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計

裴闞尋和關禮是來買煙的，動作很快，拿了兩盒軟中華和一個打火機后就排隊結賬。

站在簡霧她們後面。

這下子不光是簡霧，就連大大咧咧的胡卿卿都有點緊張了，她的小加菲都不餵了，揪著女孩兒的袖子小聲嘀咕：「霧霧，大神他們站在咱們後面啊啊啊啊。」

301寢室這幾個人一直被校友親切的稱呼為大神——尤其是拿過編程界中里程碑獎的裴闞尋，那更是大神中的大神。

「你小聲點。」簡霧低聲道：「一會兒被聽到就更丟臉了。」

胡卿卿點頭，勉強平靜著心緒佯裝淡定。

簡霧假裝專心致志的低頭玩著遊戲，可身後男生距離蠻近，一陣一陣清香的薄荷味道朝著鼻子里竄，讓人心笙搖曳。

她甚至不敢回頭確認一下，站在自己身後的到底是裴闞尋還是關禮。

本來就磨蹭的排隊顯得更加漫長了，空調打的很低的超市裡陣陣涼風吹過，讓之前還覺得灼熱的姑娘身上起了一陣的雞皮疙瘩。

「卿卿，我還要去拿幾瓶酸奶。」

不堪忍受，簡霧索性扯著胡卿卿先離開：「一起去。」

胡卿卿心領神會，同她一起從排隊這邊離開去冷凍區時，就拿出手機在寢室四人群里噼里啪啦的發著消息——

[小胡快胡：啊啊啊啊你倆猜我和霧霧在羅森碰到誰了！]

[小胡快胡：裴闞尋大神啊！大神！還有霧霧他家男神關禮學長！！！]

微信群里噼里啪啦的炸開了。

[喬喬愛吃糖：真的假的真的假的？！卧槽卧槽，那你們上去搭話了沒有？]

[小胡快胡：當然沒有！我們哪裡敢啊？]

[小胡快胡：最重要的是，我們剛剛洗完澡都沒有化妝啊啊啊！]

……

而對於女生來說，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重要了。

她們現在不僅是素顏，而且是素的不能再素了。

怪不得簡霧忍不住想要躲起來。

胡卿卿如此這般地想著，便收起手機拍了拍簡霧的肩膀安慰著：「霧霧，今天不想表白也沒事兒，咱們改天再找機會。」

「……」

「我只是在想，」簡霧看著自己這一筐子零食，嚴肅道：「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

「我還沒把人追到手呢。」簡霧握緊小拳頭：「不能這麼早暴露真面目。」

胡卿卿：「……」

說著，簡霧就把很多膨化零食又放回原處，挑選了一些健康低脂的酸奶放進去。

兩個人對著購物車挑挑揀揀的選了一會兒，簡霧看了眼手錶，估摸著那兩個少年差不多都走了，才重新推著車走回收銀台那邊。

但也許今天就是老天爺和她作對，長隊結賬很慢，裴闞尋和關禮還沒走。

沒走就算了，因為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的緣故，店裡人還少了……他們身後一直沒有新的人過去排隊。

也就是，鬧了半天還是得排前後腳。

簡霧鬱悶的想吐血，但來來回回的折騰又太過刻意，她只好推著車重新排到他們身後。

玻璃門外是雨幕連連的景色和清脆的水聲，滴答滴答，過了一會兒，簡霧紊亂的心緒平靜了不少。

也沒什麼，就是，恰好碰到而已。

排隊的人越來越少，馬上就能到前面的人了，外面突兀的陣雨也有逐漸減緩停歇的趨勢，正當簡霧覺得大概四五分鐘后一切都能陽光明媚之時——

排在她們身前的裴闞尋忽然轉過頭來！

一瞬間，簡霧穿著人字拖的白嫩腳趾都不自覺的蜷縮了一下，看著裴闞尋漆黑如墨的眉眼，她怔愣片刻，半晌后才慢慢的舒了一口氣。

幸好不是關禮，要不然她這口氣怕是要背過去了。

沒什麼，前面的人回頭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簡霧側頭避開他的視線，垂眸看手機。

裴闞尋的眼神壓迫感也很強，自帶一種冷冽的感覺，在這溫度很低的超市裡更讓人起雞皮疙瘩了。

簡霧正若有所思的想著，假裝看手機實則看地板的視線里就出現了一雙球鞋。

與此同時，還有身後胡卿卿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她立刻抬頭，不明所以地看著突然走近她們的裴闞尋。

「你好。」他開口，聲音像是幽幽的古琴，沉靜好聽：「請過去。」

說著，伸手指了指他和關禮前面的位置。

「呃，」簡霧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下意識的反問：「我、我們么？」

「嗯。」裴闞尋點了點頭，清澈的眉眼裡寫著『理所當然』的四個大字：「你們本來不就是在前面的么？」

簡霧才反應過來裴闞尋說的是什麼——在沒有回去拿酸奶之前，她們是排在他們兩個前面的。

現在她們回來了，他禮貌的讓開。

「啊，謝謝。」簡霧連忙搖頭：「我們本來就該重新排的。」

「沒事。」裴闞尋側身，示意她過去：「你先結。」

「尋哥。」前面玩手機的關禮忽然回頭：「說什麼呢？」

這麼一打岔，簡霧想要二次拒絕的話立刻哽在喉頭，攥著推車的細白手指都忍不住緊了緊。

「沒什麼。」裴闞尋淡淡道：「過來，讓她們先結賬。」

「哦……」關禮很聽話，走過來時一雙澄亮的眸子掃過簡霧和胡卿卿，輕笑道：「尋哥，你還蠻憐香惜玉的嘛。」

「別胡說八道。」

聲音漸遠，他們兩個已經繞過了推車站到後面，簡霧也不自覺的向前走，感覺神經還是有一點點的…獃滯。

慢了半拍，她才轉頭和裴闞尋道謝：「謝謝。」

胡卿卿也連忙跟著說：「對…謝謝。」

裴闞尋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一下頭。

倒是關禮笑起來，說了句：「美女不用說寫謝這個字。」

因為這句話，結賬出去后回去的一路簡霧腳下都有些發飄，腦子裡都是他那句『美女』。

哎，早知道就學習喬霏和孟歡歡隨身攜帶化妝品了，再不濟，也應該帶一隻口紅。

現在是不是太素了？

裴闞尋把兩盒煙放在收銀台上，掃碼結賬。

身後的關禮絮絮叨叨：「尋哥，我就說別來這兒買煙，每次排隊的人恁多，再說你不是不抽煙么？」

少年長長的睫毛耷拉著，淡淡道：「幫陳牧格帶的。」

接過收銀員遞過來的煙，裴闞尋扔給關禮一盒，自己把另一盒收起來。

「對了尋哥，剛剛那倆姑娘玩的是不是咱寢室新出的小遊戲啊？雲養寵物那個。」

裴闞尋：「嗯。」

簡霧第一次排隊的時候，他就看到那個界面了。

關禮感慨著：「嘖，你腦子是真好使，現在這遊戲都爆了，應該可以繼續開發面向市場。」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有點公益性質的雲養寵物，哪個喜歡動物的女孩子不心動啊？你到底是怎麼想出來這點子的？」

兩個人從超市走回學校，這個時間人已經不多了，長長的步行街上有風吹著樹葉的『沙沙』響動聲。

裴闞尋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話：「沒怎麼。」

也不是刻意想出來的點子，就是……

不小心看到一個女孩兒喂流浪貓的場景。

她穿著鵝黃色的連衣裙，乾淨明媚，卻毫不在意的把學校後花園的小野貓抱在膝上讓它舔掌心的貓糧。

及腰的長發搖曳，露出來的半張側臉精緻柔軟。

小姑娘應該很想養一隻貓，可惜宿舍不讓。

她也應該很想幫助那些流浪的貓貓狗狗，可惜勢單力薄。

那……他就幫個忙好了。

正思索著，旁邊關禮已經和女朋友煲起電話粥，甜言蜜語不絕於耳。

「嗯，想你…明天中午帶你出去吃飯，哎呦，才一天沒見面就這麼想我了？」

「哥哥現在真沒辦法去找你，我在頭懸樑錐刺股的寫代碼呢，你乖，明天我去找你。」

裴闞尋看了眼正咬著根煙臉色不紅不白撒謊的男生，面無表情。

關禮個把個月就要換個女朋友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就是這一連串的撒謊真夠能扯淡的。

察覺到裴闞尋的冷淡，關禮連忙又哄了電話對面幾句就掛了，然後聳了聳肩：「尋哥，談戀愛的時候呢，有些謊是不得不說的。」

裴闞尋眯了眯眼：「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要不然太粘人了。」關禮撇了撇嘴，頓了一下忽然八卦地問：「對了，尋哥，那個校花不是喜歡你來著，你倆……」

裴闞尋打斷他：「你還是繼續打電話吧。」

太煩人了。

少年抬眸看了看天空。

雨後被晚霞熏染成了薰衣草色的天空，很像她剛剛穿著的裙子顏色。

-

簡霧和胡卿卿兩個人一路『飄』回了寢室，剛剛進門，就被喬霏和孟歡歡壓在牆上逼問了。

「老實交代！」她們眼裡閃著八卦的光：「剛剛見到關學長有沒有說什麼？！」

簡霧回神，撥浪鼓似的搖頭。

小姑娘頰側微卷的頭髮順著動作飄到臉上，顯得無辜又可愛。

「真的假的？」喬霏摸了摸下巴：「你不說見到就要表白的么？」

「……我慫了。」簡霧坦率的承認：「再說那麼多人，怎麼說呀。」

「哎呦，現在要表白還用說的很直白么？」孟歡歡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你小聲的要一個聯繫方式，他就明白了呀！」

「給就是有意思，不給就是沒有嘛！」

簡霧：「……」

「先不說這個了。」她一揮手，十分嚴肅的問：「你倆先告訴我一件重要的事！」

簡霧和胡卿卿異口同聲道：「什麼啊？」

「近距離看裴闞尋是不是真的會被帥到腿軟？」孟歡歡一本正經：「論壇上的花痴都是這麼說的。」

「……」

無語片刻，胡卿卿磕磕巴巴到：「其、其實，是有點…我覺得他比關禮帥多了，氣質還很乾凈。」

「怎麼說呢？像是天山上的一朵高嶺之花。」

「或者是潔白的雪蓮，反正就是，你看一眼就覺得不敢褻瀆。」

中文系的學生，形容詞用起來都是一套套的。

隨著胡卿卿的描述，喬霏和孟歡歡都不約而同的陷入了幻想。

只有簡霧，愣了一下才慢半拍的回想起今晚的另一個少年。

裴闞尋的氣質和聲音確實很乾凈，他客氣而疏離的對她們說『請上前』的時候……

但也很冷，就像清瘦的周身有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真空層。

從高中開始，裴闞尋其實就一直是這樣的。

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感。

幾位室友並不知道，其實自己早就認識裴闞尋的，雖然只是單方面認識。

思及於此，簡霧抬眸問了喬霏一句：「霏霏，你高中是在哪個學校的呀？」

「我嗎？我是九中的呀，怎麼問這個？」

「沒什麼。」簡霧笑了笑：「我是實驗中學的。」

她和喬霏，是寧州本地人。

而裴闞尋也是本地人，和她一樣，是實驗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