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宮闈(7)
第四十二章宮闈(7)
阿雄的三千鐵騎從東西兩個方向率先包圍了過來。佐羅才的大軍久戰已疲,被殺氣騰騰的烏丸人奮力一擊后,立即調頭向北撤退。北面吳京已經率領步卒列下了方陣,胡族叛軍看到阻擊自己的是氣喘吁吁的漢軍步卒,頓時放心了不少。從漢軍步卒中殺出去要比從匈奴鐵騎中殺出去容易多了。然而他們剛剛接近方陣就遭到了三百架弩車的瘋狂shè擊,幾千名東羌人和匈奴人轉眼就失去了生命,匈奴人的大當戶爐子平也在衝殺途中被弩車shè死了。佐羅才又一次親眼目睹了漢人的恐怖武器,他嚇得魂飛天外,調轉馬頭向南狂奔而去。南面是高山,越跑越沒路。阿雄率鐵騎窮追不捨,吳京督軍從后掩殺,一直追了十幾里方才收兵。
佐羅才連夜帶著殘部渡過了白渠水,逃回了雲中城。
此戰斬首八千,重創佐羅才的胡族叛軍。漢軍折損一千兩百多人,主要都是虎賁營將士。
李沛率軍攻打沙陵城。
李沛的攻擊非常順利,他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沙陵城。
李沛率軍一路攻擊而來,短短數天內連下數城,其強悍的戰鬥力讓胡族叛軍心驚膽戰,惶恐不安。而吳川大軍的渡河更增添了他們的恐懼。在沙陵湖畔,聞名天下的驃騎軍以六千人猛擊胡族叛軍兩萬大軍,這讓梓旭早早萌生了退兵白渠水之意。
梓旭根本不想打,用兩萬人抵擋漢軍幾萬人,這純粹是自尋死路。他認為屠蘇如此布陣,是成心要害自己,
梓旭是東羌人,他和屠蘇不同,如果這一次不是鮮卑人讓他們聯合,他們是不會走到一起的。
他對手下說,屠蘇居心叵測,他有什麼本事可以在白渠水以南阻擋漢軍勢不可擋的攻擊?我要回九原城問問須卜骨都侯,他屠蘇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想把我東羌一族給徹底滅了?這戰我不打了。
梓旭的手下知道梓旭很狡猾,他不是不想打,他只是為自己保存實力找個借口而已。不過,他自己也不想打。這樣和漢軍面對面的決戰,不要說支撐到雪季,就是這個月都撐不到頭。
李沛的兵力已經損失一半,此時不要說進攻,就是保住這八萬軍的大營都很困難。假如冒充之計暴露,梓旭帶人衝過來,這幾萬民夫可就大難臨頭死傷無數了。他為了確保大營的安全,一天只走五里路,並且讓三個軍司馬各帶鐵騎在大營十里之外游弋,以防大營在移動期間遭到梓旭的襲擊。
漢軍的這種舉動在梓旭看來是在誘敵,是在拖延自己撤回雲中的時間,他估計漢軍馬上就要有很大的攻擊行動。他斷然決定撤退,連沙陵城的一千守軍都被他一起帶走了。吳川的這八萬人要是發力打過來,自己這兩萬人不要說抵抗,就是想逃都逃不掉,還是先撤過白渠水為上策。
於是李沛就揀了個大便宜,兵不血刃就收復了一座城池。
牧馬原一戰,屠蘇雖然擊退了漢軍鐵騎,但自身折損嚴重,本來他還想在白渠水以南再堅持幾天,但他連續接到了自己左右兩翼大軍敗逃雲中城的消息,尤其是佐羅才大敗,大當戶目羅車陣亡的消息更是讓他怒不可遏。
佐羅才的這兩萬大軍,可是他非常看中的,沒想到被佐羅才全部給損失了。
如果不能在雲中一帶堅守到五月底,那大軍要想堅守到雨季就更困難了。大軍撤出雲中后,在五百里的大草原上根本無險可守,要退就是五百里,直接退回五原。這樣漢軍追過去之後,就有足夠的時間積蓄力量。只要漢軍糧草軍械補充及時,他們隨時都可以發動攻擊,同時,還可以組織軍隊渡河夾擊。胡族聯軍在兩面夾擊之下很難守住五原郡,到時也只能退守yīn山要隘,而敗亡也就是旦夕之間的事了。
屠蘇之所以造反,就是因為看在大漢國內亂,沒辦法向他們用兵,只是沒想到的是,胡才在這個時候毅然出兵。
屠蘇十分無奈。此時自己的左右兩翼失去保護,只能撤過白渠水堅守雲中城了。
…………
五原郡。
傍晚時分,匈奴叛軍五千鐵騎殺向虎賁軍,吳川率軍迎上,雙方血戰。匈奴人為了儘快趕到黃河岸邊阻止虎賁軍渡河,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展開了兇猛進攻,而吳川則集中了三千jīng騎予以還擊。這三千鐵騎過去都是三千營的jīng銳,將士們歷經大戰,戰鬥力非常驚人,他們在野原上縱馬賓士,往來衝殺,所向披靡,無人能當其鋒銳。
殺……
殺……
李蒙面容獰猙,睚眥yù裂,吼聲如雷,手中長矛上下翻飛,迎面衝來的敵人無一倖免,紛紛被他刺落馬下。他就象一頭失去了理智的憤怒雄獅,全然不顧生死,只顧盡情殺戮。戰友的連番死去深深地刺激了他,讓他再無求生之念。
李蒙驍勇善戰,所向披靡,此時他整個人都沉浸在熊熊燃燒的仇恨之中,好象只有死亡和血腥才能稍撫那顆極度痛苦而絕望的心。
李蒙坐下的戰馬突然痛嘶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騰空飛了起來,它帶著數支洞穿心肺的長矛和長箭一頭撞上了對面的匈奴鐵騎,把那名敵騎連人帶馬撞得打橫飛出,馬上的李蒙隨著兩馬相撞的巨大衝擊力凌空飛起然後栽倒在十幾步開外的草原上。
轟隆隆!
霎時間,數不清的馬蹄和血淋淋的長矛同時向他蜂擁而來,誓死要把他踐踏為一攤血肉模糊的肉餅。
泰興飛馬殺到。戰鬥開始前,他從李蒙的眼晴里看到了死亡的氣息,他擔心李蒙今天會葬身暉金原,所以他一直跟在李蒙的後面,打算在最危急的時候予以援手。
泰興長槍舞動,左挑又刺,瞬間連殺七人,在敵人的長矛即將戳進李蒙身體的剎那,泰興一把抓住了他的衣甲,帶著他殺出了重圍。
周旭和烏蘭各帶人馬從左右兩個方向奮力往匈奴人的中軍殺進,他們準備奪下匈奴大將的戰旗,打擊匈奴人的士氣,在天黑之前擊潰匈奴人。就在周旭和烏蘭勢不可擋地殺進匈奴人中軍的時候,從五原城支援而來的兩千匈奴鐵騎突然從漢軍側翼殺進了戰場。
雙方勢均力敵。雖然殺得異常慘烈,但誰都無法擊敗對方。在各自損失了一千多人後,雙方於天黑時分退出了戰場。
夜暮降臨,近五里長的黃河兩岸的堤壩上點燃了數百堆大火。漢軍連夜渡河。在河yīn城方向,吳川也指揮大軍連夜發起了渡河作戰。雖然戰鬥不是非常激烈,但匈奴人看到對岸密密麻麻的火堆和隱約可見的一隊隊整裝待發的虎賁軍士卒,他們非常恐懼。右大都尉須卜武終連續數次派人向須卜骨都侯求援。
須卜骨都侯如今已經知道自己最初的判斷是正確的,漢軍的確是兵分兩路攻擊自己,吳川的這一路人馬肯定是打算渡河北上佔據yīn山要隘以切斷胡族聯軍的退路。他現在非常後悔向雲中派出援兵。否則的話,我手中就還有幾萬兵馬可以調動。
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須卜棄陽的三萬大軍此時已經到了雲中,他即使接到自己的命令后立即回援也要在三天之後才能趕到九原。
三天後,虎賁軍至少有一萬到兩萬人馬可以渡過黃河,那時漢軍在黃河北岸已經站住了腳,要想把他們打回去勢必比登天還難。
須卜骨都侯決定趁著現在過虎賁軍人數少,勢單力薄的時候向虎賁軍發動攻擊,但他目前能調用的兵力只有九原、五原和臨沃三城的一萬四千兵,這和過河的虎賁軍兵力相比沒有任何優勢。駐守yīn山要隘的那一萬鐵騎是萬萬不能抽調的,那是胡族大軍最後撤過yīn山的保障。
須卜骨都侯和單于庭的大臣們緊急商議之後,立即向匈奴各部首領發出了徵調令。此時只要是能拿弓拿矛的,無論男女都要上戰場。在須卜骨都侯和單于庭的大臣們看來,這可是保全各部族眾xìng命的一戰了。
須卜骨都侯目前不能確定虎賁軍在黃河北岸到底有多少軍隊,但他想到虎賁軍既然能夠連下西安陽、成宜和宜梁三城,人數一定過萬。至於這支虎賁軍為什麼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秘密渡過了黃河,他已經無心再去追究了。
須卜骨都侯為了迅速擊退虎賁軍,命令臨沃的兩千駐軍出城趕到河yīn渡口,阻擊吳川大軍渡河。命令駐守河yīn渡口的是他的弟弟須卜武終,他帶著兩千兵支接前方戰場,同時他把駐守九原城的最後三千人馬也全部派到了戰場。他要捨命一搏了。
須卜骨都侯認為這一萬一千大軍即使不能把虎賁軍全部趕過黃河,但至少可以阻止虎賁軍渡河的速度,可以減少虎賁軍過河的軍隊人數。這樣等到須卜棄陽率三萬主力大軍回援后,就可以一鼓作氣把虎賁軍殲滅在黃河北岸,把虎賁軍渡河北上的策略徹底擊破。
上半夜,付傑帶著五千步卒渡河趕到了金平原。下半夜,民夫們開始向黃河北岸運送大軍急需的武器。
拂曉時分,五千虎賁軍在暉金原列好了阻擊陣勢。付傑傳林訊三人率五千步卒居中,周旭,烏蘭率鐵騎在左翼,李蒙,泰興率鐵騎在右翼。
當一輪火紅sè的朝陽從東方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南匈奴人指揮一萬一千鐵騎向虎賁軍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虎賁軍步卒擺下了密集的方陣,他們面對匈奴人的進攻毫無懼sè,一個個酣乎鏖戰,奮勇當先。匈奴人屢屢撕開方陣,又屢屢被殺了出來。他們就象一群窮凶極惡的野狼圍攻一隻龐大而彪悍的大象,不但無從下手,更被這隻兇悍的大象撞擊得傷痕纍纍。虎賁軍鐵騎在李蒙,泰興的帶領下,從左右兩個方向攻擊匈奴人的側翼。步兵方陣得到鐵騎的支援和掩護后,愈發固若金湯,攻擊勢頭越來越強勁。
雙方戰局膠著,殺得難分難解,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隨著漢軍步卒陣亡人數的不斷增加,方陣開始被匈奴人頻繁突破。都尉小皮在指揮士卒反擊的時候被匈奴人的長箭shè死了。
「殺……」
付傑一直站在方陣中間指揮作戰,但他看到小皮被匈奴人殺死之後,再也忍不住心裡衝天的怒火,拿著長槍就衝到了最前面,「兄弟們,殺死匈奴人,殺死他們……」
匈奴人的損失非常大,但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這個時候誰能拼到最後,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贏家。匈奴大當戶下令各部鐵騎不惜一切代價撕開虎賁軍的方陣。只要擊破了虎賁軍方陣,虎賁軍必將潰敗,這戰就算打贏了。
就在虎賁軍步卒死傷慘重,方陣岌岌可危,吳川心急如焚的時候,軍司馬傅嘏帶著三千剛剛渡河而來的步卒趕到了戰場。吳川大喜,立即命令兩翼鐵騎突破匈奴人的側翼,向匈奴人的中軍殺進,以減緩匈奴人的攻擊節奏,策應傅嘏的三千步卒進入方陣支援。
虎賁軍鐵騎突然發力猛攻給了疲憊不堪的匈奴人重重一擊。烏蘭帶著親衛殺在最前,一直殺到了須卜武終的戰旗下。
烏蘭驍勇善戰,大刀狂舞,連斬數人,奪旗而去。須卜武終大怒,指揮鐵騎四面圍攻意圖奪回戰旗。
烏蘭殺不出去,抱著必死之心調轉馬頭又殺了回來。須卜武終措手不及,被烏蘭縱馬追上一刀砍為兩截。匈奴人被烏蘭的神勇所震駭,紛紛避其鋒芒,任其奪旗梟首而去。
殺……
匈奴叛軍視死如歸,勇往直前。
虎賁軍的防守越來越牢固,而匈奴人的攻擊也越來越瘋狂。面對絕境,匈奴人除了誓死奮戰以外,別無出路。
中午,虎賁軍軍司馬又帶著兩千步卒匆匆而來。吳川仔細看看殺聲震天的戰場,命令他們後退三里,暫時不要進入戰場。軍司馬周聰心急火燎,十分不滿地說道:「將軍大人這是何意?你難道想讓我站在後面眼睜睜地看著前方將士一個個地倒下?」
吳川瞪了他一眼,不高興地說道:「你急什麼?要想把匈奴人拖在這裡,就要把仗打得這樣慘烈,讓匈奴人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打贏了,這樣他們的兵馬才會源源不斷的趕到金平原,否則我們怎麼攻佔九原?如果把匈奴人打跑了,他們幾千人死守一個城池,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把九原拿下來?什麼時候才能打到yīn山?什麼時候才能收復邊郡?要多死多少人你知道嗎?」
吳川可知道,并州的戰事大將軍希望在年前結束,所以怎麼樣解決這些匈奴人,才是重中之重。
周聰不敢做聲了。
「帶著你的人退下去。」吳川揮手命令道,「退遠一點,不要給匈奴人看到。」
…………
午時,九原城。
此時的九原城外一片混亂。居住在附近的匈奴右部落各族首領聽說漢人打過黃河了,非常恐慌,立即吩咐自己的族眾收拾東西向yīn山方向遷移。同時,各族依照須卜骨都侯的命令,連夜組織了一批可以上陣殺敵的族眾進入九原城充任守城之責。
這些匈奴人都知道,他們的叛軍,朝廷和大單于於水連是不會放過他們的。如果須卜骨都侯戰敗,唯有向大草原撤退,投靠鮮卑人。
當天上午這些各族的護城小隊陸續集中到九原城外接受單于庭護衛的檢查和訓示。單于庭的護衛們還適當給他們補充一部分軍械。
突然,九原城外的草原上出現了一支高舉著匈奴大旗的鐵騎大軍,這支大軍以極快的速度向九原城狂奔而來。
城裡城外的匈奴人不約而同的歡呼起來。這一定是援軍到了。有了援軍,漢軍就不可怕了。
城樓上,一個當值的百長剛剛高興地叫了兩嗓子,隨即他想起什麼,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他指著遠處猶如驚濤駭浪一般席捲而至的鐵騎大軍,疑惑地問身邊的士卒道:「這是西面還是東面?」
這鐵騎大軍怎麼會在這個方向出現,他覺得這不符合常理啊。怎麼會這樣?
「這是西面。」那個士卒笑道。他沒想到覺得城外的鐵騎有什麼不同。
「西面?」那個百長喃喃自語道,「我們在西面還有大軍?」
「也許大單于把駐守yīn山要隘的軍隊徵調回來攻打漢人了。」那個士卒興高采烈地說道,「漢人馬上就要被趕過黃河。」
「不可能。」那個百長說道,「昨天我們才知道漢人過了黃河,今天yīn山的軍隊不可能趕回來。」他指指站在周圍的幾個士卒,「你們立即迎上去問問是誰的大軍。」
「吹號報jǐng。」
嗚……嗚……
凄厲的號角聲霎時響徹了九原城的上空。
劉志舉手狂呼:「舉旗……」
「吹號,發起衝鋒……發起衝鋒……」
大漢戰旗和驃騎軍戰旗突然橫空出世,迎風飄揚,五千鐵騎突然之間爆發出了一聲驚天怒吼。這吼聲猶如晴空一個霹靂,又猶如山崩地裂一般,震得天地為之sè變,九原城霎時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