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我奶奶的，無聲眼淚

下了順風車，來到了鳳凰山下。

山下的村民家門口有小商店，賣一些煙酒等生活用品，還有一些村民自己家做的紙錢。

我回鄉下不是來看活人的，我不敢去我爺爺奶奶家，也不敢去村裡，怕遇到熟人，曾經春風得意的少年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沒有工作靠在夜市擺攤的無能之輩了。

紙錢是個好東西哇！因為面額太大了，多少個零我沒數，感覺一張也有個幾千萬吧！還有金元寶，這東西不得了，下面的人估計花不完吧！真幸福。

拎著紙錢金元寶朝著我們家的祖墳那邊走去。雖說秋天到了，但僅限於立秋而已，雖然早晚有點冷但白天的太陽依然很熱，最近下雨的原因，山林間的草木還是那麼茂密。

走著走著，看到遠處一輛三輪車，帶車棚的那種，綠色。

走近一看還有一個老太婆在三輪車旁邊的墳頭處，拿著一根鐵掀在鏟土。

我的娘呦，這不是我奶奶嗎？

我想走，真心不想見到她。

但她似乎已經發現我了，沒辦法這山裡要有一個人站著想不被發現都難。

她離我一百多米，她看著我。

「大孫子？」

「奶！」

「大孫子？」

「是我！」

為了不讓她問我離婚的事所以我主動開始帶節奏，我問：「奶奶，你咋在這？你在這幹嘛？爺爺呢，他來了嗎？家裡最近咋樣啊？有沒有大席吃啊？」

我一口氣問了一大堆，只要她隨便回答一個我就有話題了，然後說兩句就走。

我奶奶來到了我面前，拉著我的胳膊，把臉湊了過來，她的眼睛花了，她的耳朵也有些聾了。臉上皺紋沒多，但皮膚明顯有了很多老年斑。

我奶奶朝著我的臉大聲說：「你說的啥？我聾，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咋來了？不在家歇著」

我奶奶也大聲說：「前段時間下大雨，墳頭的土都給沖走了，我這不是去郭庄趕集嘛！就順路過來把土給兜兜」

「哦哦哦！兜土啊，那我爺呢？在家吧！」

「你爺看我兜的慢，就帶一把鐵掀，你爺去馬路那邊住戶家裡借鐵鍬去了，蘇俊，你咋來的？你爸說你的車賣啦！是不」

我說：「我感覺用不上就賣了，那玩意老貴了開不起，趕明個買個小車開，也省錢」

說著我奶奶接過我手裡的紙錢朝著我們家祖墳的地方走去了。

我們家的祖墳很多，從山下往上山全是墳頭，最早的墳頭有幾百年了。

我奶奶帶我找了一片空地，然後用鐵鍬把雜草鏟了鏟，搬了幾塊石頭圍了一下，然後說：「打火機給我」

我把打火機遞給她，我奶奶蹲在地上開始燒紙錢，變燒嘴裡邊喊：「蘇俊來啦，給你們送錢來啦，就不一家一家的給你們送過去了，大家都過來拿吧！」

我也蹲在了地上，喊了聲：「都來拿錢吧！拿多的大家回去分一分」

一疊一疊的紙錢被放進了火里，一袋一袋的金元寶也被放進了火里，火苗烤的人有點冒汗。

在看我奶奶，她不知何時已經哭了，一邊流著淚一邊往火里扔紙錢。

我以為她是被煙熏的，忙說：「我來燒，你到我這邊吧，煙都吹你眼睛里了，熏人淌眼淚」

我奶奶沒理我，只是滿臉委屈的說：「你爸不讓我說，他說我嘴巴惹你們孩子生氣，一家人都不讓我說話，我心裡難受」

我急了：「好好的你別哭啊，誰不讓你說話啦？我爸不讓你說啥啦？你說啊！」

我奶奶眼淚汪汪的看著我，苦口婆心的說道：「大孫，你和敏敏離婚的事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了，你以為瞞得住嗎！你爸不讓我說，說我嘴巴把不住們，我想去你家勸你，可你爸不讓我去，你說你怎麼把日子過成了這樣啊！好好的咋就不過了呢！」

原來這就是我爸讓我奶奶閉嘴的原因。

看著年邁流著淚的奶奶，我還能說什麼，只能不停的安慰她：「原來你們都知道了，那村裡人也都知道了吧！我這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我奶奶說：「沒人知道，咱們家的事我的嘴還是能把住門的，再說了，誰敢說，誰敢說我罵他」

我心虛的說：「奶奶啊！這是都過去了，我在給您找個孫媳婦行不？」

也就在這時，我爺爺旁邊陡坡的小路上走了下來，同時肩膀上還扛著一個鐵鍬。

我爺爺看到了我在和奶奶聊天，笑著邊快步走了過來，同時嘴裡還在說著：「你咋來啦？你咋來了，你咋來了」

我忙起身去迎他，我爺爺放下鐵鍬拉著我的手說：「吃飯了嗎，咋來的？敏敏回來了沒有？」

我奶奶在我身後哭的更難過了，嘴裡哽咽道：「他剛才說要在找一個，他這是不想過了啊！嗚嗚嗚嗚……」

我爺爺沒好氣的說：「哭啥哭，誰讓你說的，咋就不過了，咱們兩家人撮合撮合就和好了，都不讓你說話你還說」

我說：「我奶奶想說你就讓她說嘛，又沒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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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爺說：「你奶奶嘴巴碎說起來沒完，你別聽她嘮叨回家跟敏敏好好說，日子還是要過的，對了你咋來的？你爸說你把車賣啦？」

「嗯，賣啦，這不是覺得費油嘛！開起來挺花錢的就賣了，我坐去莊裡的公交車來的」

我爺爺說：「賣了也好！你回家去，從南集買點東西去你丈母娘家一趟，說說好話這事就過去了，你丈母娘給你使把勁，復了婚好好跟敏敏過日子，聽話下山去吧！」

我騙他們說：「好好好，我待會就下山，咱們先把這幾個墳頭的土兜一下，不急不急」

然後我就和爺爺奶奶一起在祖墳兜土，這期間我爺爺奶奶嘴巴就沒停過，跟我說了很多村裡的事。

誰家在外面掙大錢啦！誰家買車啦！誰家娶了媳婦都生二胎啦！誰誰誰剛結婚又離婚啦！現在結婚多難啦！彩禮多貴啊！反正嘮叨了一大堆。

他們說著，我聽著，心裡越聽越不是滋味，當初我在村裡可是無數人羨慕的人吶！而現在我卻連村子都不敢進，鄉下人打招呼的方式不是「你好」而是「最近在哪發財啊？你的車呢？你老婆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啊！」

這種問題我多少可以應付幾句，關鍵是現在人回家都是開車，而我要走路回家，這一點我接受不了，我的自尊心很強。我丟不起這個人。

我說：「爺爺奶奶！現在的事都是暫時的，我不跟別人比，我覺得我只要努力應該還能翻身，我在市裡混的不好，你們可不要告訴別人，家醜不可外揚」

我奶奶說：「這還用你說，你趕緊下山去吧！買東西去你丈母娘家一趟，說點好聽的，求求她幫你說幾句好話」

「行！那我下山啦！你們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