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險惡(上)
袁天行示意了下,法師扭頭看著袁琛,依然笑得詭異,漂浮在紅色水面的頭顱突然吹了口氣,帶著一股腥風袁琛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提起甩了出去。
背脊直挺挺地撞在地下室的牆面上,一時無法動彈。
袁天行解開浴袍緩緩步入水中,也躺進了池子里。
法師的頭顱再次沉入水中。
水面逐漸沸騰,冒出了不少氣泡。
袁琛撐著身子站起來再次跑到池邊,整個池子就像一個血池,滿眼猩紅,池面看不到任何東西任何人。
他只能伸手拚命摸索著,這池子突然好像深不見底似的,什麼也沒摸到,他起身要翻入池中。
「你不能下去!」月小白和瀟琰不知何時來到了樓梯口。
他們在車裡等了太久,心知不妙便趕了過來,期間受到了黑衣安保的阻攔,不過不需要瀟琰動手,月小白翻了個白眼那些傢伙就沉睡了。
此刻正都倒在地上渾身抽搐,月小白給他們隨意安排了個夢境,保證能嚇尿的那種。
「為什麼?」袁琛趴在池邊沒停下手中的摸索。
「你下去了,弄不好會跟其他人互換身體…或是…融為一體…」月小白解釋道。
「什麼?!」袁琛看到至少三個人在這池裡,他依然怕隨安會溺水,當然也擔心他執著於此道的父親。
「這恐怕是種邪術,我曾在一個人潛意識裡看過,不過知道這些事的人都不是善茬,我不敢招惹很快便脫離了那人的夢境。」
「你說的是什麼人?」
「或許是邪師吧,我當時進入也只是好奇,那些人的夢境比普通人的可怕百倍千倍,我只是想學習一下。」月小白蹙眉,「所以你別下去,下去也無濟於事,我解不了這個。」
袁琛還是不停摸索著,他不能放任隨安就這麼沒了。
月龍吟跟洛霆川此時也到達了別墅,見裡外都躺倒了不少人,月龍吟焦急地叫著袁琛四處尋找著。
「他在地下室。」洛霆川悠哉地說著,走到廚房找到了幾瓶瓶裝水擰開喝了起來。
月龍吟迅速向下跑去,只見月小白、瀟琰、袁琛都在,袁琛渾身都濕透了,身上沁著血紅的水漬,兩人趴在池邊正奮力摸索著。
幾件衣物被撩了上來,有隨安的運動服,也有袁天行的浴袍,可就是摸不到半個人。
「怎麼回事?」月龍吟跑到池邊,「這裡頭是什麼?是血?」四周飄散著濃重的血腥味。
「隨安在這池裡。」袁琛仔細看了看月龍吟,她還好,臉上和脖子上的傷被治癒了,看不出痕迹。
月龍吟跨上池邊就要往下跳,身後突然出現洛霆川一把拉著她的手臂。
「做什麼?!」月龍吟甩了一下,「隨安會溺水的!」
「血肉分離,換魂易主。」洛霆川垂著眼,「你下去就是白送。」
「什麼意思?!」
「意思是現在晚了,還有一個多小時天就要亮了。」洛霆川說道,「那時他魂魄俱散,世間再無此人。」
「那怎麼辦?」月龍吟反手抓住洛霆川,「你一定有辦法是嗎?」
「……」洛霆川盯著月龍吟執著的眼神,他眼珠子轉了轉,「你要救他?」
「是!我要救!一定要救!」
「這池底只剩下一副軀體,」洛霆川不經意地看了眼袁琛,「若是救了那小子,那個老頭就沒了。」
「……!」袁琛猛然抬起頭看著他。
「……」月龍吟也怔了一下。
「他沒說錯,老伯的身子就像朽木一樣,根本撐不住這忘川之水,只有臭道士的身體可以,法師應該是個降頭師,會飛顱術,他臉上塗抹的油彩應該是浸透了屍油的,一時半會兒可以不受腐蝕。」月小白補充道。
「你們把手伸出來看看。」洛霆川說道,「別再撈了。」
兩人同時把手抽出,手臂上都是灼燒的痕迹,但卻不疼,只有些輕微的發癢。
「快去用水沖一下。」洛霆川說道。
「……」瀟琰看了一眼怔怔望著血池的袁琛也沒有動。
「……」月龍吟知道這身體屬於隨安,旁人不可奪,但那是袁琛的父親,此刻她不知該如何勸。
倘若法術成功了,活下來的恐怕就是袁天行,擁有了新的身軀,彷彿就像重生了一般。
可是這樣隨安就完了。
一邊只是個萍水相逢的朋友,一邊是他的親生父親,所有人都在看著他怎麼選。
「救隨安。」袁琛還是作了決定。
很迅速也很果決。
他並不恨自己的父親,也沒有想獨攬袁氏的大權。
但隨安是無辜的,他勸過了,可父親一意孤行,要以傷害另一個人的生命來延續自己的,這是錯的,無論代價幾何,錯了就要承擔後果。
洛霆川看了看袁琛又看了看一直盯著他的月龍吟,顯得有些無奈,「我救不了,看他造化吧。」他攤了攤手準備回身。
「你可以的!」月龍吟抓著他的手臂,洛霆川停在原地。
「救救隨安,求你!」
洛霆川假意甩了兩下手,「我幫你做什麼?你不是最討厭我嗎?」他眯著眼盯著月龍吟,「你是不是寧可希望此時在池裡的人是我?」
「沒有!」
「若換做是我,你會怎麼選?」
「……」月龍吟知道他有意拿喬,他一定有辦法救隨安。
此刻池底透出一小束光,所有人都盯著池面。
洛霆川瞥了一眼,「恐怕已經晚了。」
「你救救他!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沒興趣,他的天眼此刻被污濁了,救上來也廢了。」洛霆川伸了伸胳膊,「你從來都不聽我的話,我也不想像以前一樣強迫你去做。」
「……」月龍吟鬆開手盯著血池中的一小束光,想起初見隨安時,他還是個乾淨不諳世事的大男孩。
梳著道士的髮髻,穿一身道袍,很超脫,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他喜歡喝奶茶,一次他至少要喝兩杯,加所有能加的小料,他喜歡甜甜的東西。
月龍吟一個回身跳進血池,那池子真是深不見底,好像一個無底洞,月龍吟朝著那束光游去。
隨安,堅持住,等等我,千萬別放棄!好好活著,一定要醒來,這次買10杯奶茶給你。
月龍吟想著這些,一把抓住血池中的身影,高大的身軀,四散的狼尾,眉心的光瞬間閉合。
「你來了……」
隨安的聲音幽幽傳到月龍吟耳邊。
「謝謝你願意選我,你知道嗎?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覺得,活著是有意義的…」
他的聲音飄忽不定,月龍吟感覺渾身都刺癢起來。
她抱著隨安的身軀努力向上游,可隨安就像一塊千斤巨石,比河底那塊鎮山石都要沉重。
仔細一看,不是他軀體有多重,而是細細密密的紅線將他結實地固定在那個位置,怎麼都移動不了。
「我來跟你說聲再見,上去吧,我此生已無牽挂。」
「……」月龍吟張開嘴一口咬在隨安的肩膀上,腥味泛濫,既是想表達自己的決心,也生氣他的輕易放棄想讓他清醒,她心底的聲音在怒吼,「誰允許你無憾了!給我回來!」
洛霆川口中的龍珠被吐出,盤旋在他掌中,形成一股旋風,瞬間將血池劈開,水中四散的血水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血塊、碎骨,看起來極度噁心。
血水被分散到四周,只留下中心死死抱住隨安的月龍吟。
洛霆川唇齒微微開合,那一根根紅線一一崩斷,每斷一下就能聽到一個陌生男人尖銳的吼叫。
那顆頭顱不知何時出現在洛霆川腳邊,他垂目一踩,他人吼叫得更厲害了,頭顱面目猙獰,齜牙咧嘴,想移動可絲毫動不了。
直到所有的紅線全部斷裂,眼看兩人要墜到池底,被洛霆川以一股強風托住送到池邊。
接著他一腳踩碎了頭顱,只聽到最後一絲怪叫便沒了聲響。
「隨安…隨安……醒醒,隨安…」一群人圍著隨安的身軀,他眉間的天眼閉合,此刻像一道疤,盛著血。
月龍吟滿臉是血回頭看洛霆川,他正蹙眉,隔空取來一瓶礦泉水按著月龍吟的頭就澆在她臉上,血雖然清洗了,但她的臉頰泛紅得厲害。
洛霆川一邊為她搓洗著,一邊抱怨,「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隨安微微睜開眼,盯著袁琛,「小琛…」
「……」所有人頓時沉默了。
隨安撐著身子起來,咧開嘴笑了,口裡滿是鮮紅,他雙手撫上袁琛的肩膀,「小琛。」
「……」袁琛蹙眉盯著他。
「我感覺很好,從沒有這樣好過,哈哈哈。」隨安仰頭笑了起來,聲音是隨安的,可是這話……
月龍吟坐倒在地上,心墜到谷底,身子越發冰涼。
「隨安呢…」她喃喃道。
隨安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走,小琛,我們去洗洗,讓我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鬆快渾身充滿力量的感覺了,身體內的袁天行立刻就適應了起來。
「隨安呢!」月龍吟起身抓住他,「隨安呢?!」
「……」袁天行一把推開她,不悅道,「什麼隨安?」
「……」月龍吟雙目濕潤,袁天行用隨安的身軀不屑地看著她,眼神冷漠至極,就是換了個人。
「……」月龍吟的淚水淌了下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她看了眼地下室頂上兩扇小窗透進來的光,太陽還未升起,但天光已然說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