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審判與血色的花火(六)
看著降谷零離開的背影,池田遙最終沒有選擇繼續探究,只是在心裡默默地嘆了一口氣,便轉身向自己的來處走去。
在剛才的特意試探里,池田遙雖然已經盡量降低了自己的可疑之處,但不可否認,縱使自己萬般小心,在其他組織成員面前進行那樣的舉動,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於在組織卧底的降谷零來說都是在冒險了。
但諸伏景光已經失聯一年多了,哪怕池田遙已經化身為艾澤爾潛入了組織,卻沒有找到他的一絲消息,因此池田遙剛才在聽到槍聲又看到了那道疑似降谷零的身影時就第一時間選擇追上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剛才在行動之前,池田遙通過那人逃離方向推斷出了這條最可能的撤離線路,因為這是最隱蔽而遠離人群的途徑,符合組織的一貫作風。於是,在估算了對方的行動速度之後,池田遙便直接大大方方地抄了近道,潛伏在了半途的某一條必經之路上,這才讓她蹲到了人。
正因為這樣,池田遙也通過剛才兩人聊天時沒有刻意掩蓋的聲音,以及在手電筒光沒有熄滅之前映照出的側臉確認了降谷零的身份。
安室透猜測的池田遙並沒有確認他的身份,這其實是不對的。
安室透和中谷慎介之前之所以聽到第一道聲音距離他們很遠,是因為池田遙為了方便偷襲,把阿笠博士發明的紐扣型揚聲器貼到了遠處的樹榦上,才造成了這樣的錯覺。
而池田遙之所以在與降谷零纏鬥將近五分鐘時才開口試探,也只是為了保證另一名黑衣組織成員的徹底遠離,不會聽到兩人的對話。
在那種情況下,即使那名組織成員悄悄返回觀察情況,池田遙偽裝成警察用暗語的解釋也可以打消對方的懷疑,因為警方的確收到了那封預告函,組織即使後續調查也很難發現端倪。
因此,池田遙在動手之後的一切偽裝都是為了保證降谷零不會被懷疑。
面對黑衣組織時,有了艾澤爾經歷的池田遙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而且她也不能讓降谷零因為自己的調查而涉險。
但遺憾的是,池田遙做了那麼多的布置,卻沒有從降谷零的身上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在降谷零的隱藏意思里,池田遙明白了他和諸伏景光的消息並不互通,這也就意味著即使現在降谷零在日本執行任務,卻不一定保證諸伏景光也是如此。
看起來還是得通過艾澤爾那邊來找尋找景光哥哥了,在回程途中的池田遙心裡感慨道。
除此之外,在短暫的接觸中,池田遙也沒錯過降谷零的變化。
當初的池田遙和降谷零接觸不多,在她最後印象里,降谷零還是一名性格認真又過於正直的預備警察,而今天的這個名為安室的組織成員,卻是一名不擇手段的黑心偵探。現在的降谷零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要不是他的聲音和外貌沒變,池田遙都差點沒認出來。
哪怕這是特意進行的偽裝,這也變化太大了一些吧,也不知道降谷這一年多到底經歷了什麼。
但這個念頭剛起,池田遙的心情卻隨之低落了起來。
在艾澤爾的身份下,他見過實驗室里那些無法掩蓋的黑暗,曾時時刻刻保持警惕與組織成員虛與委蛇,也將要進行越來越多的殘酷任務,想來都是在組織里潛伏,降谷零和自己的處境大概也沒什麼不同。
那自己失聯已久的景光哥哥,那個最是溫柔的青年,是不是也要經歷這一切呢?
走著走著,池田遙突然感覺腳下一疼,她也因此一個激靈,從剛才的思緒中抽離了出來。
池田遙低頭一看,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踩到了一根有些尖銳的枯枝。
剛才因為落水后鞋子濕滑,為了不影響速度,池田遙便想也沒想就脫了鞋去追船,而她情急之下一路追蹤降谷零的時候也沒有時間去將鞋子找回。
雖然脫了鞋之後進行跟蹤是有好處的,這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她的腳步聲,但同樣的,這也加重了她腳上的傷勢。
剛才情況緊急的時候,池田遙還可以不分神注意這些,而現在稍微放鬆下來之後,強烈的刺痛感也清晰地從池田遙的腳上傳來,讓她連忽視都很難做到。現在僅憑想象,池田遙就能明白現在她腳下的傷勢是多麼的慘不忍睹。
不過,這樣的疼痛也讓池田遙的頭腦清醒了起來,她一咬牙將腳從枯枝的尖芽上抽出后,就立刻拿出口袋裡的手機操作了起來。
現在,池田遙最需要做的就是向警方詢問江口和美的情況。
她雖然沒有佐藤美和子的號碼,但是池田遙可以聯繫目暮警官,在佐藤美和子的描述中,池田遙已經得知了警視廳那邊是進行分區搜查,目暮警官也必定在列。
池田遙很快就失望了,因為不知何時她的手機已經因為進水而關機了,她之前的拿出的紐扣型揚聲器則因為被收在了系統包裹里而逃過一劫。
遙望著前方還有些距離的密林入口,池田遙無奈地嘆氣。
看起來自己必須走過去找警方確認情況了,今天的時間有限,若是不能確認江口和美無事,她也不能安心地將精力投入到艾澤爾那邊。
想到這,池田遙將自己的襯衫撕成布條,在快速拔出腳上明顯的刺之後,簡單地為自己進行包紮和防護。好在今天池田遙在白色襯衫之下還穿了黑色的弔帶背心,她這麼走出去雖然不太得體但問題也不大。
做完這些之後,池田遙一邊向外走一邊重新推演起了江口和美的情況。雖然剛才池田遙讓佐藤美和子去救援的時候她已經有過初步的計劃,但她還是有些擔心。
首先,在與自己分開之後,佐藤警官一定也會呼叫警方的支援,不過從時間上看來,警方支援很難在煙花表演開始的時候抵達。
這種情況下,佐藤警官單獨碰到那個犯人的概率最大。
若佐藤警官及時發現了犯人,犯人大概會迫於佐藤的壓力放棄江口和美自己逃跑,因為昏迷之人沒有挾持的價值,只是累贅。
若是佐藤美和子沒能及時趕到,犯人也沒有必要繼續帶著江口和美去逃離警方的追捕,那隻會增加自己暴露的風險。
因為江口和美他們是沒有帶手電筒的,憑藉剛才那處空地不太清晰的光線她沒有看清楚犯人臉的可能性很大,這點和她一起來夏日祭的池田遙很清楚。更何況在受害者被救出的情況下,他們看到襲擊者的概率也比江口和美大,犯人就更沒有必要為難江口和美了。
另外,從預告函和現場情況來看,那名歹徒行兇的理由是正義和審判,在他得知目標沒死,單單去傷害江口和美也不符合人物側寫。
綜合以上信息,在池田遙的推理中,江口和美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安全的。
但與此同時,江口和美也存在著百分之十被滅口的風險,這建立在犯人見到自己失敗而歇斯底里的情況下。
若犯人真的那麼做了,那池田遙縱使在拆彈之後立刻返回去尋找江口和美也是來不及了,因為犯人會在發現爆炸沒能發生的第一時間滅口然後再進行逃離。
想到這種可能,池田遙死死捏緊了手中無法開機的手機,心裡的愧疚油然而生。
即使她的理由再充分,這也不能掩蓋自己沒有去第一時間去確認江口和美安危的行為。為了防止錯過諸伏景光的線索,池田遙第一時間選擇了追蹤降谷零,這是不爭的事實。
若江口和美要是真的出事,池田遙覺得自己也難辭其咎。
池田遙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努力讓自己的頭腦變得冷靜。
她還沒有放鬆的資格,現在除了去找警方確認江口和美的情況之外,她也必須去留意艾澤爾的情況了。
從斷開艾澤爾的聯繫算起,已經有半個小時,在一個似乎本就對艾澤爾有些敵意的組織成員面前,讓艾澤爾毫無防備的昏睡並不是一個理智的選擇。好在尋找警方並不需要花費太多的精力,她也終於可以多分出一下心思在艾澤爾那邊。
……
在艾澤爾蘇醒的時候,他感覺到車已經停了。但自己還在車裡的後排座椅上,前面還有人在說話。
因此,艾澤爾沒有立刻睜開眼睛,而是開始偷聽起對話來。
「他又睡死過去了,怎麼叫都叫不醒,估計是時差的原因吧,現在英國那邊才不到中午,還屬於這傢伙的睡覺時間。」
「貝爾摩德,我們這次的任務一定需要這個傢伙嗎,他這種情況不會拖我們後腿吧?」
「你來處理?行,我知道了,那我等你過來。」
聽到貝爾摩德還沒過來,艾澤爾悄悄鬆了一口氣,現在因為池田遙那邊還有事,他也去沒法全神貫注面對如貝爾摩德這般敏銳的人物。
不過從卡爾瓦多斯的對話來看,貝爾摩德應該也快到了,池田遙那邊就必須抓緊尋找警方的蹤跡了。
意識到這一點,他再次分出大部分的心思到池田遙那邊,只維持了艾澤爾的基本聽力與感知。
……
再次將大半的意識放回到池田遙的身體里,腳上一瞬間湧上來的疼痛讓她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
但這一刻池田遙的臉上卻出現了一絲驚喜,因為她意識到了,若是自己將大部分心思放在艾澤爾那邊,池田遙這邊的痛覺只會在很小的程度影響到在艾澤爾那邊,並不會影響到艾澤爾今天的任務。
這也算是試探出了一條身份卡的規則吧,池田遙苦中作樂地想著。
在池田遙的有意加速下,她。終於走出了剛才的密林,而就在這個時候,她也看到了一束從遠處而來的光線,與一道快速向這裡跑來的人影。
是來接應的警方嗎?
在手電筒的反光下,池田遙隱隱看到了那人身上穿著的制服。
這讓池田遙不由得鬆了口氣,她搖了搖照明用的手錶,示意對方自己在這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池田遙突然間臉色一變。
在艾澤爾那邊,卡爾瓦多斯突然下車了。
「你來了?」
在推開車門的時候,卡爾瓦多斯用一種驚喜的語氣說道。
這個時候,車下也傳來了一道性.感又幹練的女聲。
「艾澤爾還在車上睡著?」那道女聲說。
艾澤爾能聽出來,這並不是池田遙曾經聽過的莎朗溫亞德那穩重而知性的聲音,而是更年輕一些。
但在這種時候來的人,除了貝爾摩德就不做他想。
這個時候,池田遙那邊也看清楚了過來的人。
來的人是自己的熟人,在爆.炸物處理班工作的萩原研二。
「小池田,剛剛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你沒事吧?」在確定了池田遙的身份后,萩原研二也加快了跑過來的速度。
池田遙終於鬆了一口氣,也向萩原研二跑了過去,這時她感覺到了貝爾摩德已經拉開了艾澤爾那邊的車門。
來不及多想,池田遙突然加速沖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萩原研二的衣領。
「研二,被挾持的人質救出來了嗎?」池田遙焦急地問道。
貝爾摩德紅唇勾起,然後緩緩抬起了手|槍,指向了艾澤爾。
這時的萩原研二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但他還是毫無遲疑地回答了池田遙的問題。
「歹徒已經放了人質,也沒有傷害她。」
直到這時,池田遙提起的心才終於完全放下。
與此同時,貝爾摩德的槍口也對準了艾澤爾的太陽穴。
「艾澤爾,該醒了,要是被槍指著你還能睡著,這點警惕性都沒有也就沒有什麼留你的必要了。」
這一刻,艾澤爾的唇角翹起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
然後,貝爾摩德眼前一花,她的手上已經空了。
貝爾摩德驚訝地抬起頭。
她看到艾澤爾那雙青綠色眸子不知何時已經睜開,正散發著危險的寒芒。
與此同時,一個黑洞洞的槍口也對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