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結局
夜色朦朧,天俞關城牆上,手持火把的士兵們,來回穿梭。邊關重城,時刻防備敵人的偷襲,攻擊。突厥人,天狼人,等等。他們會在意想不到的時間地點發動攻擊,他們是狡猾的狼,奸詐的狐狸,吃人的老虎。
負責守衛東門的百夫長,巡視城牆,目光掃視,發現遠處街道上,大批士兵靠近。百夫長眉頭蹙起,看裝備,不是巡邏隊,是隸屬城西突擊營的戰士,他們來這裡幹嘛?
百夫長走在下城牆的階梯上,碰到了迎面而來的突擊營百夫長,他拿著錢樂將軍的令牌,說道「王廣,錢將軍令牌在此,你立即將東城門的防務交給我們突擊營。」
百夫長接過令牌,仔細看后,確定是真令牌,想不明白,錢將軍的用意,關鍵時刻,調走他們,為什麼?對面的百夫長見他遲疑,說道「怎麼,對命令懷疑,那你去將軍府,問問錢將軍,我在這裡等你。」
「不必了,所有人,集結,返回軍營。」百夫長下達命令,一百多人排成方陣,邁著整齊的步伐,返回軍營。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突擊營的士兵們,站立的位置,正好形成了包圍圈。
領兵的百夫長覺得不對勁,剛才那塊令牌,似乎和以前見到的令牌,細微處有點不同,難道,自己剛才沒看清,令牌是仿造的。下一刻,突擊營的士兵們舉起了藏在背後的強弩,射擊。噗呲,噗呲聲響起,沒有反抗的聲音與慘叫聲。突擊營的士兵們,彼此配合默契,幾乎是同時出手,同時殺敵。突擊營的戰士們在一個時辰前,接到命令后,就清楚明白,突襲時,自己負責殺的敵人是誰,反覆觀看敵人的畫像,記住身體特徵等等。
二個突擊營的士兵負責殺一個敵人,第一個突擊營士兵如果沒有得手,第二個迅速射弩箭。如果被殺的敵人發出慘叫,或拿起武器反抗,弄出大動靜,兩個突擊營士兵當場處死。
一百多人,全部被殺,屍體被快速處理。突擊營百夫長下令,打開東城門。堅硬,厚重,承擔著保護天俞關百姓重任的防禦之門,敞開了一條路。
漆黑的遠方,有無數人影湧來。
。。。。。。
天俞關城北,某座寬大宅院內,一盞孤燈搖曳著火光,映照出書房內,端坐木椅上男人的身影,他一手捧著一本破舊,記載著有史以來,前輩高人留下精妙棋局的古籍,另一隻手執著棋子,雙目時而掃過古籍,時而看向擺好陣勢的棋局,思考著如何破古人留下的棋局。此人正是暫時擔任長風軍主將的錢樂。
錢樂喜愛圍棋,水平極高,軍中無人是他的對手。找不到對手,錢樂便研究古人留下精妙下棋智慧的古籍,以此為樂,不知疲倦。外面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投降,不殺,只誅首惡,錢樂,其餘人,免死。」
經歷過腥風血雨,大場面的錢樂,並未慌亂,認真仔細一聽,從音量判斷,有上千人,自己坐鎮天俞關,何人有能力,悄無聲息,調動如此多的士兵?親兵慌慌張張推門而入,稟告道「將軍,不好了,外面,突然出現無數士兵,帶兵的是死而復活的謝大將軍。」
啪,穩如泰山的錢樂聽到最後一句話,手中的古籍,棋子,滑落,砸在棋盤上,瞬間,棋子亂飛,擺好的陣勢,千瘡百孔,在也看不到半點氣吞山河的氣勢。
錢樂猛的起身,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親兵,他不喜歡說廢話,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看清楚了?」
親兵直視錢樂的雙眸,回答乾脆「的確是謝大將軍本人。」
「功虧一簣,輸了,輸了。」錢樂淡淡說道,似乎根本沒把這件讓人震驚的事放在心上。親兵跟隨錢樂多年,深知,錢將軍的異樣,恰恰說明了他心裡的無比震驚以及認命。
「將軍,我們拚死保護您離開。」親兵保證道。
「謝謝你們的忠心,不需要了,謝秋嫣親自來,咱們逃不出去。你立即傳令,投降,並轉告謝秋嫣,我要見見她。」錢樂說道。
「將軍,我們能保護您離開,您不能束手就擒。」親兵喊道。
「執行命令。」錢樂心中感動,面無表情,說道。
親兵含淚告別。
錢樂走到柜子前,打開抽屜,取出一個白瓶,瓶蓋打開,腥臭味撲面而來,瓶口朝下,一顆散發惡臭,黑乎乎的藥丸,在掌心滾了幾下,停住。錢樂將藥丸吞入,坐在椅子上,安詳的像個老人。
外面亂鬨哄的聲音響個不停,不知過了多久,安靜了,隨後,有腳步聲響起,輕輕的,像是樹葉落地,錢樂睜開眼睛,望著英姿颯爽的謝秋嫣走了進來,坐在了錢樂對面。
「你看你,一回來,就鬧的滿城風雨,大場面。」錢樂笑著說道,給人的感覺,如見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你不驚訝我為何還活著?」謝秋嫣從對方的表情,眼神,動作中,沒有看到故作鎮定,心中疑惑,問道。
「兵者詭道也,我從軍幾十年,這個道理是明白的,意想不到的事情,時時刻刻都會發生,不奇怪。」錢樂淡淡說道。
謝秋嫣盯著這位看似忠心耿耿的下屬,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果然是厲害人物。軍功,個人能力,他都超過自己。長風軍主將的位子,本該他坐,只是因為,自己是謝晚庭的女兒,軍部便忽視了錢樂這位高人,讓其屈居下位,這樣的人,投敵叛國,可惜了。
「為什麼要叛國,勾結外敵,突厥人佔領燕國山河,要死多少人。」謝秋嫣杏眼一瞪,渾身殺氣四溢。
「哎,因為我是齊國人。那年,我還小,父親征戰沙場,與兩個哥哥一起戰死,屍體都沒有找到。母親鬱鬱寡歡,去了。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沒了,我對燕國的恨,就從那時,紮根心底。後來,我被黑虎司找到,培養成密探,潛入燕國邊防軍,從小兵干起,做到了如今的高位,時至今日,對燕國的恨意,不減半分。有時候,我也矛盾呀,生活在燕國,時間久了,連我自己都會忘記,我是齊國人。這裡,有和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有善良淳樸的百姓,與突厥合作,我的心情也不好,想到,要死很多人,不忍心。不過,我想的是,燕國強大,總有一天會兵鋒指向齊國。讓燕國實力大損,死無數的人,總好過,我齊國死成千上萬人。齊國,故土,生我養我的樂園。人呀,有的時候,不忍心,也要狠心去做。現在好了,解脫了,我要謝謝你。」錢樂將心理話說出來,猶如壓在身上的一塊大石頭,卸掉,瞬間,覺得渾身舒服,開心笑。
「我懷疑過內部有人,私通外敵,只是沒想到是你,當得到證據后,我還是不相信,居然是你。」謝秋嫣咬牙說道。
「幼稚,就因為我在戰場上救過你的命,那是為了取信於你,親眼見到的,親耳聽到的,未必是真實的,你是軍人,還沒有理解兵者詭道也的真正含義嗎?太年輕了。」錢樂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在他的心裡,對謝秋嫣很佩服,如果自己不是齊國人,兩人能成為好朋友,一起上陣殺敵,金戈鐵馬,笑傲戰場,痛快。
謝秋嫣沉默不語,想聽到的答案已經得到。而錢樂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我自問做的天衣無縫,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誰泄密?」
「吳凱。」謝秋嫣說道。
「他,不可能,我與突厥使者秘密會面,被郭儒發現,吳凱裝作和他一起擒賊,背後捅刀子,殺了郭儒,他會蠢到自殺。」錢樂眉毛緊蹙,疑惑問道。
「酒後吐真言,說出了計劃。」謝秋嫣說道。
「他,滴酒不沾,竟然會喝酒,好手段。我想見見你背後的那位高人,我了解你,你武藝高,搞陰謀詭計,並非你的長處,有人幫你,引吳凱入陷阱,套出情報,設下了這個連我都沒有發覺的局,到底是誰,不可能是軍中的人。」錢樂身體前傾,做出了洗耳恭聽的樣子。
「帶著疑問去墳墓吧。」謝秋嫣說完,起身,朝著書房外走去。
「厲害,厲害,連我的心思,結局都算出來了,那位高人,我敗在你的手裡,心服口服。」錢樂用盡全力,喊聲如雷,而後,口吐鮮血,氣絕身亡,吞食的藥丸有毒,毒性深入五臟六腑,他用真氣強提一口氣,就是想知道,背後的高手,到底是誰。得不到答案,氣斷命絕。
謝秋嫣停住腳步,看了一眼死去的錢樂,嘆氣,聽到動靜的史雄萬帶人趕來,史雄萬幾個箭步,到了錢樂身邊,伸手,探了鼻息,說道「大將軍,您的那位戴著惡鬼面具,擅長用毒的朋友,在哪,說不定,他能解毒,救活錢樂,從他嘴裡,套出情報,城內還有多少齊國姦細,他怎麼和突厥,齊國,聯繫,等等。」
謝秋嫣沒有回答,她的目光望向了西方,天俞關向西五十裡外的山坡上,夜色下趕路的袁澤天,感覺到了什麼,回頭望了一眼,目光深邃,喃喃自語道「這個時候,大結局了。秋嫣,保重。」而後,繼續趕路。
懷著不同夢想的兩人,分道揚鑣,未來,是否還能在會,難說。
謝秋嫣心情沉重,心道,他走了,如一隻孤傲的雄鷹,展翅高飛,向著自己心中夢想的樂園前進。多虧了他,套出情報,制定計劃,布局,引蛇出洞。而後,不願意讓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悄悄離開。
最後的會面,在腦中浮現。
「你覺得錢樂會服毒自殺,我派人提前潛入,抓住他。」謝秋嫣說道。
「活捉他,恐怕很難做到,他的親兵隊還有他本人,都是高手,就算成功,能從他的嘴裡問出情報嗎,我不了解錢樂,但從你口中,我知道了他的喜好,為人,他是硬漢,寧死不屈。」袁澤天說道。
謝秋嫣欲言又止,點點頭。
「這件事,錢樂自殺,是最好的結局。另外,不管錢樂為什麼要叛國,奏章寫上,錢樂奉命假意投靠敵人,引出黑刀軍團,全殲敵軍,記首功。錢樂憂心國事,積勞成疾,病逝。吳凱等人,秘密處死,對外宣傳,為國捐軀。」袁澤天說道。
「為什麼,要替他們死後留名,他們是國家的敵人。」謝秋嫣不解問道。
「我是為了你好呀,錢樂從小兵到將軍,一路之上被舉薦高升,他是齊國姦細的事情傳開后,將其舉薦的那些軍部高官們,有失察之罪,會受到牽連。如今,你父親的那些政敵,想方設法,找破綻,缺口。我查了一下,錢樂的事情,東窗事發后,被牽連的十五位將軍中,有七位是你父親堅定的支持者。朝堂上的黑與白,就是這樣。」袁澤天勸道。
謝秋嫣冰雪聰明,想了一會,接受對方的提議。雖然心裡不痛快,但身為謝家人,要保護家族,保護父親。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謝秋嫣滿臉期待,猜出答案,但仍然想要爭取一線機會,將他帶離黑暗。
美人關心的溫暖,讓身在黑暗深淵的袁澤天,眼眶濕潤,他明白她的心意,真心為自己好,只是,執著不改。
「我呀,生於江湖,死於江湖,再見。」袁澤天說完,頭也不回,獨自一人上路前行。
夜風微寒,月光迷離,遠方群山連綿,被無邊的黑暗籠罩,他,步入其中,執劍斬群魔,能否安然。想到這裡,兩行熱淚從謝秋嫣美麗無暇的臉龐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