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普通的夏季。

一個普通的哥譚。

一場普通的爆炸案。

……好吧，最後一條聽起來似乎並不普通。

奈何這裡是哥譚。

來來往往的行人熟練地避開危險尋找掩體，一副對此司空見慣的模樣，幾乎沒有人願意給予一枚多餘的眼神。劈里啪啦的爆炸聲，翻騰而上的火苗，從門口踉踉蹌蹌逃出來的受害者，跪倒在地哀嚎著的遇難者家屬……這居然是一副哥譚最常見的畫卷。

偶爾有大膽的路人在安全處竊竊私語。

「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來搶商場，逃走後把這裡炸了。」

「那些多管閑事的義警還沒來嗎？」

「估計來不及了。」

「哦，那可真可惜。」

然後這個故事就到此為止，路人們各奔東西。

但——

也不是所有人都無視了這場悲劇。

匆忙趕到、已經救下不少人的紅羅賓從危險重重的火場內退出來，即便隔著厚厚的面具，他依舊忍不住連連咳嗽。

紅羅賓按了按耳機。

另一側立刻傳來隊友們的聲音：

「什麼？還有人被困在裡面？」

「是劫匪綁起來的人質。」他冷靜地說明，情況「被困在了商場的中心區域，已經昏過去了…不行，火勢太大了，闖不進去。」

「窗戶也不行嗎？」

「進不去，火已經蔓延到窗口了。我這就聯繫Bat。」

「好，動作快點！」

「需要我返回嗎？」

「來不及了，安心做你的事，夜翼。」

夜翼：「……」

怎麼可能安心啊！！！

那輛一看就非常貴的黑色跑車突然停在路邊。

黑髮藍眼的青年無視周圍人群不懷好意的目光下了車，向著著火的方向看去，眼底滿是擔憂和焦急。

他正在兩個選項中艱難掙扎。

在他即將做出決定之際——

「那是什麼？」

「好亮的光！」

「好刺眼——我的眼睛！」

路人突然驚呼起來。越來越清晰尖銳的叫喊聲甚至傳進了通訊器里，傳到其他同伴的耳朵中。

再次嘗試闖入火場未果的紅羅賓忍不住蹙眉，「夜翼，你那邊出了什麼情況嗎？」

「很亮的光朝你們那邊去了，我看不清，不過我記得看到過類似的報道……等等！那是什麼？」

迪克.代號夜翼.格雷森忍不住發出驚嘆。

好在現場尖叫驚呼的人不止一個。

那抹明亮的光芒掠入火場，捲起已經昏倒在地的兩個人質，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輕盈地閃到了安全的位置。

沒有人看清光芒里是什麼。

因為那光芒太過刺眼，他們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的時候，一切都像是幻境，只有那兩個原本被困在火場里的倒霉人質七扭八歪地躺倒在地上。

……

幾秒鐘之後。

驚呼聲驟然爆發。

閃爍著的攝像頭衝上來將他們籠罩了。

*

*

*

對於哥譚來說，無論是搶劫、爆炸案、還是火災，都實在是太普通了，是根本不值得理會的「常規事件」。

除了受害者，沒有任何人會被其影響。

當然包括這個喧嘩熱鬧的機場——

登機下機的乘客行跡匆匆，看起來完全不知道這一回事。

事實上，他們也不想知道。

……

知道了又如何呢？

也許會有人向上帝祈禱吧。因為他們要感謝今天的機場是如此平靜，平靜到與世界各地其它的機場別無二致。

這對於哥譚來說，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奇迹了。

然而，絕大多數人只會毫不在乎地離開。

因為麻木是這座城市的常態。

所以，相比於這些眾生一面的乘客，更吸引人的當然是不遠處那個剛剛從跑車裡下來，似乎正在急切地尋找著誰的年輕人。

黑髮藍眼的青年眉目俊朗，氣質溫和，渾身透出一種非凡的魅力，而身後的跑車又給這份魅力增添了至少30%的加成。對自身條件很有信心的年輕女郎忍不住嬉笑著朝他拋去媚眼。

如果是平時，迪克並不會介意來一場甜蜜的偶遇。

不過此時，他完全沒有心力做多餘的事。

他只能認真地掃視周圍，擔心自己稍微眨一眨眼睛，就會再次錯失好不容易找回的珍寶。

……

值得慶幸的是。

迪克的視力很好。

於是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不遠處那個黑髮黑眸的年輕少女。

她正推著行李箱，緩緩從隱匿的拐角處走出來，髮絲略顯凌亂，可能是因為在飛機上睡了一會兒。

……咦？

剛剛那個角落裡有人嗎？

迪克陷入短暫的遲疑中，再一抬頭，就發現那裡是一個視覺死角，根本就看不到後面的具體情況。

我看花眼了吧……

他邊想邊快步上前，高聲招呼道：「艾薇，這裡！」

這一聲令剛剛救完人又急匆匆趕回來的少女打了個激靈，差點兒以為自己是被人逮了個正著。

她立刻抬起頭來，略帶著點警惕和緊張的目光在年輕人的臉上打轉，最終定格於那雙藍色的眼眸之上。

迪克趕緊露出親切友好的笑容。

「那個，你還記得我嗎，艾薇？」

不得不說。

眼前的女孩子看起來實在熟悉。

哪怕十多年未見，可在他的幻想中，當初那個小姑娘長大了，一定就是這副漂亮、溫柔、可愛的樣子。

……

還真不是這傢伙帶了濾鏡。

客觀來說，艾薇確實長得很漂亮，周圍路人不僅僅在打量迪克，也在注意她。

今年剛滿十八歲的少女生得嬌俏嫵媚，五官精緻柔和，頗具東方的婉約之態，又是白種人能欣賞並且接受的美麗。

也許她長得更像自己的母親，可如果仔細觀察，其實有心人是能從那明媚的眉眼中發覺與哥譚首富的三分相似的。

——那是無法遮掩的，血脈相連的標誌。

更顯眼的是她的氣質。

女孩子一看就是在和平安寧的國家長大，被養得格外單純。她甚至都不必說話，只是這樣站在烈陽之下，推著行李箱，茫然四顧。那種與哥譚截然不同的氣質，立刻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換句話說，一看就是肥羊，小偷扒手已經做好準備，她一出機場就下手的那種。

…這副模樣。

就是與他想象中會回來的那個妹妹啊！

迪克激動得心臟都快從喉嚨里跳了出來。

但他的口吻卻越發溫柔，彷彿擔心某個單詞過於尖銳，就會刺破這個美好的夢境。

「還能想得起來我嗎？艾薇，我們見過的，」迪克比了個手勢，「我是理查德，理查德.格雷森。不過你小時候一直叫我迪克哥哥。」

艾薇的目光里逐漸透出迷茫。

「……抱歉，小時候的事情我完全不記得了。」她輕聲說。

隨著這句話，眼前的大男孩像失去了陽光的向日葵，一下子蔫巴了起來。少女不忍心，補充了一句，「不過，我確實看你有點眼熟。理查德……啊，迪克，呃，哥哥……」

這句話是真的。

這張臉在她看來，居然有一種古怪的熟悉感。

可——

真的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像某些大明星，所以她才會覺得眼熟嗎？

少女對此表示深刻的懷疑。

而且......

講道理。

為什麼會有人願意聽別人叫自己迪克啊？

就不會覺得這個名字怪怪的？

別人居然也能叫得出口！

艾薇結結巴巴地說著，對上年輕人瞬間燦爛起來的表情，只覺得一萬個無語。

他看起來很高興。

少女忍不住想。

大概是真的很開心看到自己的妹妹被找了回來？

可是……

「那個，我想再確定一下，你們已經做了DNA測試了，對嗎？」

雖然知道打擊他很不好，可如果因此冒充了那位走丟的大小姐，她會更加愧疚。

艾薇小小地後退了一步，用詞盡量委婉，「我說了，我完全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所以真的不能確定……」

有一說一，你們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自己都覺得離譜！

少女的眼眸清澈又溫柔，每個單詞都說得緩慢，似乎是在擔心自己給他帶來二次傷害。

迪克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艾薇是擔心他們找錯人。

但——

布魯斯在不通知當事人的情況下，不僅做了DNA檢測，還把她從小學到大學所有的檔案都調查了一遍，連周圍的親友都挨個查了戶籍，這才打電話聯繫她什麼的……這種話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啊！

失而復得的妹妹依舊如記憶中的那樣美麗可愛又溫柔，努力地為他人著想，正因如此，他才會越發覺得心頭酸澀。

通訊器中一片沉默，他似乎能聽到布魯斯的呼吸聲。

就應該叫他來給艾薇解釋！

幹壞事的是他好嗎！

又不是我！

迪克憤憤地想。

但事實上，他只是露出了更加溫柔的笑容，試圖用這種方式讓終於回家的幼妹安下心來。

「這是當然了。有我在，你還擔心什麼呢——小時候我可是跟你一起長大的。」

黑髮的青年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我們回家吧，如果你有什麼想問的我們車上說……哥譚現在實在是太熱了，站在這裡曬得人快要脫一層皮，對吧。」

他用最自然的姿態拽過行李箱。

「你應該不介意我開車送你回韋恩莊園？布魯斯……你的父親還在等著你呢，我們就不要在這裡耽擱太多時間了。哦，順便說一句，艾薇，你真的長大了很多，可其實跟小時候還是很像的，我一眼就認出你了。啊，當然，你肯定變得更加漂亮就是了。」

「是嗎？哦……謝，謝謝。」

因為可能是「見家人」，所以為了搭配這一身不算好看的運動裝，艾薇特意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弄了一個非常心機的偽素顏妝——這種話她能說嗎？

剛才以光速逃回機場死角后，她又對著小鏡子梳了好幾下頭髮，才讓凌亂的髮型不影響美感——這種事情能暴露嗎？

當然不能！

少女試圖讓自己笑得自然一點。

……

毫無疑問。

她肯定失敗了。

希望這個拖著行李箱的哥哥沒有看到她近乎扭曲的表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