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032章
雪嫣隨著喜寶一路去到雨花林。
謝大公子鍾情顧家四姑娘的事早已非秘密,受邀來侯府的公子貴女多少都有所耳聞,見雪嫣過來,皆有意無意的朝她打量去。
這些目光里有感嘆羨慕也不乏有鄙意,雪嫣只做看不到,找到顧玉凝和顧雨悠的身影,朝兩人走去。
顧玉凝見她過來便問:"怎的這麼久才來。"
顧玉凝眉頭輕皺,語氣里透著不滿,雖說雪嫣與謝珩之間也算過了明路,可畢竟還沒有真正定下,要她說,還是得避諱著些好,萬一情難自控起來可怎麼辦。
雪嫣如今已經摸清她的脾性,彎起笑眼,乖巧道:「我是隨時安去見了謝夫人。」她主動挽住顧玉凝的手臂,糯聲糯氣地說:「阿姐放心,我知道分寸。」
顧玉凝點點頭,仍不忘嚴肅敲打,「真知道才好。」
雪嫣把頭點得別提多懇切,才算是讓顧玉凝止住了嘮叨,她望向四周,不見陳宴和的身影,悄聲問顧玉凝:「陳公子呢。」
顧玉凝一提起陳宴和就沒什麼好臉色,「謝六公子拿了珍藏的名畫請大家鑒賞,他隨幾個公子一同去賞畫了。」
雪嫣瞭然頷首,知道顧玉凝不願提他,就也沒有再問。
顧雨悠也同兩人一同賞花談笑,視線卻總是飄忽地看向別處。
方才她旁敲側擊從謝語柔口中得知世子今日也在府中,唯盼著遇見他。
正想著,就瞥見謝策與一友人從雨花林外的小徑走過,顧雨悠眼睛一亮,找了個借口起身離開。
等顧雨悠追出雨花林,謝策已經走出很遠,她咬著唇四處看了看,見有一條小徑可以繞過去,心思一動,提著裙擺走上小徑。
顧雨悠絞著手絹等在岔路口,心口跳動如鹿,耳畔聽到謝策與人交談的話說話越來越近,她拿著柳腰蓮步,從小徑翩然走出。
顧雨悠原想著若是能撞到謝策身上就最好不過了,但謝策何其敏銳,聽得動靜便將停步子停在幾步外,目光漠然是掃向顧雨悠。
顧雨悠停下倉皇的步子,眸光閃閃似受驚,輕咬紅唇荏弱欠身,「雨悠見過世子,無意衝撞世子,望世子見諒。」
謝策漠然領首,顧雨悠見他這就要走,拿著手絹的指尖一松,胭脂色的輕紗被風帶到謝策腳邊。
「呀。」顧雨悠懊惱輕呼,局促看向謝策。
等了稍許,都不見謝策有動作,顧雨悠只得自己上前撿手絹,她沉腰低首,將最纖弱的雪頸露給對方,力求楚楚可人。
謝策視線輕瞥,冷眼旁觀,反倒是他身旁的楚部陽眼含玩味。
顧雨悠撿了帕子,起身時以手扶額,身子輕輕晃動,還未等她做出下一步動作,眼前的雲紋皂靴已經邁步自她身旁跨過,冷漠的不含一絲憐惜。
顧雨悠僵住身體,猛然轉過身,看著謝策的背影雙眸,不敢置信的睜大,羞恥感騰的就涌了上來,他竟就這麼走了?
楚韶陽生性風流,慣於在女人堆流連,見不得謝策如此不解風情,一陣搖頭嘆氣。
謝策瞥了他一眼,「如此遺憾,你不如回去將那帕子撿了。」
楚韶陽一本正經的拒絕,「人家是沖你來的。」他不知謝策與雪嫣之間的內情,打趣道:「你這般女色不近,別是與你大哥一樣,都是痴情種。」
謝策寡涼的眸色驟然一沉,勾唇冷笑,「你是覺得我會為了一個女人要生要死?」
楚部陽聽了這話自己都覺得好笑,支著下巴果斷道:"不會。"
就謝策這冷硬如三尺寒冰的脾性,要說他讓女人要生要死他還信。
謝策反倒沉默了下來。
楚韶陽總覺得他神色有古怪,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也懶得深想,隨口道:「賞花有什麼意思,不如隨我去瑤春樓尋樂子。」
楚韶陽沒指望謝策會應話,不想卻聽他道:「也好。」
謝策緊抿著嘴角,顧雪嫣和謝珩親密無間的模樣在他腦中揮散不去,不過是個得心的玩物,還怕尋不到更聽話乖順的么。
瑤春樓是長安城裡有身份的達官貴人去得最多的尋歡之地,楚韶陽更是此處常客。
他輕車熟路的帶著謝策往樓里走,樓里繁花錦簇,幽香靡靡,兩個正得楚韶陽青睞的姑娘瞧見了他來,皆是神色一喜,翩然若蝶的偎進他懷裡。
「楚公子都許久未來了,真真是讓憐兒望眼欲穿。」著水紅色紗衣的女子藕臂勾著楚留陽的脖子,幾乎掛在了他身上。
楚韶陽在憐兒姣好的臉蛋兒上摸了一把,順勢把人推至身後,"去,將世子爺伺候好了。"
憐兒眼裡是按耐不住的喜色,方才兩人一進來她就被謝策那張雋美惑人的臉勾了眼,再看他珍然華貴的氣度,心中便猜測他必然身份不俗,不想竟是世子。
謝策一雙冷情的鳳眸睥向憐兒,越是這種冷嶺的壓迫感,越是勾得憐兒心裡春潮就迭起。
她忍不住想象這樣的男人,在床第間該是如何猛烈。
憐兒軟身靠近謝策,吐氣若蘭,帶著陣陣幽香,「奴家名喚憐兒,還望世子憐惜。」
她抬著竿竿玉指欲攀上謝策的肩頭,不妨手腕被握住,憐兒嬌聲輕喘,"……世子。"
瑤春樓里的姑娘都是被調/教過的,力求每個姿態都嬌媚撩人,酥骨的聲音就沒有哪個男人招架的住。
謝策非但不為所動,眼中還有淡淡的鄙薄,他丟開憐兒的手臂,漠然道:"我幾個生澀的來。"
憐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世子是嫌她一點朱唇萬人嘗。
楚韶陽朗聲而笑,吩咐道:「還不去找兩個雛兒過來。」
兩人在輕紗薄緩遮擋的雅席落座,楚部陽擁著美人調笑,謝策提著酒壺自斟自酌,去除眉眼間噙了些散漫,意態清雅的與這煙花之地格格不入。
沒一會兒樓里的鴇母就領了三個嬌滴滴的姑娘來供謝策挑選。
三個姑娘都是頭一遭接客,心裡難免忐忑,可見到恩客如此風流倜儻,又盼著他會選自己。
謝策漫不經心的抬眼,眼尾微帶著薄紅,目光逐一從她們臉上掠過,最後停在一張細膩若雪的臉上,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
被挑中的煙蕊心口撲通撲通的狂跳,在鴇母的催促下挪步到謝策身邊,折著纖腰屈膝而坐,低垂眼帘,輕聲道:「奴家見過世子。」
「怕我?」謝策看著她閃爍的眼睫淡問。
「不是的。」煙蕊快速拾了拾眸,對上謝策審視的目光,漆黑的眼地深深沉沉,看他不像生氣,煙蕊才悄悄吐了口氣。
謝策淡聲吩咐:「笑一笑。」
煙蕊一愣,依言挽出軟膩魅惑的笑,不妨聽謝策冷聲道:「不是如此。」
「咬著些唇,嬌嬌怯怯,抗拒又掙扎。」
煙蕊不明所以,莫非世子喜歡欲拒還迎的玩法?
她遲疑的功夫,謝策眼裡已經浮上不耐,「不會?」
煙蕊眸子里盛進慌亂,意識到眼前眉目如畫的男子實則喜怒不定,生怕惹得貴人生氣,連忙道:「會。」
煙蕊咬著唇,勉勵一笑,倒也生出幾分楚楚動人來。
謝策眉眼間的冷意稍融,捏起煙蕊的下頜看她,仍覺得這張臉上缺了什麼。
他輕抬眼稍,取下煙蕊發上的一根珠釵,用尖銳的那頭,毫不留情地刺咳她眼下的肌膚。
煙蕊疼得皺緊眉頭,瑟縮著想躲,然而卻被捏則下頜不能動彈,唯有顫著嗓子哀求,"求世子憐惜。」
謝策仿若未問,被酒意熏染的風眸注視著她眼下所冒出的血珠,鮮艷的宛如一尾小痣。
謝策無聲彎唇,展露出的笑里意中透著抹讓人心驚的詭異。
坐在對面的楚韶陽看到這幕也瞪直了眼,「旬清,你竟是好這刺激的玩法。」
謝策恍過神來,隨之心裡激蕩的興奮也煙消雲散,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怒火不可遏制的衝上腦中。
他神色陰鷙地盯著從煙蕊臉上淌落的血珠。
當真是入魔了不成。
再無興緻,謝策一把將人推遠,拂袖起身。
楚韶陽叫住他,謝策頭也不回,語氣冰冷道:「你自便,不必管我。」
*
正是臘日,初雪乍至。
不過一夜的功夫,飄下的雪已然將地面的矮草都覆了去,入眼皆是雪白的一片。
雪嫣清早起來看到屋外皚皚雪景,眼中綴上亮閃閃的歡喜,輕聲感嘆:"好美。"
歡喜不過一刻,她又蹙起了眉心,「也不知湖面有沒有凍上。」
心月在旁聽到她細聲的嘟囔,抿嘴偷笑,「姑娘是擔心不能同大公子去游湖了?」
雪嫣臉上微微泛紅,嗔道:「你怎的如此愛貧。」
心月笑得更歡快,「還不是姑娘慣的。」
雪嫣也跟著笑起來,卻還佯裝惱怒,「是我的不是,往後看我如何管教你。」
「姑娘不捨得。」心月吐吐舌頭,也不再鬧,「咱們府上的池子都沒凍上,外頭就更凍不上了。」
雪嫣心道也是,讓心月去將自己的斗篷取來,她們還要先陪同祖母去廟裡祈福吃臘八粥,得抓緊著些。
等在廟裡燒過香,去到西朧河畔,已經是臨近日落。
雪嫣走下馬車,遠遠看到謝斑行等在河邊的翹角亭里,提著裙子小跑上前。
謝珩聽見腳步聲轉過身,上前兩步扶住她的小臂,看她臉頰被吹得通紅,胸前一鼓一鼓氣喘吁吁的模樣,忍俊不禁道:「急成這樣做什麼?」
雪嫣小口喘著氣,「我怕你等久了。」看到謝珩肩頭落有飄雪,墊腳給他拂去。
謝珩握住她的手,「不久,等著會兒又算什麼。」他望向雪嫣的目光里儘是柔情蜜意,「比起雪嫣等我的三年,這片刻光景真不算什麼。」
他的話讓雪嫣從心底泛起濃烈的愧疚,她用力扯出一個僵硬的笑。
謝珩揉了揉她的發,「外面冷,我們先上船。」
雪嫣點點頭,隨著他上船。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道遠睇過來的目光,始終沒有移開過。
停了半息的飄雪再次落下,印在謝策漆黑不見底的瞳仁里,愈顯朔寒冷咧。
冷風自大開的窗子里掃進來,屋內燒燒的炭火起不到半點驅寒的作用,反顯得多餘。
趙令崖神色頗顯無奈,「若真如你說得,只是將顧雪嫣當作玩物,就不該是這個樣子。」
謝策一言不發。
趙令崖嘆了口氣,又道:「我本以為,你不會讓謝珩回來。」他屈指悠哉悠哉地敲著桌面,「畢竟他一回來,有些東西,你就得拱手奉還了。"
謝策皺眉將視線移到他身上,「你這些伎倆少往我身上用。」
趙令崖挑眉而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所以四海鏢局那條線你是要我放了?」
「我會再想辦法。」謝策眼裡有什麼一閃而過,「他畢竟是我大哥。」
趙令崖沉默半晌,算是同意了。
「行了,把窗關上,省得你看了不痛快,我也凍得慌。」
謝策再次朝湖面上的船隻看去,幾乎是在瞬間,鳳眸內寒意凝結,這些日子來勉強壓制的戾氣破土而出,瘋狂滋長,眼底是殺意橫生的暴戾。
趙令崖察覺不對,皺眉也看了過去,不想印入眼中的竟是謝珩與顧雪嫣在船頭擁吻的畫面。
「砰——!」
兩人中間的案幾被應聲踢翻,桌上的酒水菜肴打翻,碎的碎,措的撒,一片狼藉。
趙令崖輕拾眉稍,面不改色,對著已經走到門口的謝策打趣道:「不是說,只是個玩物罷了。」
謝策怒極反笑,理智早已崩塌,眸光冷厲逐字逐句發狠地說:「那也得等我玩夠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