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崇禎十六年十月,孫傳庭戰死潼關,時年五十一歲。《明史》稱:「傳庭死而明亡矣。」從此天下動蕩,長達四十年的抗清之路由此開啟。
孫世寧此時八歲,后逃入一老翁家中,其後跟隨兄世瑞回了代縣。這時的他還不知道,將來的天下格局會因為他的加入而產生新的變化。嘉定的侯玄瀞,南京的陳子龍,大同的姜瓖,宜興的侯方域,這些人都同樣被裹挾進時代的洪流中,並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了代價。
嘉定城中,一個十幾歲的白衣少年正在家中不斷地伏案寫作中,突然有一個紙團砸到了他的頭上,白衣少年轉頭望去,只見一個上身著交領琵琶袖襖下身著百褶裙的清秀女子正朝他調皮地吐著舌頭。白衣少年寵溺地朝她笑笑,之後便繼續低頭忙碌起來,這女子嗔怒道:「玄瀞哥哥真是個木頭人!」臉紅紅地跺了跺腳,轉頭跑掉了。
「三弟,你這小子可以啊,人家小姑娘想找你玩你卻還在這兒寫東西?」突然自門外探出一個頭來,白衣少年被這人嚇了一跳,隨即停下筆來,整了整衣冠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的二哥。二哥被他看得心裡有點發毛,問道:「你笑得這麼陰險,想幹嘛?」「嘿嘿,不想幹嘛,就是想懲罰一下你,小妹,快過來幫手!」說罷一個可愛的小女孩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用門夾住了他的頭,白衣少年便繞到他身後,把他的皂靴給脫了,拿了一根狗尾巴草在他的腳底板上搔弄起來。
二哥頓時慘叫連連:「別,別這樣,啊哈哈哈,癢死我了,你再這樣我就去找大哥告狀去。」白衣少年一臉無所謂:「誰讓二哥來打擾我的?這事兒你告訴大哥也沒用,他忙著呢,怎麼會管我們。」「對呀對呀,二哥哥你就認個錯吧,你認錯了三哥就不會再撓你癢了。」小女孩嘻嘻笑著。突然之間一聲巨響,一個青衣公子哎呦一聲,一個腳滑,整個人都掉進了葉池。
三人轉頭一看,正好看到了他們的大哥因為邊走路邊看書而不小心掉進了葉池的那一幕。場面瞬間靜止了。還是老二先反應過來,他馬上掙脫了,連靴子都來不及穿就沖了過去。到葉池旁邊一看,水面十分平靜,老二側頭往池下望著,突然間水面下伸出一隻手,把他拽了下去。
老二頓時成了一個落湯雞,但他的反應也很快,立馬掙脫了大哥的控制,浮上了水面,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笑罵道:「大哥為何這般捉弄我?」濕透了的大哥此時卻十分輕鬆:「誰叫你去捉弄三弟的,你不知道母親最疼的就是他嗎?這次就小小的懲罰你一下,下次看你還敢不敢了。」「哎呀,不敢了不敢了,鬧了一番我肚子也餓了,我們快去吃飯吧。」
大哥此時也聞到了飯菜的香味,於是趕緊從水池中爬起來奔向房間里,老二也緊隨其後,唯獨那個叫玄瀞的白衣少年依舊埋頭寫作中,直到有一個威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瀞兒,可以吃飯了,我們都等了你好久了。」他這才起身,伸了個懶腰,轉頭笑道:「好的,父親。」
飯桌上的菜跟往常一樣豐盛,火燎羊頭、水晶鵝、釀螃蟹、蒸龍肝、炮鳳肚、燒蘆花豬、糟鵝掌、燴通印子魚、鹵烤鴨、火熏肉、王瓜拌金蝦、肉鮓燉雛雞、臘鵝、羊灌腸、餛飩雞、油炸燒骨、雞煎湯、蒸羊肉、榛松糖粥、鸞羹等等,但是父親的眉頭一直皺著,過了良久也沒有動筷,老二侯玄潔有點沉不住氣了,他大聲道:「父親究竟在為何事煩憂?不如說出來讓我們也幫父親分擔一下。」侯峒曾依舊眉頭緊皺,緩緩道:「孫傳庭一死,關內已無堅城,照清軍這麼打下去,戰火勢必會波及到我們這兒,到時候得提前做好準備才行。」大哥侯玄演頷首道:「父親說的是,我們必須早做打算才行。」侯峒曾彷彿下定了決心般說道:「等吃完這頓,我就去跟蘊生好好聊聊。」白衣少年侯玄瀞卻十分冷靜:「父親不必為此擔心,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我待會兒還要去跟松圓先生學畫呢。」
話音剛落,只見一個僕人端著一個銀盤走過來,放下之後就走了。老二侯玄潔立馬就發作了:「這下人也太不懂事了吧,把東西放下就走了。」邊說邊揭開了,結果盤子上居然放著一個雙眼緊閉的頭顱,小妹侯懷風立馬尖叫起來,侯峒曾也十分震驚,侯玄瀞此時卻呆住了,因為這頭顱的主人正是他的老師松圓先生。此時的他們都不知道,命運的巨輪已經開始轉動了,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而侯家將迎來更加大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