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終於等到曙光
喬亭亭臊眉耷眼地站在李大花身邊，聽到李大花問她了，她先是看了對面的馬強一眼，才扁著嘴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曉得了。」
這樣的態度哪裡有一點認錯了的樣子，李大花也沒慣著她，直接就當著馬強的面兒，噼里啪啦地又訓了喬亭亭一頓。
李大花這一番也是做給馬強看的，讓他知道喬亭亭哪裡做得不對了她這個親媽也不會慣著，該說說該罵罵，但教訓喬亭亭這事得是她這個當媽的來。
訓完了李大花一改剛才還橫眉豎眼的模樣，笑著對馬強說，「強子，以後她再有哪裡不對的，你來跟我就是，我一定不會跟你們慣著，非讓她知道好歹。」
馬強一個在外頭做生意和人打交道的小夥子，哪會不知道李大花這話的意思，這話他當真了就是腦子裡進水了，他接過李大花手上的籃子，說道，「嗯嗯，媽，我曉得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李大花點頭，又把籃子給拿了回來，「行，那你們走吧，我看著。」
馬強去院子里推自行車出來，李大花就趁著這功夫把籃子給了喬亭亭，跟她說，「回去了給我好好過，少作，張欣都沒你事多。」
喬亭亭挎著籃子，想說她哪裡作了，但嘴皮子動了動還是不敢說什麼，前頭她媽已經說了她太多了，在任她這麼說下去，今天別想回去了。
馬強坐在自行車上和李大花告別，李大花一邊和馬強笑著說話，偏過頭又立馬瞪上了喬亭亭，喬亭亭才抱著籃子憋著氣坐上了後座。
李大花也沒再拉著他們，擺擺手讓他們走，馬強也才收回踩在地面上的一隻腳，蹬上了自行車。
看著人走遠了，李大花正想回屋，旁邊院子里的女人又出來問，「大花，今天你女婿來吃飯了，我怎麼聽著好像吵起來了，是在吵什麼啊？」
那女人眼裡閃爍著八卦的亮光，他們這一排的房子都是挨著的，誰家真鬧上了是一點也藏不住，她中午正擱家做飯呢就聽著李大花家吵起來了。
喬亭亭和馬強騎著自行車回來的時候，他們都看著，李大花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出來了，還非得在家門口把戲給唱足了才進屋。這不這婆娘才逮著機會問了過來。
李大花睨著她，「關你什麼事。」說完李大花就進了自家院子，啪的關上了門。
原本還說等留著吃了晚飯再回去的喬宏振喬大根，在喬亭亭他們走了后也說要回去了。
開始被喬宏振賴過去在教狗蛋做作業的喬建業立即說了句，「二哥，放假開學的時候你照樣來接我吧，從鎮上走回來也太久了。」
喬宏振乾脆利落地拒絕，「沒空，我要上工。」
喬建業又說了句，「可你上個學期不都來接我了。」
「你要是連這點路也走不了，那就不要讀書了。」喬宏振說完這句話直接就走了，根本不管喬建業心裡怎麼想，他不在意。
看著和從前真的說得上是判若兩人的喬宏振，喬建業又把注意打到了喬大樹身上，總不能讓爸去說喬宏振還能不聽了吧。
喬建業讓狗蛋先自己做著，回屋找喬大樹去了，從讀書學習上說到畢業工作后，喬大樹也是真被他給說動了，喬大樹這輩子就是這樣了，他心裡是喬建業這個長子更有位置，但他也希望喬建業以後有出息，他也能跟著享享福。
應了喬建業后，喬大樹就想著哪天找個時間去跟老二好好說說，都是一家子兄弟，哪有不幫手的道理。
……
隊里棉花摘了后，又緊趕著種了麥子，喬大根喬宏振都在地里忙活，張欣也要上課，家裡只有趙厚良一個人，他還要照顧元元，根本忙不過來。
於是每天早上去學校張欣都騎自行車去，從他們家到大隊有幾里地，騎自行車回來的話路上可以省出十幾分鐘。
張欣一到家又趕忙地做飯炒菜，留出趙厚良的飯菜，她挎著籃子又去地里送飯，比別家來送飯的要晚一會，為了省時間，張欣中午都是在地里和喬宏振一塊吃。
這樣趕時間的日子也過了有幾天，劉娟娟開始見著張欣騎自行車來學校，明裡暗裡地都在說張欣這是在作秀，顯擺她有個自行車多了不起似的，還想攛掇上其他老師一塊來說張欣。
但其他老師又不是沒腦子的，張欣有自行車想騎來學校那是張欣自己的事情，要是劉娟娟有意見不自己買一個去，咸吃蘿蔔淡操心地還管上別人的事情了，真當他們很閑嗎。
見沒人附和她，劉娟娟又說張欣家裡這麼多事情怎麼還要出來上班，兒子還小要人照顧，家裡事情也多，不知道張欣還有沒有精力好好教學生。
劉娟娟這人只有不留面子的和她說話才能治得住，張欣抱著手看著劉娟娟已經明顯凸出的肚子，笑道，「劉老師與其擔心我，不如先想想你自己，看這肚子應該有四五個月了吧，到時候你生了孩子是不是就不來上課了？」
劉娟娟不解地問道，「我為什麼不來？」
張欣微微笑道，「那你來上課的話誰在家照顧孩子呢，你婆婆一下子照顧三個小孩子，怕是有點難吧？」
劉娟娟眨了眨眼睛，就是生了孩子她也還是要來當老師的，她才不想一天天地就在家奶孩子，李金香的孩子馬大嘴都能照顧，她還能不照顧她的親孫子了。
劉娟娟斜了她一眼，說道，「難不難的跟張老師有什麼關係。」
張欣也冷冷道，「那我的事情又跟劉老師你有關係嗎？」
劉娟娟，「……」
知道自己在張欣那是討不到什麼好處了，劉娟娟也不繼續，「哼」了一聲，坐回自己位置上抽出她帶來的一本數學書看了起來。
劉娟娟開始看書也沒多認真，就是看不得張欣好像多努力似的，這辦公室里誰還不是個高中畢業生了，她也就和張欣比上了，張欣看書認真，劉娟娟也逼著自己一點點地看進去。
張欣書看完了開始做題，劉娟娟第二天也帶了本習題來，拗著勁的和張欣比。
這時候的劉娟娟自己都不知道，就是她這愛和張欣比的勁，也幫了她一次，一次完全就是改變了命運的機會。
等麥子都種下去了，地里也才慢慢有了空閑，張欣又恢復了和喬宏振一塊上工上班的時間。家裡的雞一個多月喬宏振就會殺一隻吃，他留了四隻專門下蛋的母雞，等養到過年的時候才吃。
在養著準備吃的五隻雞還沒吃完的時候，國家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十年終於結束了。這件事情播出來大家都很高興，特別是那些被打落泥濘的人，從這個時候開始，那些受了苦難的人終於得以解放，那些灰暗的日子終於要翻過去了。
張欣和喬宏振也去看了汪敏涵，即使穿的依舊是一樣的衣服，但汪敏涵整個人看著就不一樣了，精神抖擻神采奕奕，連之前眉宇間一直縈繞的憂愁都完全消散了，脊背似乎也比從前挺得更直了。
「小同志，是真的來了，我真的等到了。」汪敏涵激動地熱淚盈眶，他握著自己的雙手強忍著酸澀，嘴裡一直說著這句話。
原來他是真的能等到，這十幾年來受再多的苦他都咬著牙，勸自己只要他還活著，只要他活久一點，他能等到的，可這十多年是真的太久了。
不過還好，他等到了。
這時候的汪敏涵也才和張欣喬宏振說起了他的事情。
汪敏涵父親是資本家，母親是地主家小姐，他是京大的高材生，曾經去過國外留學，學成歸來后又回到京大任教，在六二年和同一個學院的一個老師競選教授的名額，卻因為他的出身只得了個副教授。
而真要說起來汪敏涵也才更有資格，學校里也有不少的人談論此事，那個老師就聯合汪敏涵的一個學生一塊舉報了他，汪敏涵也因此被打成了異類，被下放到紅旗大隊，到今年剛好有十四個年頭。
從青絲到白髮，汪敏涵一個滿腹學倫的人，在這個地方待了整整十四年，他滿腹的學識能力無處施展，除了上工剛下放鬧的最凶的那幾年還會時不時地被人叫出去開會，在大會在檢討自身錯誤，也有不懂事的孩子拿石頭砸他住的地方。
身體上和精神上的磨難深深愁白了汪敏涵的頭髮，每天都吃不飽，從前意氣風發的大學教授早就變了模樣。
而如今他終於也熬過去了，整個人看著也年輕了幾歲，大隊上還派了人來看他，連著從前被剋扣的糧食一塊送了過來，也沒再安排苦活給汪敏涵。
所以今日張欣和喬宏振也是大白天來找的汪敏涵，即使有的人看見覺得奇怪，但也不會再多說什麼，甚至還因此對汪敏涵的態度更好了一些。
汪敏涵止不住地高興，曙光都等到了，恢復高考還會久嗎，他讓張欣和喬宏振遇到不會做的題都可以來找他，他只要會一定把他們都教明白。
張欣在得知汪敏涵之前還是理科生的時候特別高興，直接把喬宏振推了過去，喬宏振也是打算報考理科，可有些數學物理的題太難，光靠看書根本弄不懂，還不說現在大半的教材都是老師自己編寫的，而有些資歷學識的老師一半都被下放，剩下的除了上課什麼也不會多說多管。
畢竟之前的亂象就是不論身份地位誰都舉報其他人。
下午的前幾十分鐘汪敏涵都在給喬宏振和張欣講解數學題，剩下的時間都是在給喬宏振專門講理化，要不是喬宏振說自己只讀了初中，汪敏涵還都不相信，在他看來，喬宏振和高中畢業生比起來並不差。
高中的課程都是喬宏振在張欣教他和自學中完成。
談論起他最擅長的知識，汪敏涵整個人都變了，十幾年來憋著的傳道受業解惑，他恨不得把他知道的全部知識教給喬宏振，在天色有些晚了的時候還有些意猶未盡。
現在地里的活少了，喬宏振下了工就拿上工具去給汪敏涵修房子，汪敏涵住的是大隊上的小破屋，小不說，頂上還破了幾個洞，下雨屋裡都要放盆和桶接著雨水，不然整個屋子都不能住人。
而馬上降溫，冬天就要來臨，汪敏涵一個上了年紀住在裡面根本不行，汪敏涵盡心儘力把知識教給喬宏振，喬宏振也希望為他做些事情，而這個不過就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房子補好了，糧食也夠他吃，之前的工分也都還給他，大隊還發了棉花給汪敏涵，這個冬天汪敏涵再也不會在被窩裡凍得瑟瑟發抖。
立冬那天，喬宏振把汪敏涵請家裡來一塊吃餃子，汪敏涵怕喬宏振家裡有話說給他添麻煩沒答應，但喬宏振表示沒什麼關係，他家裡只有兩個長輩，一個外公一個爸，都是當過兵的人，他們老早就想認識一下汪敏涵了，今天也是他們先提出他來請他。
聽到這樣說，汪敏涵也才應了下來，讓喬宏振再等一會，他去換身衣服，這身衣服是張欣為感謝汪敏涵教導喬宏振做的，但汪敏涵還是給了錢，現在他手上有錢，前頭十幾年被扣的工分也都換成錢給了他，雖然一年只有五塊錢，但十四年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少的數目了。
汪敏涵在一塊小鏡子前上下看了看，才略微滿意地跟喬宏振一塊回去了，路上遇到問話的人，喬宏振也沒隱瞞，老實說請汪敏涵去家裡吃飯，態度十分的自然，而汪敏涵再是滄桑落魄渾身的氣度還是和他們不像，嘴上一直掛著淡笑看著打量他的人，倒是弄得村裡人有些不自在。
等他們都走遠了，村裡人都圍在一起討論，喬宏振什麼時候還和紅旗大隊的老you走得這麼近了，雖然國家的風向是有些變化，但這時候的「帽子」汪敏涵還沒摘下來，其他人早就這麼喊汪敏涵喊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