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知
有一就有二，像是乘勝追擊，進一步鞏固勝利果實，吳用第二天又去了萬萬福商城。
路線和昨天一樣，從下往上，再從上到下，不僅路線一樣，連排泄物在大腸里走的路線也相似。
「哎呀，怎麼肚子痛了。」
下到二樓的吳用推開樓梯間的防火門，抬頭一看，居然是昨天留下痕迹的二樓廁所。
「有緣啊。」吳用一邊這麼說著，一邊走進了男廁。
一、二、三、四。
似乎是抱著一些惡趣味，像是那種明明已經知道事情經過，甚至是始作俑者，卻還要假裝來問你發生了什麼事，還表現出像是第一次聽到如此讓人震驚的事，而在臉上變幻出疑惑、驚訝、驚恐的表情。
吳用臉上也表現出這樣那樣的表情，而且還十分真實，然而卻是那種本來自己想扮豬吃虎，但沒想到對面也是，還比自己更虎的吃驚樣。
「屎……屎呢？」吳用看著光潔如新，不曾染上一點灰塵的坑位，像是前一秒才剛剛被隔壁島國的廁所清潔實習工前前後後洗了五六次，能夠用舌頭去舔的那種乾淨樣子。
但前一秒並沒有人從廁所里出來，而且這裡是空空蕩蕩的商城，除了自己沒別人了，連保安，甚至流浪漢都沒有，怎麼會請清潔工來清理根本就沒人來上的廁所呢？
難道……
吳用馬上就想到了一種可能，畢竟自己就是為了讓這種可能變成不可能才來到這裡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絕對是有人洗過，說不定現在就躲在哪裡看我笑話，想要嚇唬我。」吳用搖搖頭，然後一腳踹開了隔壁隔間的廁所門，裡面空無一人，然後是第二扇，第三扇，當然也是沒有人。
於是，吳用走出了男廁所，轉身就走進了女廁，還好，女廁里也沒有人，不然要是真有人，還是女人的話，說不定吳用就是被拷走出萬萬福商城的。
看到男女廁里都沒人，吳用便跑出走廊，對著空曠的商城喊道。
「是誰，誰躲在這裡嚇我，我是不會怕的！」
吳用的話語如山間的回聲一樣，在商城裡迴響了幾次才安靜下來，在這種情況下，吳用喊出的這句話其實就已經是變相地承認自己被嚇到了，已經輸了，別說是鬼了，就算是人也不會跳出來說：「就是我洗的廁所，來抓我啊，笨蛋。」
所以，回應吳用的只有他自己的回聲。
不過，吳用顯然是不服輸的，他轉身走回了男廁，回到那個乾淨的廁所，然後蹲下，又拉了泡大的。
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四，有五就有六，有六……有三百六十五就有三百六十六。
從那天起，除了逢年過節只能在家裡待著，或是跟著母親去哪哪外，吳用幾乎每天下午放學都去一趟萬萬福商城，有時中午放學也去，加上下午的就是兩次，周末也會約著同學去，要是同學不去就自己去。
粗略算下來，平均是一天一次，這麼一年下來，也有差不多三百六十五次了。
儘管每一次去萬萬福商城，吳用總會或多或少地在裡面留下點什麼，有時是固體，有時是液體，有時兩種一起來，有時是故意的，有時生理需求。
但每一次，到了第二天再去的時候，那些痕迹就只存在記憶里了。
儘管這種事是如此靈異，但吳用的害怕卻沒有持續多久，在當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吳用想通了。
鬼？
這是什麼鬼啊？
一隻只會趁人不在偷偷摸摸去打掃廁所的鬼？
這種鬼有什麼可怕的？
難道就憑它一手拿著馬桶搋子，一手拿著84消毒液的樣子就能把人嚇死？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清潔能力強，還是我的排泄物多。
就這樣，每天去萬萬福商城的這件事和排泄這件事神奇地關聯在一起，並且形成了一種習慣，只要去萬萬福商城就會想上廁所，就像只要上數學課就會想睡覺一樣。
然後就來到這一天，即便是太陽在天上烤，烤得吳用滿頭大汗，卻還是想要去萬萬福商城裡上廁所。
一進萬萬福，吳用就直奔二樓，經過差不多一年的時間，吳用對萬萬福商城可謂是了如指掌，像是進了自己家一樣，對於自己家，也就沒有走遍每個角落的必要了，只要進來上個廁所就好了。
不過，今天可不是像過去三百幾天那樣普普通通的一天，今天是當年萬萬福被警方圍起來的那天後剛好過了一年，也就是說，今天是那個流浪漢的忌日。
雖然說是忌日，但萬萬福商城門口並沒有人燒紙錢，也沒有燒過紙錢的痕迹，畢竟死者是一個流浪漢，家裡人早就把他當做是死了吧，如果他還有家人，而且那些家人還把他當做家人的話。
雖然家人是沒有了，但比親密度比家人低一級的同伴還是有的，不過流浪漢的同伴也是流浪漢，別說是一年後的忌日了，恐怕連今天幾月幾號星期幾都不知道吧，甚至今年是哪年也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或許就只有抬頭看向的天空有沒有下雨，來判斷今天是不是「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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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沒人來萬萬福商城，一切都和平常一樣，所以吳用也就不知道今天是流浪漢的忌日，同時也不知道，流浪漢死的地方就是二樓男廁最後一間隔間。
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
吳用如往常那樣上完了廁所，也如往常那樣上完廁所不沖水，最後如往常那樣去洗手台洗手。
然而就在吳用洗完手后，準備如往常那樣甩甩手就往外走時，他聽到了沖水聲。
嘩啦啦。
吳用聽得是如此真切，哪怕不用轉頭，也能聽出聲音是從自己身後剛剛上完廁所的隔間里傳來。
吳用跑了，但他不是被嚇到往外跑，而是轉身向隔間里衝去，然後一腳踹開了廁所門。
裡面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連鬼影都沒有，倒是蹲坑處還流著斷斷續續沒流完的水，要不是這股水流和空氣中逐漸淡薄的臭氣，吳用說不定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即便剛剛自己是如此篤定聽到了沖水聲。
因為吳用是不願去相信這種可能，比起外星人，他更加不願相信鬼魂的存在，所以這一年來，他才會像一個虔誠的信徒一樣，只要能來就會趕來此處「朝聖」，並在內心祈禱「神是不存在的」，還留下了「貢品」。
但就在剛剛，他看到了「神跡」，看到了「神力」是如何把「貢品」吃掉的，看到……
不對。
吳用突然覺得不對勁，自己真的是看到了嗎？
自己只不過是看到了結尾，中間的過程和一開始的開頭全都沒看到。
自己看到的真的就是「鬼在作祟」嗎？說不定這是一種障眼法，或是說魔術，就算是魔術，也會有一個魔術師站在台上，但現在自己連鬼的一根毛都沒看到，說不定是意外，萬萬福商城長時間沒人維護，沖廁所的水管壞了，然後間歇性沖水，結果剛好碰上我上完廁所的時間點。
「沒錯，就是這樣。」吳用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我真是天才，這都能讓我想出合理的原因。」
「沒錯，就是這樣。」吳用一邊重複著「沒錯，就是這樣」，一邊搖頭晃腦地往廁所外面走去。
這下，他終於解開了一直以來的疑惑，也破除了最後一道不能用科學解釋的「靈異現象」，再加上自己已經來了這裡差不多一年，也該讓一切結束了。
吳用決定，從今天起，以後就不來萬萬福商城了，實踐已經結束，已經成功，也已經得出真知——萬萬福商城裡沒有鬼。
由此還推出了另一個結論——這個世界上也沒有鬼。
然而，這個剛剛得出的結論，卻在幾秒后被推翻。
嗚嗚嗚……
走出廁所沒幾步的吳用，突然聽到身後的廁所里傳來了女人的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