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放著漂亮道姑不娶,我逃婚了
一隻雄鷹掠過長空,遠看斑白,它往一座聳立雲霄的山巒而去。
龍虎山的一座偏峰,門庭上披紅掛燈,左右貼了兩個「喜」字。青石地被掃得格外乾淨,大紅綢緞披著台階,一眼看不到盡頭。
內院
銅鏡上映著一張俊秀的臉龐,一雙玉碧的手正為俊臉的主人畫眉。
「公子,想不到你畫上紅妝竟能如此驚艷,比許多女子還要好看。」小鈺眨著眼,打趣道。
陸行伸手刮向小鈺的鼻尖,調戲道:「等會兒,本公子來給我家小鈺畫妝,今夜就讓你這丫頭為我暖床。」
小鈺慌亂斷閃,臉蛋微紅。
「公子莫要打趣我,若是讓姑娘知道,往後可如何相處——」這個娘字,是咬著舌頭說的。
「相處?」陸行假裝困惑,卻是一肚子「壞水」:「這有何難,待我教你八字真言。」
「公子快說。」小鈺連忙追問。
陸行說道:「你可記好了,大被同眠,互看春閨。」
「大被同眠,互看……互看,春閨?」小鈺跟著念到最後的春閨時才醒悟過來,她忿忿地拍打了陸行的肩膀,耳根子已是通紅。
「呢喃,」竹窗外有了動靜,一隻半身雪白、外羽布滿褐斑的鷹竄了進來,利爪牢牢鉤住窗沿。
「是小青回來了。」小鈺眼中閃過驚喜,但不敢上前去碰它。公子的鷹是天山尋來的海東青,兇猛得很。
陸行走上前,將小青抱入懷中,為其梳理凌亂的羽毛,好一頓安撫才讓小青安分了下來,隨後才取下它腳邊的信封。
將捲紙拉平,上邊就寫著短短一行字:我定了一份姻親,限你一月之內回雪津城完婚。另外,宋玉賀重傷,龍虎山已無可信之人,我安排了人來賈城接你,注意安全。——長姐陸霜留。
陸行微微皺眉,思索著信上的每一個字。
「公子,覺得呢……」小鈺看了信,一時有些錯愕,試問道:「今日乃是公子大婚的日子?」
「可又是城主大人的親筆,公子為難了……」小鈺見陸行臉色嚴肅,小聲安慰道。
「信不是長姐寫的!」陸行眼眸深邃,斬釘截鐵道。
「啊?」小鈺有些驚訝。
「雖然字跡很相像,但這不是長姐的口吻,何況小青告訴我它根本沒見到長姐,信是閣老們所寫。」
陸行這句話說的乾脆利落,可落到小鈺耳中卻是怎麼都不明白。
「公子、公子說什麼呀,閣老為什麼要冒充城主的字跡。」
「小鈺,你可知我為何要來龍虎山?」陸行問道。
小鈺搖搖頭:「公子不曾與我說過原因。」
「三年前,正是北境世子之位爭鬥最凶的時候,而八位閣老中,有七位並不支持我,他們力挺的是老城主的孫子。只是長姐在軍中的威望過高,才壓下了一切的反對聲音。」
「只不過我並不想當什麼世子,更沒興趣接過鎮守北地的重擔。那日我和長姐大吵一架,次日我便來了龍虎山。既是尋個清凈的地方躲著,也是對閣老表面我的立場。」陸行的語氣很平穩。
「那公子為何說這信是閣老寫的,若我是閣老,定會全力阻攔公子回去。」小鈺眨眨眼,一隻粉玉雕琢的拳頭在胸前比劃。
「是啊,我讓小青回去,本是為了告訴長姐今日我大婚的事情。只是未曾想會出此等變故……」
陸行沉默地盯著銅鏡中的自己,似是想從自己的眼睛中看出些什麼。
「小鈺,我可能要逃婚了。閣老不會胡言,雪津城一定出了變故。何況連宋天師都受了重傷,龍虎山很快也要捲入紛爭了。」
「公子要逃婚?」小鈺驚訝地喊出了聲,一時說話都不順了。
「可、可是,公子若是逃婚,傾然姐定會傷心的,結婚可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了。公子真的要走嗎?就不能先與傾然姐完婚?」
陸行見小鈺這般替宋傾然說話,苦澀一笑:「這婚沒法結,閣老讓我一月之內回雪津城完婚,我若是帶著一個龍虎山的娘子回去,這便又涉及北境王妃之爭了。」
「公子若逃,那我呢?」小鈺急得直跺腳,眼眶通紅。
屋外,幾個身披紅色喜衣的道士先行開路,身後是四人抬的轎子,高舉的名匾秀著新娘的姓氏「宋」。
幾個胸前系著大紅絨花的藝人相繼走出,二胡、琵琶、小鑼等齊聚一堂,為出嫁的新娘奏上喜樂。
且聽,嗩吶一響——
「新娘到!」
屋內,紅色的新衣被丟置一旁,陸行用毛巾擦著臉上的水漬,好一番力氣才把臉上的妝容擦了個乾淨。
禮樂聲傳入屋內,小鈺看著陸行,不知該說什麼。
「我該走了,一會兒我將你擊暈。若是有人問起來,你一概不知便是。」
小鈺見陸行真的要丟下自己,心頭一酸,淚水當即便止不住往外竄。
「公子、公子,是不要小鈺了嗎……嗚嗚……」
「小鈺、小鈺……別哭,我又不是一去不復返。你是本公子的丫鬟,等我的身份曝光后,龍虎山不會有人敢為難你的。」陸行連忙安慰道。小青帶回來的信讓他一下失了方寸,連小鈺的感受都沒有顧及到。
一翻功夫哄好小鈺,陸行已經沒時間逗留。門口的媒人早已等得不耐煩,咄咄催促。
「我走了,幫我一個忙,替我照顧好宋傾然。」陸行用衣袖拭去小鈺臉頰的淚痕,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心疼道:「也照顧好自己!」
「哐!」陸行一掌劈在小鈺的右肩,用巧勁將她擊暈。隨後幾個步子走出房門,先將小青放飛,再翻牆而出。
屋外,近百人的婚嫁等了一刻鐘也沒見新郎出來,荷道姑臉上有些掛不住,運轉真氣喝道:「請新郎接駕!」
盞茶功夫后,所有人都意識到不對勁,有一道士從屋內跑出,高聲驚呼:「陸、陸行!這小子跑了!」
「跑了!新郎跑了!」
人群中更是炸開了大鍋,荷道姑的右手緊扣著拂塵,她壓下心頭衝天的怒火,喝道:「休要喧嘩!再有高聲嚷嚷者,罰抄《清心咒》五百遍!」
弟子們紛紛閉嘴,沒人敢惹正在氣頭上的何道姑,據說連王天師平日里都讓她三分。
轎子被平放在地上,紅蓋頭下是粉嘟嘟的臉蛋,新娘雙手緊緊攥著一方手帕,眸中含春水,兩頰泛桃花。
車帷前的帘子被掀起,她很是欣喜的抬頭看去,隔著厚厚的蓋頭卻是什麼也瞧不見。女孩怯怯地伸出右手,期待與夫君相握。
宋傾然的目光有些許錯愕,握著她右手的是一隻熟悉的手,她口中喃喃:「師父?」
手心傳來酥麻感,宋傾然用心感受著:師父好像在說「夫君跑了」。
「夫君跑了!」宋傾然猛地意識過來,眼中當時便湧出了淚水,她一把扯下紅蓋頭,衝出花轎,甩開師父牽著自己的手,一個勁地朝山下跑去。
……
山門口,原本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少道士都坐上酒桌,留下看守的僅有兩名弟子。
陸行雖提前動身,但一路為了躲避人多眼雜的地方花費了不少功夫。此刻山道上已經有五名穿著閑服
的道士狂奔而下。如此,看守的道士足有七人,剛好能湊成北斗陣。
陸行站在一處山坡,居高臨下地觀察著山門口的情況,龍虎山的效率比他想象的還要快,短短一刻鐘便通知到了守山的弟子。
龍虎山的北斗陣可模擬星矢運行規律,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防禦陣法。
若是想要破陣,定要想個法子將其中一人引開。
「幾位怎麼了?莫說有外敵來犯,竟然如此匆匆!」
「你是不知道啊,今日的新郎、逃婚了。可就是苦了我道兄,酒水一口未碰,便受命看守山門。」
「你是說陸行逃婚了?不是、為啥啊,宋師妹神仙容貌、聖人天資。人見垂涎啊?」
「誰知道呢,荷長老已經下令鎖山了,掘地三尺也要將這小子找出來。」
「據說荷長老的六名抱丹境的弟子也都動身了,等會就會有兩人來接手此處的封鎖。」
聽著山下的談論,陸行嘴角微抽,好歹是養神境的弟子,說話的時候能不能施個隔音術。
龍虎山的底蘊深厚,單是一座招搖峰的弟子,便有百餘名養神境,六名抱丹境。而荷道姑本人要更上一層,乃是元嬰境。
修道五境,辟穀、養神、抱丹、元嬰、地仙,一座招搖峰便奪其四。
上山三載,直到今日,陸行才算見識到龍虎道統能屹立人間千年不倒的實力。
不過,我陸行並不畏懼!
來龍虎山雖是為了圖個清凈,但在修道一事上,陸行的天資甚至不亞於聖人資質的宋傾然。不然,宋傾然也不會心甘情願嫁給他。
三年修鍊,他同宋傾然幾乎是一併踏入的抱丹境。不過此事陸行並沒有對外張揚,所以除了宋傾然外,招搖峰的弟子皆以為他資質平平。
但也因為他的藏拙,他雖有修為,卻也是個空架子,僅會施展一些尋常道法。
趁著抱丹境的弟子尚未趕到,此刻便是下山的最好機會。
既然都是抱丹境界,那便冒充一番。正好有一位抱丹弟子的容貌粗獷,極易分辨。
陸行用手在地上搓了一堆泥巴,運上靈氣在臉上來回揉搓。片刻功夫,一張標準的國字臉就完工了。
山門口
七名弟子你一言我一句,忽看到山路上跑下一面容粗獷的男子。
頗矮的弟子面色一喜,對其餘眾人說道:「來的是張誠師兄,是我招搖峰修鍊體術最高深的。」
眾人聞此,紛紛走出歇腳的亭子,對著不遠處的粗獷男子作揖:「見過張師兄。」
「張誠」眼中閃過狡詐,嘿嘿一笑:「幾位師弟不必多禮,既然我來了。此處便交給我來駐守,你們可以休息了。」
有一鼻尖弟子時不時看向「張誠」的身後,困惑道:「請問張師兄,荷長老不是說有兩人來駐守此處,為何不見與你同行的師兄?」
「張誠」內心一個疙瘩,不過他早就想到有此一問,事先便想好了說辭。
「此事我若與你們說,你們可萬萬不能告訴荷長老?」「張誠」假裝一臉嚴肅。
「我那林師弟昨夜喝了悶酒,說是宋師妹嫁人了,他道心已死。怎麼都不聽勸,死命地喝。現在還睡著呢。」
「這事你等可要與我保守秘密,就當是我那林師弟欠你們份人情。如何?」
有幾個弟子早就想巴結抱丹境的師兄,此刻有表現的機會,紛紛攥拳立誓。
「師兄放心好了,這事我們就當沒問過,爛在心裡。」
「好,」「張城」雙手一拍,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如此,你們便放心走吧。」
待七人走遠,「張誠」鬆了口氣,揮手散去易容術。
他看向此刻的山門處,金雲翻滾、霞光嶙峋,被這山間景色吸引,不由唏噓:「這一番下山,還不知會有多少麻煩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