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撒嬌」事件后,白念一整天都沒和嚴時律說過話。
他性格好,哪怕是生氣,也做不出什麼過分的事情。唯一的反抗就是綳著張臉,刻意躲著嚴時律。
他躲嚴時律,也不想搭理賀驍,畢竟如果當初沒有賀驍在籃球場,也不會發生嚴時律污衊他「撒嬌」這件事了。
還好寢室里還有顧清辭。
每當白念看到囂張霸道的賀驍,以及冷淡毒舌的嚴時律時,都會由衷地慶幸,還好顧清辭是個好人。
這幾天里,季小澤和學弟打得火熱,無暇顧及他,白念吃飯上課都是和顧清辭一起行動。
越是相處,他越是覺得顧清辭是真的好。溫柔又體貼,沒有一點帥哥怪脾氣。不僅給他分享潤膚乳,見他嘴唇乾燥,還主動把唇膏分享給他。
「你試試看,」顧清辭擰開一個綠色小圓盒,遞了過來,「這款潤唇膏有點貴,但量比較大,效果也不錯。你今晚塗一點,明早起來嘴唇就不幹了。」
「謝謝你,」白念看了眼小圓盒,有些茫然,「但是這個要怎麼塗?」
顧清辭:「是我沒想到這點,你先坐下。」
「哦。」
白念還以為他是要找工具,於是乖乖坐在顧清辭的椅子上,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
卻沒想到他剛坐穩,下巴突然一緊,一隻微涼的手捏住了他下巴。
白念被迫仰起頭,對上了顧清辭清澈的眼。然後顧清辭右手中指在膏體表面抹了一下,俯身靠近了他。
距離太近了,顧清辭又穿得寬鬆,白念被他的身形籠罩,能看到男生明顯的鎖骨形狀,伴隨著淺淺的玫瑰香氣。
白念有些不自在:「我自己來吧……」
「別動。」顧清辭溫聲提醒,他嘴唇微抿,看過來的視線很認真,不給白念任何拒絕的機會。
白念這才發現,顧清辭不笑時,看上去還挺有壓迫性的。
白念因為這個發現愣了一下。
也就是這時,顧清辭的指間落在了他嘴唇上。
這種時候,再拒絕也沒什麼意義了。白念微微張開嘴巴,默許了對方的行為。
塗唇膏而已,之前和季小澤住一起時,季小澤也會給他推薦潤唇膏。
而且季小澤會化妝,有好多隻堪比油畫顏料色號的口紅,偶爾捉弄他,甚至會把口紅直接往他臉上懟。
當然,白念從來沒有讓他得逞過。
有了季小澤這樣的經驗,白念對顧清辭給他塗潤唇膏這件事還算接受良好。
不過話說回來,顧清辭長得真的好精緻啊。皮膚白得沒有一絲瑕疵,眼睫毛又密又長,像是古典油畫中的美少年,這種死亡角度都看不出任何瑕疵。
「怎麼一直盯著我看?」顧清辭不知何時停下了動作。
白念實話實說:「因為你長得好看。」
顧清辭有片刻停頓,大約過了五秒,他這才起身合上唇膏蓋子,彷彿求證一般,慢條斯理道:「你覺得我長得好看?」
「對啊。」
「你喜歡嗎?」
「當然喜歡。」本來白念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又想顧清辭已經把他當朋友,實話實說也無妨,於是點頭說,「長得好看的人我都喜歡。」
過了好一會兒,顧清辭這才「嗯」了一聲,語調有些下沉,似乎不太高興。
白念不明白。
他明明都誇顧清辭好看,顧清辭怎麼還會不高興?
應該是自己理解錯了吧?
接下來幾天里,白念格外留意顧清辭的情緒,但並沒有發現對方有任何異常。
果然是他太敏感了,誤判了室友的情緒吧?
白念覺得問題不大,很快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而且最近,他生活的重心轉移到了另外一方面——他想試著改變一下自己社恐的性格。
他其實不算特別社恐,主要是性格內向,比起社交,獨處更能讓他恢復精力。
他不覺得內向有什麼問題,真正困擾他的是,他不太敢向別人提要求,也不太敢拒絕別人,即使他的要求是合理的,即使別人的請求很離譜。
而且他也不能很好地表達自己的感受。有時候明明錯的不是他,他也會覺得愧疚不已。
哪怕他這輩子有了還算溫馨的家庭,但上一世孤兒時期養成的性格,依舊深深地刻在他骨子裡。
他之前都還覺得無所謂,但是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讓他不想繼續這樣下去了。
白念給自己列出了幾個計劃。
改變第一步,從主動和同學打招呼做起。
看到同學不要慌,碰見了不要繞遠路躲開,而要大大方方地向對方問好。
周四這天早上,白念在心裡默念了好幾遍,終於打開門走出了寢室。
最開始還比較容易,他是美術系單獨分出來的人,寢室和專業的人不在一層樓,白念出了寢室都沒碰到認識的人。
直到他去食堂吃早飯,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
年輕的女生綁著雙馬尾,穿著一條百褶裙,打扮很有記憶點。白念記得她叫許詩薇,是動漫社的社長,他們在社團活動中見過一次面。
一面之緣而已,要打招呼嗎?可萬一對方認不認得他怎麼辦?
白念還在糾結,沒想到對方已經看到了他,主動道:「白念?你也來吃早餐嗎?」
白念一愣,連忙站直了身體,點頭:「社長好,是的,我來吃早飯,我上午有課。」
對方一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也太可愛了,怎麼說一下話就臉紅了?」
他、他臉又紅了嗎?
白念抬手摸了一下臉頰,察覺到熱度后又立刻縮了回來,有些尷尬地道歉:「對不起,我有點兒熱。」
「不用緊張,」許詩薇好脾氣地笑著,主動邀約,「既然都碰上了,那和我一起吃個飯?」
「我……好的。」白念猶豫了一會兒,點頭同意了。
吃飯過程中,大部分時候都是許詩薇發起話題,白念只需要聆聽,偶爾做出回應,這讓他鬆了口氣。
他這才知道許詩薇是個coser,還是舞蹈區up主,在網上有不少粉絲,甚至作為嘉賓受邀參加過好多次漫展。
聽上去都是社牛才具備的技能。
白念很佩服:「你好厲害。」
「哈哈哈哈,你也可以的,」許詩薇爽快地拍了下他肩膀,「別害羞,以後有機會一起去漫展玩吧,社裡有好多活動。」
白念點點頭,也有些心動。
其實之前也有漫展邀請過他。
他勉強算是個微博畫手吧,從高中時就開始在網上po圖,賬號也積累了一定人氣。陸續有人找他出周邊,出畫冊,甚至是做簽售。
但白念社恐,至今不敢公開露面,一個要求都沒答應。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社牛的影響,從食堂出來后,白念遇到了專業上的一個同學,這次他竟然沒有一絲忐忑,很好地和對方打了招呼。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一天下來,白念已經能很坦然地和別人問好了。
雖然依舊有些緊張,但他不會再因為害怕躲開了。
接下來是任務的進階——試著向別人提一個要求,甚至可能是,聽上去不太合理的要求。
「季小澤,我忘了帶飯卡,能借我刷一下嗎?」鬧哄哄的食堂里,白念對季小澤說。
季小澤:「……」
「你能不能爭氣一點兒?借飯卡,虧你想得出來。」季小澤戳著他腦門兒,恨鐵不成鋼地說,「以我們的關係,你讓我和你同穿一條內褲我都不會拒絕。結果你就找我借飯卡?」
「……」
白念氣弱:「我是怕做得太過分了。」
「你這脾氣真是……」季小澤目光在食堂轉了一圈,然後往旁邊一指,「這樣吧,你找那位帥哥借飯卡,然後要他微信。」
白念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前面站著一個背著雙肩包的男生。頭髮微長在腦後綁了個馬尾,看著高高瘦瘦的,是個文藝類型的帥哥。
白念瞬間就慫了:「……你認真的嗎?」
「那還有假?」季小澤抬手推了他一下,「別打退堂鼓啊,快去。」
白念一時不察,直接被推得往前幾步,恰好攔在了那個同學面前。
對方手裡端著一碗粉,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白念心臟瞬間一陣狂跳,但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鼓起勇氣道:「同學你好,我能借一下你微信嗎?」
那人:?
白念這才意識到自己嘴瓢了,連忙搖頭,糾正道:「不是,我想說的是,我能借一下你飯卡,然後加一下你微信嗎?」
「……」
這是什麼低級的搭訕方式?
季小澤扶額,幾乎有些不忍直視。
很快,白念灰溜溜地回來了,手裡空空蕩蕩的。
季小澤早已預料到了結果,安慰道:「算了,這個要不到,就換一個人吧。」
白念卻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說:「我加上他微信了。」
季小澤:「?這也行?」
白念打開微信,有些興奮地把對話框展示給季小澤。
對方不僅通過了他微信,甚至在得知他是油畫系學生后,還主動詢問,能否買一幅油畫裝飾新家。
白念喜滋滋地賣出了一幅作業,入賬5000元。
季小澤:「你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白念也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好,接下來這一天里,上課畫畫都格外認真,彷彿打了雞血。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天已經全黑了。
夜晚的美術樓格外恐怖,尤其是旁邊的雕塑系,每到天黑,窗戶里就會出現一個個奇形怪狀的人頭,嚇到了不少路過的學生。
白念也是受害者之一。
完成作業后他不敢多呆,連調色板都來不及洗,就連忙收拾畫具回了寢室。
寢室里只有嚴時律一人,他開著電腦,滑鼠在屏幕上點來點去,似乎是在打遊戲。
白念有些意外,嚴時律這種超級學霸也會玩遊戲嗎?
而且看遊戲風格,還挺符合他自己的審美的。白念看得入神,回過神來才發現,嚴時律突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白念有些茫然:「怎麼了?」
嚴時律沒說話,只是點了點自己臉頰。
白念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應該是自己臉上沾顏料了。
他們畫畫經常有這種情況,估計是嚴時律有潔癖,看不慣他花著臉出現在寢室的樣子。
白念把調色板放在椅子上,打算先洗把臉再洗調色板。
嘩啦啦的水聲中,突然想起一道霸道的聲音:「白念,你躲我呢?」
隔著水聲他聽得不太準確,還以為是嚴時律,白念搖頭:「我沒躲你啊。」
「那你怎麼天天早出晚歸,人都看不著?」
「賀驍?」白念眯著眼睛抬起頭,這才分辨出了說話人的身份。
他剛洗完臉沒來得及擦,臉頰濕漉漉的,水直接從下巴滴到衣領里。
賀驍有些不自在,連忙移開視線,故意兇巴巴地說:「不然你以為是誰?」
白念收回視線,有些心虛地搖頭:「沒誰呀。」
賀驍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無理取鬧,為了掩飾心虛,他一個箭步擋在白念面前,大聲質問:「你看,你又在躲我。」
「……」
白念:「明明是你在攔著我。」
他剛洗完臉,想拿桌子上的擦臉巾,賀驍卻跟個牆壁一樣堵在面前,斷絕了他的所有前路。
「讓讓,」白念擦了把臉,語氣還算禮貌,「我拿擦臉巾。」
賀驍雙手環胸站在桌前,一副惡霸模樣:「不讓。」
「你讓開,」水滴進眼睛讓白念有些不舒服,他有些著急,「我眼睛都看不見了。」
「不讓,」賀驍乾脆直接把擦臉巾拿了起來,幼稚又囂張,「除非你求我。」
白念:「……」
他才不會去求賀驍,白念仰頭看向被舉起來的擦臉巾,正想跳起來搶,耳邊突然響起一道微冷的聲音。
「擦擦。」
白念回過頭,看到嚴時律手裡拿著一次性擦臉巾,沒什麼表情地說:「水都滴到地上了。」
「啊,對不起!」白念連忙抽出兩張擦臉巾按在臉上,感激道,「謝謝你。」
嚴時律收回紙巾盒,很冷地「嗯」了一聲。只是轉身時,他把擋在他們面前的椅子,順手挪到了賀驍身後。
「我又不是不給你。」看到眼前這一幕,賀驍一臉不情願地把擦臉巾丟進白念懷裡,語氣有些不爽。
回想起自己剛才的行為,他似乎也有些抹不下臉,但他又不想就這麼灰溜溜地離開了。
白念天天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一副隨便欺負的好脾氣模樣,不就是招著他欺負他嗎?
這都是你自找的,賀驍長腿一伸,分開雙腿跨站在白念椅子兩邊。
白念一看就急了,慌張道:「你別坐我椅子!」
「我偏要坐。」賀驍滿臉桀驁地盯著他,不僅不讓,反而在白念惶恐的表情中,一屁股坐在了椅子。
然而當他的屁股接觸到椅子表面后,賀驍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這是什麼?」
屁股下面的東西硬硬的,黏黏的,還有滋滋的黏液聲音。
賀驍起身想看清楚,然而椅子上空空如也,屁股卻變得沉重起來。他抬手一摸,在屁股上摸到一塊兒硬邦邦的東西。
賀驍:?
什麼玩意兒?
「都讓你別坐了,」白念往前一步,揭下緊緊粘在他屁股上的調色盤,心疼得要命,「快點兒扯下來,幹了就黏在一起了。」
賀驍本來還滿肚子火氣,然而當他看到白念心疼,又兀地生出一種爽感。
「別擔心,我沒事的。」他非常大度地說。
「啊,果然!」白念盯著調色盤,幾乎心疼得無以復加,「我的梵高聯名款調色盤,這下好了,都被你坐變形了!」
賀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