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夏珉

「嘶，嗞——大風車，滴溜溜地轉，這裡滴風景呀，真好看……」

「嚯，真的還能用！」

「天好看，地好——嗞，嘶……」

「怎麼又壞了？！」

滿地油污、瀰漫著橡膠味的狹小陰暗的工作間中，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黑髮青年雙手按在一台民用機械臂的操作屏上，指頭滑動間，電焊臂「嗞嗞」地在金屬裝置上劃出電光。

不久，在他的修理下，裝置再次放聲：「小朋友們，我是月亮姐姐。」

然後是長久的寂靜。

黑髮青年皺眉撓頭：「就這？這就是『機密文件』？」

他拿起裝置，關了工作間的燈，開了門，迎面碰上了一個抱胸等待的漢子。

漢子左半臉反射著金屬光澤，眼睛射出LED燈般的光，雙臂非常健壯，它處倒是如同常人。

「修好了不，夏珉？」漢子抱著胸問。

「嗯，不過裡面的東西可能不是你想要的。」名為夏珉的黑髮青年同漢子走到櫃檯前，自己坐上鋼椅，隨手把「機密文件」放到台上。

「怎麼說？」漢子義眼一閃，捏拳沉聲問道。

夏珉全身哆嗦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摸摸後頸上的晶元插口，隨後才按下「機密文件」上的播放鍵。

歡快的《大風車》響起，漢子聽著，仿生眼皮不停地眨動。

聽完一曲，漢子皺眉眨眼，思索一陣后把目光投向了櫃檯里的夏珉：「你怕不是特地消遣我？」

「可不敢！老韓你連錢都沒給，消遣你幹嘛？」夏珉拍拍櫃檯說。

他為這「機密文件」操心半天還拿不到報酬，最後還被懷疑，這上哪說理去！

「我怎麼知道是不是你聽了裡面的東西后調換了呢？」老韓望著夏珉，另有深意地說著。

夏珉絲毫不懼地與老韓對視。

不就是義眼嗎，誰還沒見過一樣，怕你怎地？！

過了半分鐘，夏珉嘆聲氣。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有沒有測謊軟體？你連進我生物監測系統看看不就知道了？」

老韓點頭，左手一甩，一條黑色的數據線就蹦到了右手上。

隨後他把數據線插到夏珉後頸上的插口裡，義眼亮起。

「怎樣？我沒說謊吧？」夏珉叉腰說，「所以說你或者巴巴里他什麼時候付錢？說好五百蘭的。」

老韓扭頭：「老闆他要求驗貨后再給錢，雖然你確實沒有說謊，但有沒有真正修好還不確定，先等著吧。」

說完，老韓也不容夏珉拒絕，拿起音響便走。

夏珉嘖嘖搖頭，倒沒有急躁。

老韓口中的老闆，名為巴巴里，或者稱號為巴巴里的男子是貓區比較有名的中間人。

事業正處於預備上升階段，不會隨便得罪人。

而夏珉這邊的境況卻差了許多。

他這家由已故父母傳下的「夏氏汽修」經營狀況不佳。

父母去世后，夏珉依照當地法律繼承店鋪，當然，其中過程十分繁瑣。

在重新開業之前他就收到了蘭芳公司集團的各類手續辦理要求，同時被收了不少遺產稅，最終只留下了不足五十平米的店面。

依靠不錯的動手能力與遺產，他尚且能謀生，時不時還能更新一下身上的義體硬體，但再加上一個人就難了。

然而他正好又有個小他兩歲的妹妹，名為夏璇，目前正居家學習，同時打些零工補貼家用。

夏珉看了眼時間：「6：32，P.M.」估摸著沒客人再來，就出了店，鎖門打烊去街上找些生計。

門外的大街上各色霓虹燈光交錯混雜，像一鍋倒人胃口的湯料。

兩三層樓高的建築上掛滿了播放廣告的微型投影裝置，投放出薄薄的全息影像廣告。

狹窄的巷子里躺著不省人事的傢伙，有的全身完好，或許只是喝醉了。有的則或是義眼被人挖走，或是下頜消失，大概是喪心病狂的「泥沼蟹」的獵物。

在這樣一個地方，似乎沒有一處角落裝得下良善。

夏珉開啟系統的「掃描模式」，一是為了警戒，二是為了搜索可利用的廢品。

撿垃圾，就是他的生存之道。藉助自家店裡的機器，他可以把別人眼中的垃圾變為城中的通用貨幣——蘭。

於是，在路人眼中，一個雙眼放光的男子出現了，他一頭黑髮，雙眼經過改造，身穿工裝，斜背著棕色混紡布包，稍微掃描一下就能看到他全身上下沒有一個配件是白色民用級以上的。

「A3型通用零件，拿了。晶元主板，拿了。衣服？不要……」

夏珉戴著手套在街角旮旯的垃圾桶里翻找，時有發現，就細緻掃描一凡，對照網上的價格表后，有價值的就收入包里，其餘丟回原處。

不知過了多久，轉眼間，被高樓篩得稀疏的夕陽消弭，而城市裡的燈光更加明亮。

「喲，綠色商業級2G-RAM，還是金四敦牌的！」

腰包已經鼓起來的夏珉在一家戴夫卷餅店後門的垃圾桶里翻出一條沾著油的內存條，臉上不由得露出喜色。

雖然掃描顯示這根內存條狀況不良，但修修還能用，或者二手賣了也行。

夏珉高興，取出包里洗乾淨的白布條將內存條包好，準備收入腰包。

「停停停，小子，你幹嘛呢？」

背後一個嘶啞的聲音突然響起，夏珉表情異變，先收起內存條，旋即掏出一把磨尖的螺絲刀，同時一邊退到門邊，一邊轉身。

幾個動作發生在短短數息之間，此刻，他的義眼中顯示出了三個男人的身影。

「怎麼，撿垃圾也要許可證了？」夏珉掃出對面三人同樣沒有白色以上義體部件，甚至部分核心部件還是灰色廢品級，心裡一定，冷聲反問道，「你們又是哪條溝里爬出來的？」

三人中為首一人的「亮」出手中的刀子——一把刀面發光的短刀。

見老大抽刀，剩下兩位也不多說，也亮刀等待老大指令。

「撿垃圾也得看地盤吧？你把好東西都撿了，讓我們進垃圾場去？」

夏珉眉頭一跳，沒反駁，只是把手中削尖的螺絲刀握得更緊，腳步微移形成戰鬥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