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086】
星際海盜?
在此之前,江葉曾經聽阿蠻講過這類人。橫行霸道,四處作惡。一群遊走在星際法則邊緣的危險分子。
這種人怎麼會出現在荒星?
江葉皺緊眉頭,腦海中思緒眾多。
阿星更是不解:「星際海盜為什麼來這裡?」
荒星有什麼可搶的?
再說了,這些人不是一般都打劫勒索星際富商嗎?畢竟要挾富商得到的回報率可比跟荒星的一群亡命之徒做鬥爭來得要好。
昆吳搖了搖頭:「不清楚。」
他看了眼大家:「我先出去看看,你們在這等著。」
然而,那群海盜大概是連這一點時間門都沒有給他們留下。
一聲巨響自頭頂傳來。
整個破敗小屋的房頂幾乎就快要被掀翻。
氣流裹挾而來,把人的髮絲都捲起,周遭的氛圍也變得壓抑且緊張。
阿星上前一步,下意識擋在江葉的面前。蔣冬月拉著昆吳的手,躲在他的身後,一貫透著幾分直爽的面龐現在卻顯得有些擔憂。昆吳伸手拍了拍蔣冬月的手背,這簡單的動作卻給了蔣冬月定心的力量。
四人齊齊走出房間門,仰頭高看的時候,那正在運轉的飛船就懸停在他們的頭頂。
尾倉緩緩打開。
昆吳反手掏出槍,時刻準備著攻擊。
有人從倉門裡走了出來,腳步聲是最先傳來的,緊接著是一陣漫不經心的話語:「啊,還沒睡夠就到了嗎?」
江葉微微蹙眉:這聲音實在是有些耳熟。
「喂,你踢我幹嘛?」依舊是這道聲音,他不樂意地抱怨著。
回應他的是個女人,那聲音聽起來很溫柔,但也僅僅是聽起來而已。
「就知道睡。」話音落下,女人走了出來,她有一頭粉色的長發,身材高挑,腰上的綁帶放著兩把武器,大腿也別著一把匕首。她看了眼昆吳的姿態,笑著說,「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開槍。」
江葉見到她以後,終於明白了剛剛那一陣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江葉上前一步,拍了拍昆吳的肩膀。
昆吳回頭看她,沉默一瞬后,放下手裡的槍。
「金縷衣?」江葉抬眸看著女人。
「一葉舟。」金縷衣笑著,「你和我想的差不多。」
「好了,時間門不多了。」男人從兩個人的身後走出來,江葉一下就認出了他,或者說,認出了他的耳墜。
那藍色的耳墜竟然和遊戲里的差不多,單邊的十字架閃爍著天空的光芒。
男人看見江葉,微笑了下,身子往下一躍,姿態如燕。
這樣的高度,非常人可以做到。
但他卻毫不猶豫,如同習以為常。
他每走一步,周圍似乎都在散發著一種強大的威壓,讓昆吳和阿星等人都不自覺地有了反應。大腦彷彿在遭受某種攻擊,精神被觸碰到以後,身體也就有了直接的反應。
江葉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更不知道可以做到什麼。但她憑藉本能,擋在個人的面前,面色沉靜地直視著眼前的男人。
這是千山夜。
江葉尚且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更不知道他為何來到此地。
但不管是因為什麼,這一刻,她都不會有半分的退讓。
江葉的眼眸堅韌和沉靜。
透過她的雙眸,男人彷彿在她的身後看到了平靜朝陽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瞧起來似乎同她的面孔給人的感覺一樣,安靜,無害。然而,只有直面的大海的那個人才會知曉,在平靜無波的海面之下,究竟隱藏著如何的光景。
目光相撞,兩相對峙。
這一刻,千山夜忽然笑了。
他收回了所有的精神力,沖著江葉認真地說:「雖然已經交過手了,但我們應當還是第一次見面。」
「這是我的隊友,玉九歌,你也可以叫她另外一個名字。至於那邊那位......」
「謝醒。」少年一頭炸毛,懶洋洋地說。
阿星嘀咕:「他就是睡不醒吧?每天困得跟什麼一樣,居然名字叫謝醒。」
「再自我介紹下,我叫陸景綏。」
「靈小姐,我們剩下的時間門不多了。」
陸景綏是個看起來很讓人有信服力的傢伙,說話的時候每一個語音語調都透著那種常年發號施令的人才會有的篤定。一種對自己的決策十分自信的篤定。
江葉此刻腦海里的問題又成倍增加了。
陸景綏是誰?這個名字也很熟悉。
他也知道她的名字?雖然是那個用來偽裝的瑪麗蘇的名字。所以......他是從遊戲公司處得到的信息?
為什麼他可以找到這裡?也是因為遊戲公司?
江葉看著陸景綏遞過來的那隻手,警惕著沒有回握上去。反倒是她的身後,阿星爆發出一陣卧槽的聲響:「陸景綏?」
「你說你是陸景綏?」
陸景綏莞爾一笑:「是。」
阿星傻了。
江葉偏頭問:「叫陸景綏又怎麼了?」
蔣冬月投過來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
「姐,你是不是我們星系的人啊?」
江葉:還真被你說中了,姐不是。
她不吭聲,只是笑,用笑容緩解尷尬。
昆吳出聲解釋:「陸景綏,銀河之刃,帝國上將。」
「準確來說,應該加上一個前字。」陸景綏笑著,朝著江葉伸過來的手,再次舉起,「現在的我,只是一名星際海盜。」
江葉盯著陸景綏的手,伸出手指勉強和他碰了一下。
「所以,你自報家門以後就想讓我們相信你?」
「還有,你剛剛說的沒有時間門是什麼意思?」
陸景綏沒預想到江葉會是這個反應。
他收回手,揣進兜里,插著兜,給了身後的女人一個眼神。
玉九歌輕輕滑動,面前的光屏閃爍,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上面一條一條的消息。
星網上,全都是關於這一次《逍遙遊》遊戲忽然出現意外的討論。
@咕嚕面:喂,官方出來解釋一下啊?為什麼伺服器全崩了?這是什麼意思?卷錢跑路了是嗎?
@阿吉與阿苗:為什麼只有第二伺服器崩掉了啊,這不科學啊。什麼意思啊?你們官方想幹嘛?
@反面教材:@逍遙遊官方微博,別裝死啊,出來說話啊。玩遊戲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就算要提前關閉遊戲也得告知一聲吧?老子人還在遊戲里你就給我整強制下線,精神損失誰來賠償啊?
@花捲:我只想問為什麼第一伺服器的人現在還可以繼續玩遊戲?怎麼著?就針對我們第二伺服器唄??
江葉一目十行地掃過光屏上的評論。
玉九歌用如水的聲音快速且清晰地介紹到:「想必剛剛大家在遊戲里應該也已經遇到了這個問題。第二伺服器的所有數據全都被刪除清空。」
「這不是遊戲公司的決策。」
「帝國。」江葉冷靜地吐露出這兩個字,「他們又要搞什麼幺蛾子?」
江葉現在對於這個未曾謀面的某群人只剩下煩不勝煩的感覺。
現在是怎麼樣啊?
堂堂一個帝國,一天到晚沒事幹,就跟這麼一個遊戲過不去。
明明都已經成為了帝王,眼下連這樣的遊戲都不願放過嗎?
雖然,這本質上就不是一個簡單的遊戲。
陸景綏......
「你現在來找我,又有什麼目的?」江葉直截了當地問。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必要跟陸景綏進行線下面基。
他們除了偶爾有交集,還曾經做過對手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接觸了。
「我先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如果我把那句話當做是問題的話。」陸景綏說,「我相信以你的情況,應該早就感知到了遊戲的特殊性吧?事實上,這個遊戲不單單有正向開發的功能。精神力等級高的人也有可能因為這個遊戲而改變自己的水平。」
「所以,他們就要結束遊戲?」江葉不理解,而且這也不符合邏輯,「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只關閉一個伺服器。」
「當然不只如此。」陸景綏抬頭看了看空曠的四周,「我們真的要站在這裡講這些內容嗎?」
「你可以進去坐坐。」江葉說,「但是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椅子。」
在弄清楚陸景綏的來訪原因和目的之前,江葉是不會跟著他們上飛船的。
對方的目的很明確,大概從一開始就是想要來吧江葉帶走的。
阿星聽到江葉說完這話,就麻溜地跑到一旁拉開門:「請吧。」
陸景綏頷首,邁開腿往裡走。玉九歌和謝醒跟著他。走路的時候,謝醒似乎都還在睡覺。玉九歌拽著他的袖子,一個勁地往裡拉,那模樣,特別像在溜一隻捲毛狗。
房間門內,確如江葉所說,沒有足夠的椅子。
一共就四把。
這個家雖然依舊算不上是如何富麗堂皇,但比起最開始光溜溜的樣子,已經多了許多家的感覺。被江葉排列整齊的喝過的飲料罐全都如小士兵一般碼在鐵制的貨架上。
陸景綏掃了眼,找了個可以依靠的地方站住。
謝醒倒是不客氣,一進房間門就找了個紙箱,翻身往紙箱里一蹲,整個人就被包裹住了。過了會,他又伸出手來,把紙箱的擋板給蓋上。
玉九歌翻了個白眼,走到箱子邊踹了一腳,站在一旁。
一站一立,陣營明顯。
江葉朝著陸景綏抬頭:「現在你可以說了。」
陸景綏雙手環抱於胸前:「你聽到阿爾修斯的傳說嗎?」
江葉搖了搖頭。
她一個藍星人,能聽過這個傳說就奇怪了。
但除了她,在場的大家對此都有所耳聞。
阿星好奇地趴在桌上:「上將......不對,海盜。你說的是那個宇宙起源的傳說嗎?」
「傳說,在無垠的宇宙之中,存在著一種無限的生命。」昆吳的聲音低沉,緩緩把這個故事講述了出來,「它們擁有創造一切的能力。每個達利比剋星系的小孩,小時候都會希望自己遇到來自阿爾修斯的神明,這樣的話,自己就能夠擁有創造星球,創造世界的能力。」
「但這都是瞎扯啊。」蔣冬月一如既往地直接,「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是真的?」
「就算是沒上過幾天學,也知道宇宙是怎麼起源的,星球是怎麼形成的。阿爾修斯?」蔣冬月白眼一翻,搖了搖頭,「我打六歲起就不信這個。」
「人類總是願意相信眼前所見的事情。」陸景綏輕笑一聲,「但有些事物不是因為你不相信,就不會存在。」
「或者說,在我親眼所見之前,我也不相信阿爾修斯的存在。」
江葉感覺自己在聽什麼大型星際玄幻故事。
有一瞬間門,她甚至懷疑陸景綏在這裡洗腦傳教。
拜託!
什麼阿爾修斯!若是論創世神,藍星的神話里可到處都是這種東西!不同的神話體系有不同的創世神,人類總是用自己的想象來營造世界的誕生。
江葉和其他人的懷疑是如此明顯,以至於陸景綏不用再多問一句。
他看向玉九歌。
玉九歌操作了什麼,下一刻,眾人就好似立刻被傳送到了其他的地方。
一個飛船的內部。
「全息投影?」阿星問。
陸景綏點了點頭。
玉九歌解釋:「準確來說,是過去的影像記錄。」
女人的聲音伴隨著眼前極盡真實的畫面,把那一天發生的事情都全然講述了出來。
「那是一次意外。」
「我們劫走了帝國的一批兵器,為了逃亡,全力朝著最偏僻的星球駛去。」
「然後,我們遇到了漩渦——」
江葉感受到周遭被猛烈地衝撞著。她意識到,這是全息投影通過精神在影響她對物質世界的感受。
她順著動力的來源看過去,飛船似乎正直接朝著一處渦旋撞去。
或者,江葉可以用更為習以為常的名詞來形容這個東西。
宇宙黑洞。
暗紅色的漩渦就像是有吸力一般,把一切都往最內在的部分收去。
那漩渦的中心黑色正在不斷地吞噬著一切。
她聽到耳邊有人在緊張地大喊:「團長!無法調整軌跡!現在已經偏航!」
這個大喊的傢伙居然是謝醒。
一貫懶洋洋,一臉迷離,總是睡懵懵的傢伙,居然會有這麼清醒且急迫的模樣。
「團長,身後的追兵仍在繼續。」玉九歌的聲音聽起來冷靜多了,「要麼轉頭和他們對戰,要麼——」
陸景綏的聲音是最後響起的。
他坐在一旁,抬手輕輕捻著自己的耳墜。
「開進去吧。」陸景綏說,「如果這是命運,那我全然接受。」
江葉聽到這話,忍不住去看了眼現在站在她身邊不遠處的真實的陸景綏。
她發現這傢伙真的有點傳教的本事。
這樣的人,不是騙子,就是瘋子。
「媽的,就要這麼死了嗎?」玉九歌不甘心地說。
謝醒哈哈大笑:「反正幾年前,我們早就該死了。現在死了也沒所謂。這幾年也給帝國添夠麻煩了。」
他神采飛揚:「死了,就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玉九歌伸手拿起腿帶上的匕首毫不客氣甩過去,謝醒沒回頭,只是微微一偏,躲過了飛刀的攻擊。
「喂,謀殺隊友啊。」謝醒吐槽道。
玉九歌:「早看你不順眼了。」
飛船的移動速度越來越快。這不是飛船本身的動力在加速,而是因為越發靠近漩渦,吸力就越大。那黑色的中心就好像是一塊巨大的磁鐵,毫不留情地吸收著靠近的一切。越近,速度就會越快。
「不爽。」玉九歌說,「死之前都沒幹翻帝國那群狗東西。」
睡不醒已經閉上眼了:「別吵,我想睡覺之前安靜一些。」
陸景綏靠在椅子上,輕聲說:「這麼多年,謝謝。」
玉九歌嗤笑一聲:「難得聽到這話。」
「團長,我早就說過了。當初選擇和你一起叛逃,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死去的隊友。」
她抬手,翻開面前操作板。
操作板上,貼著一張照片。
江葉伸手,如同放大屏幕一樣,把眼前的這一瞬放大。
然後,她在那照片上看到了八個穿制服的人。
陸景綏站在中間門,那個時候的他,甚至連耳洞都沒有。他不愛笑,板著臉。他的身側,站著謝醒和玉九歌。兩個人一如既往地不合拍,所以就算是在拍照,看起來也像是在掐架。其他的人,江葉沒見過。
最讓她在意的人是站在最邊角的女人,她有一頭白色的發。
江葉之前為了給藍星的大家調查資料,曾經對星系以及帝國的歷史和情況進行過些微的了解。
其中,有一個最讓她記憶深刻的地方。
擁有帝國血統之人,多為白髮金眸。
而現在照片里的這個人,就擁有一頭如雪一樣潔白的發,金色的眼眸像太陽。她正在笑著,周遭透出一種溫柔的光芒。
這笑容和江葉見到的陸景綏嘴角的笑意很像。
她掛在脖間門的那個吊墜,是現在陸景綏總掛在耳上的那個。
怪不得......
江葉想,怪不得她看到陸景綏笑,總覺得很微妙。不是發自真心的笑容,看起來只會像一層強行貼裝上去的人.皮.面.具。
突然爆發的黑暗和無盡的低頻噪音讓江葉沒有經歷再繼續細想這件事。
她猜,這一刻,大概是飛船進入了黑洞。
周圍的所有畫面都變成黑色。
如同信號中斷。
又好似一切歸於虛無。
過了很久很久,隨著頻閃的出現,畫面又逐漸恢復了。
「卧槽。」睡不醒抱怨,「怎麼死了還能醒啊?」
玉九歌踹了一腳這傢伙的椅背:「能不能說點好話?」
「團長,現在是什麼情況?」玉九歌轉身問。
陸景綏也無法給出答案。
他站起身來,走到飛船的前視玻璃前。
這外面等待著他們的不是一陣黑暗,不是時間門和空間門的盡頭,不是無窮的扭曲,而是猶如新生一般的平靜,一種絕對的安詳。
這樣的白光,江葉曾經見過。
打工經驗豐富的她,沒有放過近年來新興的瑜伽冥想行業。
在給一位大師當冥想助理的時候,江葉曾經在冥想的過程中見到過這樣的狀態。
大師稱之為空白狀態。
她說,一般人要很難才能夠在眉心輪看到這樣的時刻。但江葉做到這一點很輕易。對她來說,不過是閉上眼睛和睜開眼睛的區別。
那段時間門,搞得江葉都快以為自己是什麼天選之人了。
不過後來事實證明,這個大師是個騙子,因為涉嫌電信詐騙被抓了進去。這也導致後來江葉再也不去這類行業打工。能賺錢,但是有危險。
現在透過這全息影像記錄,江葉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刻。
她甚至感覺,此刻,她的周圍就包裹著這白色的光芒。
這樣的感覺不是全息投影帶給她的,而是她的意識里本身就存在的。
她看到陸景綏上前,上前,把手貼在玻璃上。
就好像,是她自己把手貼上去一樣。
掌心傳來溫熱的感覺,有什麼正在回應著觸碰。
漸漸地,白光中出現了一顆奇異的石頭。
江葉不知道用石頭來形容它對不對,因為它感知起來,就像是某種神奇的能量的集合體。一種來自本源的能量,一種奇特的存在。
然而,她又看到了那一雙眼睛。
是遊戲斷線之前,她所看到的那一雙巨大的眼睛。
就如同是宇宙之眼。
「吾名阿爾修斯。」
她聽到無數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傳遞出這樣的信息。這不是一個人的聲響,而是來自無數生靈的聲響。沒有性別,沒有年齡,沒有種族與任何區別。甚至,這或許都不只是人類的聲響。每一個奇異的聲音震動頻率里,似乎都摻雜著更多的來自其他生物的能量。
這樣的感知很微妙。
江葉無法用語言去形容。
當那石頭穿過玻璃,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出現在陸景綏的掌心,也被她握在掌心的時刻,江葉體會到一種熟悉的感覺。
是鏡斂。
是卯月。
是阿蠻。
甚至是遊戲里每一個角色。
這樣荒誕的念頭讓江葉嚇了一跳。
她聽到陸景綏和石頭在對話。
「迷路的旅人,你的世界註定走向毀滅。阿爾修斯的出現,只是為了彌補平衡。」
「有生則有死,生生不息,萬物歸一。這是宇宙的法則。」
「我們聆聽到了萬千星辰的呼喊,因而來到你的身邊,給予你們一個機會。」
「我們將會為新的世界找到它的主人。」
話音結束的時刻,江葉的腦海中又閃過了那一雙眼睛。
緊接著,全息投影結束了。
江葉坐在椅子上,渾身浸著冷汗。
阿星正擔心地看著她:「老大,你沒事吧?」
江葉搖了搖頭,她環顧四周,確認自己回到了現實的環境。可剛剛的那一刻太過真實,竟然也像是確切發生過的一樣。
「你們——」江葉想問什麼。
「他們都看不見。」陸景綏說,「但我相信,你看見了。」
江葉抬眸,直視著陸景綏。
「一個傳說並不能證明什麼。就算這畫面如此真實,也不能排除你偽造的可能。」
「陸景綏,我要聽的是所有的真相。」
陸景綏略顯苦惱地揉了揉頭髮:「你真的是一個很固執也很警惕的人啊。」
「在詢問我真相之前,不如先問問你的朋友,他們在遊戲主線通關后,看到了什麼樣的劇情。」陸景綏看向昆吳和阿星。
「誒?」阿星指了指自己,「問我嗎?」
「劇情倒也沒什麼,而且也不算通關吧!」阿星回憶著,「說起來,正好是通關的時候遊戲出了問題。我剛剛把劇情看完。」
「說劇情。」江葉朝著阿星踢去。
阿星嗷嗚一聲,趕忙解釋。
「其實就是之前遊戲主線里人間門的什麼煞氣,都是因為鮫人引起的。我們之前不是打過海島的副本嗎?鮫人的遺址。哎呀,其實就是被仙界的人給害死了。」
昆吳看不下去,把遊戲劇情的文案內容原封不動地背了出來:「鮫人之骨肉可補天闕,故而盡數滅族,以補瑤池之空,維護界和平。然而,鮫人之死帶來的煞氣四溢,國師乃仙人下凡,助帝王一臂之力,維繫人間門穩定。」
蔣冬月撐著下巴說:「反正就是那種老套的故事。有私心的傢伙為了自己的**,隨隨便便害了其他人。」
「這跟你剛剛說的什麼真相有什麼關係?」蔣冬月想不通,阿星和昆吳也想不明白。
這分明就只是一個遊戲劇情而已。
這樣的故事,並不少見。
這有什麼呢?
江葉卻一下就明白了過來。
她看向陸景綏,一字一頓地詢問著:「所以,這麼多年來,星球的無端隕滅是有原因的。」
「我就說了,你知道后就會明白。」陸景綏輕笑著,「我的回答是,是的,而且原因就和帝國有關係。」
「阿爾修斯在傳說中,是用來創造新的世界的。然而,新的世界的誕生,註定會帶來舊世界的滅亡。星球有星球的宿命,當一顆星球走向衰亡的時候,在這無垠宇宙里,就必然會有新的星球誕生。」陸景綏神情冷淡,說起這些的時候,甚至透著幾分厭惡。「但有些人總是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不過害怕滅亡,應該也算是人的本能吧?」阿星小聲地嘀咕著,「對一個人而言,要接受生老病死這件事就已經很困難了。更何況,對一個星球來說呢?」
江葉輕聲說:「或者,他們不能接受的不是星球的滅亡,而是新的世界重新開始以後,權力的轉移甚至消散。」
「一旦星系崩塌,一切財富和權力都會重新洗牌。」
江葉目光如炬:「就像他們當心遊戲造成改變以後,他們定下的規矩會被打破一樣。」
陸景綏打了個響指。
「你很聰明。」他說。
江葉搖了搖頭:「不,這跟聰明沒關係。」
「我親眼見到過,星球隕滅的時刻。」江葉坐在椅子上,單手打開面前的飲料,像是為了給自己穩定心神,一口悶掉了手中的飲料。她緩了很久才說,「我一直以為那是我的錯覺。」
「什麼意思?」就連陸景綏也忍不住不解地皺起眉頭。
江葉茫然地問:「你看不到嗎?」
「我以為你看見過。」江葉頓了頓,「星球的本體,又或者說,精神體?總之,我不清楚你們的描述方式。但從剛剛得到的一切信息來說,我覺得我過去目睹的那些畫面並不是虛構的。它是真實存在的。」
「老大,你是說我們逃離的那一次?」阿星問。
江葉頷首:「沒錯。」
「我在那個時候看到了一個光影構成的老人的聲音,然後被一隻手朝著帝國的方向抓去了。」江葉皺緊眉頭,「如果按照剛剛陸景綏的說法,這應該就是荒星隕落的原因。」
「也是帝星......明明能量物質狀態異常,卻能夠持續存在的原因。」
這下輪到陸景綏有幾分警惕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江葉抓了抓頭髮:「拜託了朋友調查。」
陸景綏挑眉:「你是說,你的那群會神奇的語言的朋友。」
江葉頷首。
她之前拜託李永平請人查看過達利比剋星系的狀態。其中,就有關於帝星異常的報告。
可就算是這樣,江葉也很難相信,帝星是靠這種方式的存續的。她的意思是,什麼樣的能力能夠把另外一個星球的意識給吞噬掉?是星球本身試圖這樣做的嗎?還是人為的?如果是人為的,這又是如何完成的呢?
陸景綏大概是讀懂了江葉臉上的困惑,他嘲謔地勾起嘴角:「你以為,精神力和基因制度的確立,隨之而來的獎賞和恩賜,是為了什麼?」
江葉瞳孔一震:「難道......」
「直到今天,應該有不少正在五大星圈工作的傢伙還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每一天都在供給給帝星的巨大儀器。而這種儀器能夠奪取人的精神力,用來操控星球意識,進行生吞。」
「一個人的精神力當然很難控制星球,可如果是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甚至更多呢?」
「沒有用的傢伙就不能成為燃料。無法成為燃料那就不如丟棄。隨便怎麼樣都好。丟棄到荒星,然後等到和星球一同消失。」
「當然,被選中的燃料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人數那麼多,每年因為意外死去一些,也不會有人注意。這種反常理的事情,身體本能會產生抗拒吧。」
陸景綏的音調平靜,這樣的話語似乎早就在他的腦海里涌動過千萬次。每一個字眼,每一個詞句,他似乎都已經演練過。江葉甚至覺得,他一直在等,等一個能夠說出真相的機會,等一個把胸口中涌動的憤怒和不公全都講述出來的機會。
而現在,江葉就是那個機會。
她抿緊唇,陷入思索。
阿星卻早就忍耐不住,他一時半會還有點不能接受這件事:「不可能的吧。」他尷尬一笑,「真的假的?」
「你們在開玩笑吧?這是什麼新的星際傳說嗎?」
「喂!就算是銀河上將也不能亂說啊!你該不會接下來要講你就是因為這件事而叛逃的吧!」
「阿星!」昆吳伸手抓住阿星的肩膀,「你冷靜一點!」
阿星大喊一聲:「冷靜?我怎麼冷靜!」
他蜷縮成一團,捂著自己的腦袋,聲音里透著哭腔:「你以為我是為什麼要當拾荒者?你以為我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為了讓自己的妹妹能夠在精神力測試里被選中,讓她可以去過更好的生活,我違反了規定.....你現在告訴我,我把她送去的不是天堂,而是地獄?」
「他們不是什麼燃料,是活生生的人!是母親父親!是姐姐妹妹!是哥哥弟弟!」
「阿星!」江葉提高音量,「你——你現在還可以聯繫上你的妹妹嗎?」
阿星搖了搖頭。
能聯繫上什麼呢?早就失聯了。
只是他一直懷抱著,妹妹一定會過上更好的生活的想法,懷抱著這樣的想法繼續活了下來。
現在,一切都被推翻了。
眼前的世界不過是一個巨大的騙局和謊言。
昆吳有一點不明白:「就算是這樣,也沒有必要關掉遊戲吧?遊戲主線只有幫會第一名能夠率先得知,接下來就算有更多的人知曉了,也不會一下就聯想起來吧?」
「虧心事做多了,走夜路當然就會怕鬼。」江葉扯了扯嘴角,「自己做錯事以後,看到別人稍微說點什麼,就會心虛地往自己身上套。那些人大概就是這樣的想法吧。」
「更何況,問題不只是如此吧。」
江葉看著陸景綏:「你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說,對嗎?」
「關於那些石頭......我是說阿爾修斯。」
「它們口中所說的新世界,挑選新世界的主人,是通過遊戲,對嗎?」
江葉問出這話以後都不需要得到陸景綏回答了。
因為她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切的答案。
陸景綏微微頷首,只說了一句話:「你難道沒有哪一刻想過,那不是遊戲,而是真實的世界嗎?」
「當你進入遊戲,當時在遊戲里傳送的時候,那種感覺......」
陸景綏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江葉卻已經能夠理解。
是了。
她一直都忽略了這一點。
或者說,她一直都把這看作是某種遊戲故意設計的特效或者手段。
明明從第一次在排隊等待結束后,她自水鏡傳送到海島的時候,她就感覺自己彷彿在穿越宇宙銀河的邊界。那些閃爍而過的粒子光點,那些不斷拉拽變形的物質碎片。美得像虛構的畫面。
因而,她沒有一次想過,那種時刻,也許,她的意識,正在進行一場真正的星際穿越。
透過無垠的能量,精神投射到新的地方,然後創造了全新的自己。
那不是遊戲角色。
而是由她的精神創造的實相。
唯識宗所言: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大概也是這樣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