯一仙，鎮壓了數個時代，無數修者。
倒不是說那個時代沒有其他仙真，只不過都被鎮壓了。
而外界之中，如今也並不知道自家無念上尊，達到了何等境界，只言是道行高深莫測。
境界的真實情況卻是，這個身為後來者，輩分卻很高的小師叔，已經快與他們齊平了。
快只是說快，一重境界之差，宛若一層天，想要追上，若無機緣，縱然天賦極高，也需苦修幾百年。
顏真抬眸，透過雲霧，看著自家這個小師叔，面無表情的正運轉玄功療傷，現在看這個樣子，想來渡劫之時並沒有傷及根本，只是有些驚險罷了。
劫分為很多總種，有心魔劫、三災劫、人劫…等等，以自家小師叔的道行，所渡的應當是三災劫，若是換做尋常人每隔五百年一重，換成自家小師叔，想來也就是幾十年便可以達渡劫的地步，然而今朝並沒有到如此地步，卻冒進……小師叔不像是會貪圖力量的人，想來是因為她那個徒兒吧？
顏真暗中搖了搖頭，轉身，身影化作一縷清風消散了。
許久…秋水無念再次睜開了那雙冷眸，睫毛微微顫動兩下，開始輕微的咳嗽了起來，身軀也為之顫動，隨即悶哼一聲：「呃…噗！」
先一聲是悶哼，后一個聲響像是某種血肉崩碎的聲音，聽著便令人不寒而慄。
運轉功力隱藏之下的傷勢開始顯現，潔白如冷玉的肌膚上出現無數傷痕，像是受了千刀萬剮一般，傷口急速的崩裂，不一會兒整座溫泉池便已被鮮血染紅。
鮮血在衣袍之上炸開一朵一朵的血花，沾著血的手掌搭在溫泉池邊的青石上，在上面留下了一個鮮紅的血印。
隨即詫異的是在那鮮血濺染之地，竟詭異的在這嚴寒之處綻放出了一朵朵花，這花潔白如玉，似冰雪雕琢而成，透著一股靈氣。
修者之血可算是寶葯，道行越深的修者越是如此，一身之精華，可謂是盜天地之靈韻。
如六月櫻花般的嘴唇微微蠕動，秋水無念琥珀色的眼瞳望向那蒼穹，片刻的出神。
像是當年初見之時…第一眼看見雪地中的那個孩子，心有所感，便知那個孩子會是自己的生死劫。
而有些東西，是相對的，那個孩子既是自己的生死劫，她…也是那個孩子的生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