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理查 理查
幾天後，安格列斯、伊奇、理查三人坐在船艙內的餐桌上。
安格列斯一聲不吭，乖乖吃飯，一邊抬著頭看向眉頭微皺的伊奇，還有神情逐漸興奮起來的理查。
「伊奇先生，明天晚上我就要下船了。」
伊奇眼帘低垂，沒有看向理查。
「是這樣，再走一天，就到了利維坦鯨活動的區域了，而且每年只有這幾天利維坦鯨會在這裡出現。」
「我從小就想看鯨魚，但我學不會游泳，家裡人也不支持，就一直渾渾噩噩地拖到現在。我好不容易賺夠了錢，足夠我的妻兒維持生計，才偷了艘船去看鯨魚。」
37歲就攢夠了一個家庭一輩子需要的錢，這是渾渾噩噩？
安格列斯的觀念受到了衝擊，但他還是安靜吃飯。
「也是運氣好，你們居然乘這麼大的船遠行，我才想到只靠那艘小船是不支持我的行動的，所以就厚臉皮上了你們的船。」
伊奇說話了，打斷了理查的絮叨。
「我們要繼續行船的，不會等你，你自己想好。」
聽到這句話，理查愣了一下，又連忙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的，明天我會乘著那艘小船等待利維坦鯨出現，你們繼續你們的路程，不用因為我麻煩你們。」
安格列斯眼睛微睜，一個37歲不會游泳的沒有鍛煉過的中年人，一個人在海上乘著小船，這不是找死嗎？
但沒想到，伊奇點了點頭，答應了。
「嗯，明天你自己下船吧。」
說完這句話，伊奇起身離開，安格列斯也連忙起身追上伊奇，餐桌上理查聳著肩卻是在竊喜。
【你真要讓他一個人乘著小船在海中央？】
安格列斯現在伊奇的床邊，把寫了字的本子遞給伊奇看。
伊奇看完，滿不在乎地說。
「他是大人了，他自己的選擇關我們什麼事。」
安格列斯眼睛微睜，不認同地在本子上速寫。
【他是大人？我看他的思維跟小孩子一樣！】
伊奇看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其實吧，你覺得他是個小孩，我是蠻認同的。嘖嘖，怎麼，你這個小孩子瞧不起他這個小孩子？」
【那你……】
伊奇又按住了安格列斯的筆，閉上眼睛說。
「睡覺吧，他的事又不歸我們管，晚安。」
伊奇關了燈，安格列斯定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
第二天，夕陽下，昏黃的海面上，安格列斯緩緩鬆開纜繩，把理查的小船下放。
透明的水花濺了安格列斯一臉，理查連忙笑著說。
「謝謝，謝謝，麻煩你了，麻煩你了……」
安格列斯也露出個笑容，搖搖頭擺擺手表示無所謂。
「好了，你走吧。」
伊奇看了一眼理查，說道。
理查又是連連點頭，笑著回應。
「好，好。」
此時理查距離自己的夢想如此之近，他從未如此欣喜過。
安格列斯抿了抿嘴，看著理查順著樓梯，跳上小船。
「走吧。」
伊奇拍了拍安格列斯的肩，轉身離開。
這邊，理查激動地檢查著小船，又轉身向安格列斯二人告別。
「再見——再見——」
船隻開動，安格列斯也揮著手告別，但兩人漸行漸遠，理查的身影逐漸縮成一個小黑點。
這時，一聲彷彿傳自遠古的鯨鳴發出。
安格列斯連忙扒著船欄，向海下看去。
海面之下，一片片潔白、光滑的背脊緩緩游過。
一隻只體型巨大的白色的利維坦鯨在這裡出現了。
遠處，被暮日染色的，燦爛的天際和海邊緣，突然亮起一陣銀白——
一隻利維坦鯨碩大的尾巴拍出海面，一時間霞光萬照，一圈圈的彩虹在天邊閃耀著。
安格列斯的目光緩緩移動，看向代表理查的小黑點。
理查的位置，一隻利維坦鯨銀白色的背脊亮出海面。
安格列斯依稀看出理查興奮地伸出手臂，在空中忘形地揮舞，但突然，海波泛濫，那激動的小小的黑點在海面上消失——
船，翻了。
安格列斯的目光一下子晦暗了，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在海中央落水了，還有多少生還的可能呢？
安格列斯的身軀都沉重了幾分，他拖著身子來到艙室，那副喪母般的表情讓伊奇一下子就知道了一切。
「哈哈哈哈哈！」
伊奇拍了拍手，忍不住大笑。
安格列斯抬了抬頭，緩緩寫下一行字，舉著本子擺在伊奇面前。
【這不好笑，伊奇先生。】
「好，不笑了。」
可誰知伊奇先生好像更過分了，他憋著笑，捂著嘴，又一邊作捧腹狀。
接著，伊奇打了個響指，一道湛藍色的光屏在兩人面前出現——
理查的第一視角，他呼喚著利維坦鯨的名字，海面之下暗流涌動，一隻只龐然大物迎著霞光游出。
一隻巨大的利維坦鯨，躍出海面，亮出白色的背脊，在燦爛的暮光下照出絢目的顏色。
理查張大著嘴巴，又不禁驚喜地大呼小叫、手舞足蹈起來。
不幸的是，利維坦鯨太巨大了，它掀起的海波掀翻了理查的小船。
但是……
視線回到理查的那隻小船，水波動蕩的海面，一個男人探出頭來。
理查手順了一下自己的頭，把多餘的水擺開，正驚奇自己怎麼會游泳了。
接著，一股莫名的感覺驅使著他上浮。
理查手腳並用，竟爬到了海面上。
此時的暮光已經變成了金色，金色的陽光染出一片金色的大海，理查緩步走在金色的海面上，微波蕩漾，理查彷彿走在一片麥田裡。
雙腳穩穩踩在海面上，傳來海面有如慈母皮膚般的觸感，理查從未如此舒適安心過。
一隻利維坦鯨發出鯨鳴，潔白的鯨首鑽出海面，來到理查面前。
利維坦鯨雙眼微閉，理查單膝跪地，雙手輕輕扶上利維坦鯨的皮膚，上身彎下，下巴和鯨魚的頭首緊貼。
金光照耀在巨大的利維坦鯨和小小的理查身上，理查也閉上眼，用盡所有的感官去體會現在經歷的一切。
理查閉著眼睛，撫摸著利維坦鯨說。
「好美，好美……」
金色的海面上，人鯨相貼，好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