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外物與道途
李元澤老道將銅錢劍的煉製法門簡單說與徐寧知道以後,半天不見對方有什麼回應,他也不著惱,只當對方在參悟自己提供的煉器之法,無暇他顧罷了。
苦笑著搖了搖頭,老道猛地一跺腳,加快了御劍飛行的速度。
山風呼嘯,將兩人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袍袖、衣角鼓盪之間自有一種不俗的氣勢。
「道友要不要來上一口。」興之所至,老道將腰間乾坤袋內取出一個尺許高的酒葫蘆,「咕嘟咕嘟……」灌了幾口,轉手又遞給了徐寧。
「多謝道友,但是在下不勝酒力,也不好這杯中之物。」徐寧婉拒了對方的好意,將乾坤袋內取出了一口淡金色的小劍。
此劍只有寸許長短,通體呈淡金之色,他此前在對敵綠柳庄前面的水鬼時曾用過一次,威力不甚太大的樣子。
徐寧摩挲著小巧的劍身,將體內法力瘋狂的灌注到小劍當中,一陣清越的劍鳴之聲過後,斷聳的劍脊上倒映出一段瑩白的古怪紋路。
「雲符真紋,據不知名的佛宗功法上所載,這些傳承自上古修仙界的雲紋一經神識之力鐫刻到法器上,便可不同程度的提升該法器的品階。」
「品階提升集中反映在移動速度、隱芥藏形這兩方面。」
「此前因為這口飛劍用材太差的緣故,我不太熱衷於在上面鐫刻這些雲紋,儘管更快的速度在對敵作戰之際,能夠造成更大的破壞,但此事卻是一柄雙刃劍,傷敵一千時,自己也要損傷八百。」
「譬如用石頭破堅冰,尋常的投石速度或許奈何不了冰壁,可是一經提速,或可擊穿堅冰。反觀石頭呢,很可能在破冰的一瞬間,被巨力崩碎開來。」
「此前是怕傷了這口飛劍,所以斷斷續續的,總也沒能鐫刻上哪怕是一小段完整的雲紋。可眼下正是用兵之際,快速揮斬過去的飛劍,或許能以自傷自損為代價,破開那妖蠶的防禦,收穫奇兵之效。」
「而且我也很好奇,這口依葫蘆畫瓢,按照不知名功法後面的煉器法門打就的小劍,鐫刻上雲紋之後,卻不知能從下階法器提升到何種程度?」
「能提升到中階法器嗎?還是運氣爆棚被提升至上階或者是頂階?」
「如果僥倖有了上階法器的戰力,或許能跟那隻蠶妖掰一掰手腕,也不用怕什麼自損八百了,否則中階法器之下的寶物,即使在提速以後能破開妖蠶的堅殼,也難保不會崩碎、斷裂。」
「斬魔劍,這件不世出的佛宗法器,居然被我這個二把刀的煉器師傅將一些低端的替代材料,打製成一口下階法器,當真是明珠暗投了。」
「還有那『七情六慾袋』就更加離譜了,堂堂法寶級別的煉魂之物,被我偷工減料之後,比之於一個破麻袋也好不到哪裡去。」
「唉,等手頭寬裕了,是必要租借一間地火石室,將這兩件法器重新煉製一番,也好恢復它們應有的榮光。」
「修道須教徹骨貧,囊中只有五三文的時代,或許已經過去了,放眼現在的修仙界,想要一路高歌猛進,總也脫不開『法』、『財』、『侶』、『地』這四個字。」
「回到我自己身上,這不知名的佛宗功法確實比宗門一脈相傳的冷火鍛魂訣強了不少,但是殘缺不全,結丹之後就沒有後續了,這也是個令人頭痛的事。」
「財就不用說了,自打修仙煉道以來,就沒有不缺錢的時候,購買輔助修鍊的丹藥需要錢、打制趁手的法器需要錢、畫幾張傍身用的符籙需要錢……」
「至於道侶嘛,哪個男修士不幻想著有人知冷知熱,紅袖添香?哪個女修士不想有人替自己遮風擋雨?」
「況且很多雙修秘術還有助於突破修為瓶頸,提高修鍊速度,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強強聯合的一種表現,那些有條件之人,往往會結伴雙修,共赴大道。」
「至於我自己嘛,等條件改善了再去考慮吧。」
「再就是最後這個地字,多半指的是那些藏風納氣的風水寶地、洞天福地,在這些天地靈氣充沛的地方修鍊,當真能事半功倍、一日千里也說不定。」
「修仙一界的道統傳承已久,五塊修仙大陸有數的一些洞天福地幾乎被那些聲名赫赫的超級勢力瓜分殆盡了,這也從側面反映出地之一字的重要性。」
徐寧在心裡感嘆著一眾外物對道途的影響之大,不免有七分唏噓,三分傷感。
物傷其類,是因為法、財、侶、地這四個字,他幾乎一個也不佔,客觀條件太差,還要逆天改命,追尋那一線不可期的長生大道,這就決定了他要比別人多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縱千萬人,吾往矣。」徐寧及時調整心境,給了自己一個正向的暗示,然後凝聚神識之力,依著劍身上未竟全功的那段雲紋繼續鐫刻了下去。
李老道則是將手裡的酒葫蘆高舉過頭頂,微微仰首,肆意瀟洒的將葫蘆口中傾灑出的酒水,往自己口中傾倒了過去。
「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可惜道友不喜此物,可惜那妖蠶又有些棘手,否則無牽無掛的喝上一杯,笑對這巍巍青山、松風泉壑,卻不是人生一大幸事嗎?」
一番豪飲過後,老道但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舒坦,豪氣頓生,也就打開了話匣子。
「還是道友活得透徹,道法自然,原本就該如此的。反觀在下,為了幾兩碎銀子,終日奔波,很少有清閑的時候,這中間該是錯過了多少風景啊。」徐寧一心二用的敷衍著老道,才會有這般曲意逢迎的話語。
此刻他的道心極為堅定,也清楚的知道,享樂之事,偶爾為之也就罷了,想辦法提升修為境界,突破壽元的桎梏才是正理。
「哈哈哈,不敢說有多麼透徹,只是……」見徐寧延續了自己的話題,並頗為羨慕自己的樣子,李老道大感受用之下,開始了自己的長篇大論。
徐寧則在一旁「嗯嗯啊啊……」還間或點頭稱是,表面上充當了一個合格的聽眾,這也是老道滔滔不絕的動力之一。
徐寧在加緊鐫刻雲紋之餘,又在心裡,自己的賬簿上給老道添上了一筆。言多必失,老道酒後妄言,讓他發現了一些端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李老道正添油加醋的說著自己降妖除魔的光輝事迹,不意那個小山谷已經進入了二人的視線範圍。
將銅錢巨劍落在那條黑石小路上,老道意猶未盡的道:「咱先斬妖,等此間事了,我再繼續跟道友講述之前的離奇經歷。」
「嗯嗯……」徐寧連連稱是,將手中的飛劍納入袖底,雙目卻鎖定了小路盡頭處的那張晶瑩絲網。
老道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苦笑著說道:
「此獠倒也執著,這幾日我天天過來騷擾,好讓它無暇外出劫掠牲畜,禍亂鄉里,因為不敢太過深入的緣故,谷口也就成了主戰場。」
「這一天天的拚鬥下來,首當其衝的就是封在谷口的絲網,可第二天復來的時候呢,絲網分明又完好無損的掛在了那裡。」
「連續數夜加班加點的織網,莫不是此獠夜裡都不睡覺的嗎?如此毅力要是放在你我身上,怕不是築基也近在眼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