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二嫂進門
又過了兩年,金妹已經十一了,這年夏天大嫂生下了一個男孩,一家人歡天喜地的。
夏天過去沒多久,棗子成熟的時候二嫂進了門,金妹只記得下面院子里的一個叔叔有個晚上過來和表姨、姨夫說了好一會兒話,隨後晚上金妹照看著三個月大的小嬰兒,大哥大嫂和二哥一起去姨夫屋子關起門裡聊了一會兒,老三老四則是扒著門口偷偷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第二天一早姨夫帶著二哥出門了,他們回來后金妹邊吃晚飯邊聽他們說簡單擺兩三桌算了,這次因為他們在商量事,金妹很快就拿到了飯勺舀到了飯。
第二天表姨和嫂子按計劃背著孩子去街上買東西,姨夫去莊上說接幾個客人來吃酒,金妹則被安排在家把屋子收拾乾淨,並且要把家裡所有的碗筷都洗一遍,老三老四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地劈柴,金妹聽他們說是二哥要結婚。
沒過幾天,家裡又殺雞又殺鴨,附近的鄉鄰每戶派了一個代表來吃飯,然後隨著鞭炮聲響,一頂紅色的轎子把二嫂抬進了院子。
賓客們在外面吃著酒,新來的二嫂個子嬌小,有些害羞,和二哥敬完酒之後就躲進了屋,外面鬧哄哄的,金妹不敢在外面礙手礙腳,躲到牆角端著碗吃完飯,又到伙房放下碗,然後不自覺地往二哥屋門口走去,躲在門口偷偷看新來的二嫂,二嫂看見金妹站在門口,也不做聲,偷偷打量著金妹。
這時正在招呼客人的表姨看見金妹在門口,就過來了,順手拿了一小疊花生紅棗遞給金妹,要金妹拿去給二嫂吃,並讓她陪二嫂說說話,金妹應聲進去了,把那疊花生紅棗放在二嫂面前,二嫂看了看金妹,拿起一個紅棗遞給她,金妹搖了搖頭說:「我不吃,給你吃的,表姨讓我來陪你說話。」
二嫂就問:「你是親戚家的孩子嗎?」金妹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二嫂見有些疑惑,似乎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為了緩解尷尬,就又抓了幾個花生遞給金妹,說:「我不愛吃花生,都給你吃吧。」金妹回頭往門口看了一眼,只從中拿了一顆,剝開吃了。
二嫂又問金妹:「你是從哪裡來的?」金妹說了地方,二嫂顯然是沒聽過,又問金妹今年多大,幾歲過來的,家裡還有誰,金妹一一答了,二嫂聽完拿了一個紅棗放進嘴裡,說:「這棗甜甜的,很好吃,你試一個。」說著塞了一個棗進金妹嘴巴里,金妹嚼著棗,是挺甜的,但二嫂再給她遞的時候她堅決搖頭說不要了。
隨後二嫂又往金妹衣兜里塞了幾個花生,問起表姨家其他人的情況,金妹一一答了,說表姨姨夫和哥哥嫂嫂都好,二哥也好。
說起二哥,二嫂臉有些紅了,忙轉移話題,說家裡不是還有兩個男孩子,他們怎麼樣?
金妹想起老三和老四,尤其是老三那張冷漠的臉,雖然家裡誰也沒說,但大家都心照不宣,金妹和老三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們將來會是什麼關係。
但是心裡越是明白,兩人越是彆扭,完全不知道怎麼和對方相處,以至於金妹來表姨家五年了,雖然也很少和其他人說話,但和老三,可以說是一句話都沒說過。偶爾單獨碰見了,老三也是一臉嚴肅,正眼都不看金妹一眼。金妹也是,主動忽略老三的存在。
兩個人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五年之久,但卻無比陌生,連莊子上的人都不如,莊子上的人偶爾路上碰見了還會打個招呼。
二嫂見金妹不說話了,剛想開口,金妹似乎是覺得她要問老三,自己實在是不知道怎麼答,就說自己要去洗碗了,說完飛快跑了。
二嫂似乎很喜歡金妹,沒事就找金妹聊聊天,只是不再提老三老四,這個家也算有個可以和金妹聊天的人了。
金妹這才知道,二嫂母親去得早,她跟父親和哥哥生活,家裡有地,日子過的還算不錯,就是父親年紀大了,患有眼疾,看不清路,基本上由她在家照顧。
大前年的時候鬧日本,哥哥給父親準備了一個樓梯,鬼子來的時候父親不好跑,就順著樓梯爬上閣樓,上去之後把樓梯也抽上去,再把閣樓上的隔板放下來,就那樣躲在閣樓上等日本人走。
哥哥又和她一起把柴禾全部搬到院牆邊去,免得鬼子點火燒屋,畢竟自家房子是木頭做的,很容易燒著。但有一次她和哥哥在地里幹活的時候聽說鬼子已經進村了,而且看大家跑的方向是家裡那邊來的,兄妹兩實在太害怕了,就跟著跑了,等鬼子走了之後回家一看,爹爹沒來得及上樓梯,已經身亡了。
好在沒多久日本人就投降了,兄妹兩獨自守著祖屋種地過日子,過了兩年,哥哥經人介紹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嫂子覺得她年紀也大了,該說親了,就託人做媒,正好前面院子里的那個叔叔是嫂子的遠房表親,他想著表姨家有四個男丁,只有老大成婚了,就上來問問,一問之下覺得老二和她年紀正合適,兩人相看了之後覺得同意,那年光景不算好,表姨家下了定,兩家商量簡單辦一下算了,就這樣二嫂來到了表姨家。
金妹聽二嫂的遭遇和自己差不多,只是她的家庭條件要好一些。二嫂的到來又勾起了金妹的回憶,也不知道長生去了哪裡,有沒有回家。
多了一個說話的人,金妹的日子也變得好過了許多,雖然這幾年外面一直在傳打仗之類的消息,但這深山地處偏僻,一般沒人進來,算是與世隔絕,偶爾有來抓壯丁的,家裡四個哥哥就會躲進山裡去,過幾天風聲過了又回來。
二嫂進門的第二年,金妹已經十二歲了,八月,稻穀豐收的時候,金妹聽說湖南解放了,不用再打仗了,大家都很開心。十月,金妹又聽說新中國成立了,金妹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後來,姨夫和大哥二哥經常去鎮上開會,慢慢的,家裡人的臉色低了下來,家裡牛也賣了三頭,而且金妹發現,他們看自己的臉色也不太好,金妹覺得他們在為什麼事情發愁,而且自己的存在彷彿彷彿讓他們更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