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丹青

沐心齋正堂。

雞翅木的榻上老太太側躺著，身上搭著條薄毯子，脖子底下墊著個手枕正在閉目養神。塌邊跪坐著一個身著翠綠蝶紋襦裙，墨綠雲紋半臂，挽了個墮馬髻的小娘子正在給老太太捶腿。

小娘子看王嬤嬤進到堂內，將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王嬤嬤看見小娘子微微一笑便也靜靜的立在了老太太的榻尾。

一盞茶的時辰過去，老太太動了動，沒有睜開眼，聲音有些含糊的說：「丹青，什麼時辰了？王嬤嬤那邊回來了嗎？」

「剛過了不到半個時辰。王嬤嬤已經回來了。」捶腿的小娘子笑著輕聲回答。

聞言老太太慢慢睜開眼睛，一眼便看到了立在那的王嬤嬤。她輕輕拍了拍還在敲打的丹青的手，示意她不用再敲。然後便要坐起身子來。丹青趕忙伸手扶了一把。

老太太起身後抬眼看著王嬤嬤說：「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這是又被那個丫頭賴過去了嗎？還以為她真的突然長大了呢。」說完老太太嘆了口氣，一臉的失望。

王嬤嬤連忙笑著擺手道：「沒有，沒有。這次小姐可是認認真真的罰了。我過去的時候看那香燒的長度，應該是罰了有一會了。感覺這次病了以後小姐真長大了呢。」

老太太心中一喜，卻面不改色的捻了捻手中的串珠嘆道：「但願是真的長大了。別又是換著法的哄我高興，事後又偷懶耍滑的好。」

「老太太，您就放心吧。這次姑娘能這麼痛快的把人給罰了，說明她是懂了你的良苦用心的。」王嬤嬤笑著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說句不好聽的。如果生病能讓這丫頭開竅，我巴不得她多生幾次病，趕緊變的靈光點呢。」說完嘆了口氣將兩隻手窩在一起接著道，「以前挺聰明的丫頭，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呢？」老太太一臉的不解。

「呸呸，老太太這是說的什麼話。這一次咱們家小姐就開竅了。以後都平平安安，幸福安康的。才不生什麼病呢。」王嬤嬤趕緊出聲消了老太太這念想。

老太太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孩子們都要平平安安的。千萬不要有大病大災。不過你說她變糊塗是不是當初……」

老太太剛想說什麼。王嬤嬤心理咯噔一下，看了眼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的丹青趕忙出聲打斷道：「估計就是當初少夫人病逝打擊太大才糊了心智的。您看現在不是逐漸好起來了嗎？」

老太太看了王嬤嬤一眼，知道她為什麼打斷自己。又看了看面帶微笑安安靜靜站在那裡的丹青，心裡暗暗嘆了口氣。也怪自己差點失言，畢竟當年知道那些事的人都打發的差不多了。

老太太捻了捻手中的佛珠接著說：「但願如此吧。」說完抬眼看了看王嬤嬤又有些生氣的說：「我看啊念兒身邊除了早些年一直跟著的素竹和墨盞還行以外，她院子里這兩年選的丫頭都不堪用。瑞媽媽去年又因為傷病去了莊園。念丫頭身邊也沒個能管理幫襯的人。」

「你呀，去找婆子尋幾個好的丫頭來。雖然這次饒了她們，但過段時間還是得尋個由頭都打發掉的好。主子基本的起居都照顧不好。養著她們也是沒用的。」老太太說著有些氣不順起來。雖然之前選了幾個算是家生子的小丫頭，可是看起來也不是好的。終歸還是自己的府上在京家底太淺了。

王嬤嬤福了福身子應了下來。一旁的丹青看老太太氣不順趕忙上前幫老太太順氣。

她一邊順一邊笑著說「老太太，我覺得這事不用著急。人讓王嬤嬤先選著。但怎麼個換法最好還是跟小姐商量一下才好。剛才王嬤嬤也說了，小姐看起來比從前有章法了。跟她一起商量著來不是能讓小姐學更多的東西。」

老太太一聽想了想忍不住點了點頭，笑著拍了拍丹青的手：「說得對，之前就一直想著讓念兒開始學著管家理事。這次是個好機會啊。」

丹青也微微一笑：「老太太說的是。」

「這念丫頭身邊不能總一直缺個管事的嬤嬤呀。雖然素竹跟墨盞是堪用的，但是畢竟年齡小還是服不了眾的。」老太太又有些擔憂地道。

王嬤嬤趕緊寬慰道：「老夫人您也別心焦，這找嬤嬤那是一兩天就找的到的？年紀大的恐怕伺候不了小姐。年紀輕正當用的哪有隨意會放出府的？真放出府的咱們還得擔心身上是不是有什麼事兒。所以這事可是急不來的。」

老太太聞言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慢悠悠的捻著手裡的佛珠說：「被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急不來。哎，給念丫頭找隨身嬤嬤這事兒大意不得。得找個身份乾淨的，會做事，心思仔細的才好。」

「是呀，這事急不得，我也讓我家那口子幫王嬤嬤一起留意著。」一側的丹青笑著幫襯著王嬤嬤說了句話。

丹青的這句話好像提醒了什麼。老太太忽然轉頭一邊打量著她一邊拉起她的手笑著跟王嬤嬤說：「你看看，你看看，咱倆還真是老糊塗了。這不就有個現成的嗎？」

老太太是笑著讓丹青轉了一圈說：「行了，不找了。丹青以後你就到念丫頭院里當個年輕的的管事娘子吧。你家那口子也掛到念丫頭的名下。等過兩年給念丫頭做個管事或者帳房的。以後你兩口子也都不用分開。」

「老太太您這可真是抬舉我們兩口子了。」丹青說完福了福身後繼續笑著說，「我是很想答應您的，可這事您還是得跟小姐商量一下。小姐畢竟也是個主意大的。你把我強塞過去，萬一小姐以為我是過去管教她的，讓她和你心裡生了嫌隙，那多不好呀。」

老太太覺得自己做的這個決定再好不過了，便笑著輕捶了一下丹青的手打趣道：「你倒是個乖覺的。你呀，覺的我們祖孫會生嫌隙是假，嫌去清遙居管事麻煩才是真吧。那丫頭雖然是個主意大的，但也是個心大的。才不記這個仇呢。這事就這麼定了，過兩天我去跟念丫頭說道說道去。」

感覺心裡一直記掛的事終於解決了一件，老太太這廂心情不錯的與丹青王嬤嬤說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