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平日里像這種枯燥的古玩科普紀曉蓉也沒少聽爺爺說過。
但是大多數時,她是左耳進右耳出,這才導致她現在對古玩這行確實是一知半解。
畢竟沒有幾個小姑娘會真的沉下心來研究這些土裡挖出來的老物件。
但是現在和程洪旭在古玩市場里一邊漫無目的的閑逛著,一邊聽著他將這裡面的門道緩緩道來。
紀曉蓉竟然覺得平時聽著就想打呵欠的古玩知識,從他嘴裡說出也變得有吸引力了起來。
甚至還想聽他說更多,至於說的是什麼,倒不是十分重要了。
程洪旭自然也感覺到了這個小姑娘對待他態度的微妙轉變,倒也覺得她這種喜怒皆形於色的性格率真可愛。
一路上紀曉蓉好像在刻意找話題一般主動找他問東問西,程洪旭也不吝嗇於將自己知道的東西告訴她。
聽完三言兩語的幾句講解后,她的眼中更是完全不加克制的流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被女人,尤其是被這樣姿色出眾的小女人,用這樣的眼神不加掩飾的看著的感覺,那滋味是相當美妙的。
兩人其實都挺喜歡這種悠閑逛市場的感覺,直到這種旖旎漸生的氣氛被前方一聲叫罵打斷。
「卧槽尼瑪的奸商!連你王爺的錢都敢騙?」
「是不是特么的活得不耐煩了?」
說話的是一個頗有些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看樣子應該是個小商人。
全身上下透露著一股暴發戶的氣息,十個手指上至少戴了四枚戒指,個個看起來都沉甸甸的金光閃閃。
身上穿著的是料子上好的黑色暗綉雲紋的對襟開衫,只是最上面兩顆葡萄結的盤扣大大的敞開著,露出白花花的頸肉來。
而那脖子上還掛著一串顏色極淺的白蜜蠟,下方還墜著一塊碩大的蟲珀。
稍微懂行一點的人都知道,蜜蠟這東西原本就價值很高,克價有時候甚至能超過黃金。
而蜜蠟中越是顏色淺的,就越為稀有,一般人能配上一串白蜜蠟手串都屬實難得,這大哥竟然配了一串一百單八的大項鏈。
更不用提那鏈子上掛著的小孩拳頭大小的蟲珀了,這一串如果是真的,價值就足以抵得上這三線小城市中心的一套房了。
總之他整個人看上去就是活生生的『土豪』二字,又土又有錢。
而他現在正堵在一家叫做萬寶軒的小門臉門口,面紅耳赤一副要砸了這店的模樣。
反觀那萬寶軒的老闆看起來精瘦精瘦的,面上帶笑卻也明顯不是個好說話的主,面對著這位氣勢洶洶的『王爺』竟然是完全不虛。
笑著說道:「王老闆,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
「我萬寶軒在這檔口開了二十來年,您可是頭一位指著門臉罵我奸商的。」
「今兒這話要是不說明白了,我這生意以後還做不做了?」
附近圍觀的人群慢慢聚集了起來,這種古玩市場里最不缺的就是看熱鬧的看客們。
注意這裡的情況,紀曉蓉率先開口對程洪旭說道:「這老闆一看就是個老奸商了,在騙大傻子呢!」
程洪旭雖然一眼過去就看明白了大概,但是倒很意外這個小丫頭能這麼快說出這句話來。
挑了挑眉,饒有興緻的微笑問道:「哦?紀大小姐何以見得呢?」
紀曉蓉壓低了聲音稍稍踮了踮腳湊近他耳邊,程洪旭也順勢附耳過去想聽聽這小丫頭會有什麼獨到見解。
「你看那個什麼王爺,手上戴著的戒指倒是真金白銀沒錯。」
「但是那串白蜜蠟明顯有問題!」
「顏色假白假白的不說,就單從我這裡看過去……」
說到這裡紀曉蓉伸出纖纖玉指悄悄的朝那個王老闆點了幾下,嘴裡無聲的念著什麼。
「就有至少三顆,花紋極其相似!」
「甚至幾乎可以說是完全一模一樣的。」
說話間,紀曉蓉眨了眨美眸道:「而且你看他那串蜜蠟全是類似水波紋的妖花,漂亮的不得了。」
「自然的蜜蠟是幾乎不可能形成這樣的花紋的,這肯定是人工的二代蜜蠟沒跑了。」
「看他不像缺錢會買假貨的樣子,我估計大概率就是被無良商人給騙了唄!」
說完她還輕輕的皺了一下鼻子,幾不可聞的「嗤」了一聲。
程洪旭倒是沒想到她能說出這麼精準的鑒定結果出來,頗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紀曉蓉被他看的有些臉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輕聲問道:「幹嘛這樣看我?」
「我臉上有什麼嗎?」
程洪旭面帶微笑的說道:「沒想到你眼力居然這麼好!」
笑容里沒有絲毫掩飾讚許的意味。
被面前這人誇了,紀曉蓉不知道為什麼開心的不得了,還要強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程洪旭沒有點破她的小心思,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她低聲道:「先看看他現在鬧什麼。」
只見那個王爺將手中一個油紙包著的長方形包裹往面前地上一摜。
不過看得出來他收了些力道,那玩意滾了兩圈,沒有摔碎。
不過在場不少人都能聽出來裡面是個什麼玩意了。
程洪旭耳尖微動,嘴角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意:「有點意思了!」
紀曉蓉不解的看向他,他笑著用下巴點了點那個精瘦的店主示意先看著。
那萬寶軒的老闆倒是不慌不忙的上前把那個包裹拾起來。
很是心疼的表示:「就算王爺您對我這兒的商品不滿意,也不能這麼粗暴的對待藝術品啊!」
說著不慌不忙的用手層層剝開了包裹著的油紙包,露出一隻顏色鮮艷的瓷枕來。
而周邊很多人都轉為一臉瞭然的表情,好像都猜中了裡面包裹的是什麼東西了。
那個王老闆被店家不溫不火的態度激得更是怒髮衝冠。
圓瞪著眼珠子,大聲吼道:「你還有臉說話!」
「你昨天把這當什麼賣給我的?」
店家不緊不慢的檢查了一下瓷枕有沒有破損,這才回答道:「唐三彩瓷枕啊!」
這邊越是理所當然,那邊王老闆就聽得越是火大。
破口罵道:「勞資也是信了你的邪!」
「拿回去稍微懂點行的都跟勞資說這不是唐朝的,是上周的工藝品!」
那店家放下了枕頭,點了根煙,吸了一口,悠悠然吐了個煙圈道:「唐三彩指的是一種工藝!」
「我賣給你的時候也只說了是唐三彩瓷枕,並沒有說是唐朝的三彩瓷枕啊!」
王老闆聞言額角青筋直跳,大聲罵道:「你特么在這兒跟我倆玩文字遊戲呢?」
店老闆悠然的抽著煙,反問道:「不然呢?」
「您不會真以為兩千塊錢就能在我這二十年的老店裡撿到一唐朝的大漏吧?」
店老闆一句話就點明了自己不識貨又想撿便宜的小心思,刺得那王老闆一時竟語塞。
過了幾秒鐘,王老闆大聲叫嚷道:「你這是欺詐!」
「我要退貨!」
店老闆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退貨?」
「王爺,您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咱們這行離了店可就沒退貨一說了!」
「我怎麼知道您拿回來的還是昨天那件呢?」
王老闆似乎早料到了他不會輕易賣賬,伸手向後一揮。
瞬間從人群里站出來七八個大漢,個個膀大腰圓看起來都不是好惹的樣子。
「我呸!」王老闆吐了口唾沫,大聲叫嚷道:「勞資就是咽不下這口怨氣!」
「不退是吧?」
「兄弟們,給勞資砸!」
幾個大漢得令喝了一聲正要上前掀攤。
「不用費勁了,這枕頭我買了。」
紀曉蓉不可置信的看向身邊突然開口的程洪旭,心中暗想:『天哪!他是不是腦子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