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龍潭上的亡魂
夜幕中,一個女人正抱著貼滿咒符的罐子,邁步向谷底深色的水潭走去。
經過深色紫竹林,周身已被一群亡魂包圍起來。她無法看見那些亡魂,只是陰寒讓身軀直打哆嗦。撿起地上一根剛剛的竹枝,陽離之炁讓竹枝上燃起了火焰。火焰無法趕走那些亡魂,但至少給身體一絲暖意。
女人繼續向著水潭走去,直到對著潭水打開瓦罐,周旁的那些亡魂散去了。黑色的水炁在潭水上聚成人形,逐漸變成了一位高大的男子。高大的男子慢慢飄到她面前,空洞無神的雙眼看了過來。
「佟晴?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我只記得自己做了錯事,不做了很多很多錯事。最後我在陵墓跟與一位持劍少年大戰,戰鬥的結果...。哦,我都想起來了,我已經死了。對不起妹妹,對不起...。」
佟晴伸出手安撫道:「哥哥你不必自責,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干那些事並不是你的本意。魔尊設下毒計佔據了你的身軀,但你一直在與魔尊抗爭...。」
「不,不該這樣的,我的邪念在滋生,無法抑制的滋生,我辜負了所有人!」「真君」萬分痛苦,雙手緊緊抱住自己虛無的腦袋。佟晴要安慰哥哥,但她的擁抱同樣穿過了那副本不該存在的身軀。水炁散開了,又慢慢合攏起來。
「哥哥你不要再自責了,我們在這裡因為我們是兄妹,僅此而已。」
「真君」第三隻眼看了看自己的身軀,似乎明白了更多的含義。「是啊時間已經不夠了。記得是我第一次帶你來這兒玩的,那是一個紅景的秋天,這麼快,一晃已經快十年了。」
「哥哥你還記得...。」
兄妹兩人坐在了水潭邊,彷彿回到少年的時光。聊著曾經以往,感受著時間流逝。忽然「真君」再次化作黑炁,回到了魂罐里。
「死去的人應該死去了,佟晴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老教授拄著明亮如星辰的法杖,從林中的台階上慢慢走了下來。「苑秋教授。」而看見學樞會教授的佟晴並沒有感覺意外,她只是用神術偷偷抹去眼角的淚痕。
「苑秋您都知道了吧。」
「當然。你用的亡靈法術都是從我這裡學來的嗎。神學府里任何人施用亡靈法術都逃不過我的眼睛,即便是我最優秀的學生也不行。況且我也不是那些木訥的戎衛。」苑秋教授四周看了看,「你出神學府的時候,那些戎衛是怎麼說的。」
「他們並沒有盤問我,以為我進山巡察來的。」
「那行,我們可以聊一會兒。」
教授放下法杖面向黑潭坐了下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猜是從那個男孩來到紫麟山之後,對不對。」佟晴沒有作答,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男孩體內留著魔尊的邪毒,也留著你哥哥生前的炁息。當那種力量集聚的時候你哥哥的亡魂才能完整,所以你放任一些事情的發生。」
「苑秋教授我沒有害人,我始終恪守作為學宿導師的職責,保護自己的學生。而現在,我只是想見一見我的哥哥,我實在沒法做到不去想。」
為自己辯解的話徹底惹怒了對方,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女教授怒目而斥。
「你在恪守職責?難道想讓我誇讚你在祭神儀式的英勇壯舉嗎。你並沒有用心去保護自己的學生,而是在為自己的執念辯解尋找理由。佟晴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人在自己的執念中迷失,迷失是墮入邪淫的通道。」
老教授的話似乎是過重了,佟晴無法作任何回答。沉默了片刻,老教授才緩和了口氣。
「你能讓那個孩子來找我,我知道你還沒陷得太深,我希望你能早日迷途知返。」
佟晴點點頭,回答道:「苑秋教授我是有分寸的。很快一切都會結束的,和辰身上的邪毒散去,在那之後我哥哥的亡魂便長眠。現在,這只是有限時間裡的告別。」
「你認為魔尊的邪毒馬上會消失,我看未必。」苑秋否定道。
「這是青石棱靈醫師說的。」
「誰都說不好,弘鏡跟石棱之前拜託過我,讓我注意那孩子身上的邪毒。一個多月過去了並沒有好轉的跡象。」
「封尚好像也這麼說,但這是為什麼。」佟晴憂心忡忡地問道。
「魔尊的屍丹里有什麼東西誰都不知道。如果幾個月下來,石棱都治不好他該怎麼辦。按照律法應該把他交給洛神殿大神族處置,但這樣做青氏族人一定是不願意的。那之後將會是非常棘手的事情了,而且現在紫麟山這樣的狀況,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這回兩人又是沉默了許久,此時她們心照不宣,因為都知道對方在擔憂什麼。
就在一周前,一股神秘的力量將紫麟山封鎖了。神學府徹底與失去了外面的世界聯絡。沒人能進到紫麟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能出去,因為派出去的信使沒人能回來的。而迄今為止,依然沒有找到那股神秘力量的源頭。學樞會能做的只有保守秘密,他們知道如果這件事一旦公開,必然會造成整個神學府的恐慌。
一陣春風從山上吹下,帶來了竹林中的清香,潭前的空氣也不像先前那樣渾濁了。
苑秋教授嘆了口氣:「明天就是正式開學的日子。我們只能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隆重的開學典禮,繁忙的學務工作。除了不能出入神學府之外,我們跟大家說一切照舊。這樣做實在太違心了。」現在只有學樞會、戎衛還有絕小一部分的老師知道這事,此時佟晴也能聽出教授言語中的灰心喪氣。
教授指了指佟晴手中的魂罐:「關於山裡的事情「他」有說些什麼嗎。」
「「哥哥」有一次游散在山中,一頭黑色的怪物差點將他吞掉。他已經記不得怪物的樣貌了,只能感覺到一股古老原始的力量,那種連亡魂都感覺到恐懼的力量。跟苑秋教授您判斷的一樣,他認為可能是以吞噬亡魂為生的魔物。」
苑秋搖了搖頭:「吞噬亡魂的魔物太多了,我們並不能依此確定什麼。一周前我通過古老的亡魂找到了它,但它並沒有逃跑反而把我當作了獵物。」教授撩起頭銀髮,露出額頭上一道的傷疤:「當時我僥倖戰勝了對手,但那個怪物一直靠吞噬亡魂在積蓄力量,時至今日我已經沒有把握了。
「我們只能靜觀以待,相信它早晚會露出馬腳。」佟晴認真地說道。
「但我擔心學生們的安危,要是學生出事我想我是無法原諒自己的。」老教授拿起法杖,無奈地朝地上敲了一下,好像是為自己「無能」生氣。
「苑秋教授您不用太過擔心,或許這可能是繼承人計劃中的一部分。天師讓我們大家動動脛骨也說不定。」佟晴開了一個玩笑,老教授開心的笑了幾聲。
「哈哈說不定你說的是真的,天師老人家晚年的確有些玩世不恭。想起來我也是天師的學生之一,但天師的智慧依然無法企及。再說起來我們這一代也老了,回不到過去了。」佟晴想再說些安慰的話,老教授擺了擺手。「對了佟晴能不能讓我見見自己的故友。」
「教授您想見「哥哥」,但您是知道亡魂,亡魂是沒有意義的。」
佟晴看見了老教授的目光,顯然對方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