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盲弓有眼，黑霧無情

原來，歪脖子樹變成了一張弓，弓弦的中點附近，有一小段亮眼的紅色。

我拿起弓，使出渾身力氣，弓弦卻還是筆直的。直到我用戒指上的寶石，對準弓弦上的紅色線段，乒的一聲，正好吸住了，再拉弓，輕輕鬆鬆就拉滿了弦。

「怎麼沒有箭呢？」

「箭在這兒，但就兩支。」晴兒指著道觀門口的兩根柱子，那兩顆掛匾額的釘子，果然變成了兩隻箭。

我拔下箭，朝陽又升起來，鳳凰飛了回來，體型是剛才的十倍，朝著道觀俯衝下來，一扇翅膀，就狂風驟起，吹倒了好幾個老弱的百姓。

晴兒穩住步伐，拿出弩機，朝著鳳凰瘋狂射擊，但連羽毛都射不穿。

我拉開神弓，但只有兩次機會，不能冒失！

瞎眼鳳凰，再次俯衝下來，目標是我。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夫君小心！」

離我三丈遠時，嗖的一箭，射偏了，從它左邊翅膀擦了過去，擦破了皮肉，轉向而去，掉下來兩支羽毛，落地變成了箭！

晴兒衝過去幫我撿起兩支箭，瞎眼鳳凰再次向我發動攻擊，這次竟從喙里噴出火來。我雙眼被火燎傷，什麼都看不見了，千鈞一髮之際，一個難民把我撲倒，自己反被鳳凰夾住，生吞下去。

我緊閉雙眼，拉弓搭箭，屏除雜念，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箭頭上，所有的願力都集中在射殺鳳凰上，憑著直覺，放了一箭。

只聽得一聲邪魅的尖叫，啪啦啦，啪啦啦，死烏鴉如黑色冰雹，蕭蕭落下。

我的視力恢復了，在一層烏鴉屍體上，躺著一個瘦弱男子，蜷縮著身體，眼眶是空的。

「哦，終於自由了！」男子喃喃自語道。

原來，五十年前，不其山道長走火入魔，用軒轅黃帝留下的戒指和戰弓，射落了蓬萊仙島的五彩鳳凰，挖掉它的雙眼，讓它試吃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借其脾胃煉製仙丹，直到道長飛升而去。

成仙后的道長，沒有放生鳳凰，更沒有把雙眼還給它，反而為了道觀的香火，把雙眼化作門口的匾額，神弓化作歪脖子樹，戒指化作井壁。久而久之，鳳眼吸收了神弓和戒指的靈性。

從此，瞎鳳凰整日落在歪脖子樹上，它能感覺到雙眼就在對面，但卻拿不回來，於是怨念越來越深，終於走入邪道，化為一隻烏鴉，騙取過路人的眼睛。

「也是可憐之人呢，我把眼睛還給你吧」我摘下戒指，企圖扣下上面的紅寶石。

「不用了，神弓的靈性都在裡面，取下來，神弓就不能用了！」男人站起來，抓住我的手，制止了我。

「我雖遭人毒手，但殘害無辜，罪孽深重，就讓我變成取不盡的箭筒吧，助你懲惡揚善，拯救蒼生！」說完化作一隻皮箭筒，裡面裝滿了五彩羽箭。

我撿起箭筒，背在身上，從此也將拯救蒼生的責任，扛在了肩上，晴兒挽著我的臂膀，從難民手中接過一支火把，準備出發。

我搶過晴兒手中的火把，勸道：「太危險了，你又懷著身孕，還是留在這裡等我吧！」

難民們也紛紛勸說晴兒，幾個男子挺身而出，也不問目的，便要隨我下山。

我拒絕了幾個他們，臨下山時，我回頭望了一眼，百姓們都站在道觀門口，目光充滿了期待。

上山容易，下山難，又是夜裡，可謂步步驚心，稍有不慎，就會跌落山谷。

瞎鳳凰變的箭筒幫了大忙，

哪塊兒石頭酥了，哪裡有暗坑，它都會事先提醒我。

它還告訴我，箭羽有五種顏色，白青玄赤黃，對應金木水火土，運用五行相剋，殺傷力倍增。此外，會心一擊需要閉目聚神，單槍匹馬時最好別用，否則很容易受到攻擊。神弓還有很多加強功能，但需要積累足夠的經驗和資源，方能解鎖。

為了低調，我給神弓起了名字，就叫盲弓。

來到山腳，太陽剛剛升起，朝陽驅散晨霧，但到處都是黑色的團霧，十分詭異。

經過團霧時，還能聽到廝殺聲，稍微湊近一些，我整個人竟被吸了進去。

世界的色調一下變了，黃中帶黑，煙塵瀰漫，殺聲四起，兩方士兵激戰正酣。

一方是黃巾陰兵，另一方都穿著黑色輕甲，冠帶也是秦朝樣式，后軍一名道士，口中念念有詞，用手一指，黑色軍團便不顧生死的向前推進。

陰兵漸漸抵擋不住，黑色士兵有被刺死的，盡皆碎成瓦礫，莫非是把秦始皇兵馬俑召喚來了？

一名黑甲將軍發現了我，用馬鞭一指，喊道：「這邊還有一個，老秦人，給我上！」

黑色軍團整齊劃一，挺起長戟，朝我殺過來，我趕緊逃跑。

「用弩！」黑甲將軍一聲令下，弩箭如暴雨一般襲來，我感到被萬箭穿心，眼前一黑。

醒來時，天色恢復正常，我還在山腳下，時間卻已接近正午，只覺渾身疼痛，用手一摸，玄武甲全碎了，要沒有它，我恐怕早已命喪黃泉。再也不敢靠近黑色團霧了。

現在離井龍斷氣，只剩一天半時間了，而昨晚留在山下的馬匹，卻早已不見了蹤影。不其山距膠州灣有百里之遙，路又難走，徒步過去至少兩天時間，得想別的辦法。

「箭筒，你能變回鳳凰，載我一程嗎？」

「變是能變，但你真氣不足，我載不動你！」

「那怎麼提高真氣？」

「這我不懂，得問道士之流」

我沉思片刻，問道：「那你自己飛出去，幫我叼一匹馬來行嗎？」

「抱歉，我是個瞎子」

被逼無奈，只能走一步險棋，我拿起五彩弓，跨入黑霧之中。

兩軍仍在交戰，這次黃金陰兵稍佔上風。雙方將領正在對陣，秦俑將軍的坐騎，一看就是良駒。

趁著雙方都沒發現我，趕緊取箭搭弓，緊閉雙目，憑著直覺，使用會心一擊，放了一隻黃羽箭。

秦俑將軍栽落馬下，碎成一地陶片，坐騎奔逃而來，黃巾頭領則在馬上沖我作揖，秦俑士兵則紛紛舉起了弩機。

我迎著脫韁的戰馬狂奔，試圖拉住馬鞍側身而上，但身手欠佳，反倒被甩在地上，弩箭飛來，小腿中箭。

黃巾頭領把我拉到馬上，我們一前一後，並肩戰鬥。

秦俑兵團折了大將，群龍無首，很快被我們消滅了。

「多謝張兄救命之恩，我叫吳雲，字風羽」

「謝啥，多虧了你，一箭射死那廝！俺叫張七，出身低，沒有字」

我把此行目的，大致告訴了張七，他願帶兵護送我。

一路上好生兇險，我們左沖右竄，避開各個戰場，才趕到了膠東灣畔的東夷總寨。

「張大哥，後會有期，如有可能，請不要把戰火引到不其山上，那裡都是逃難的百姓！」

張七點點頭，拿出一張符籙貼到我腦門上：「風羽兄，保重啊！」

符籙一上身，我瞬間出了結界。

東夷水寨大門緊閉，守門的東夷兵喊道：「水寨戒嚴了，外人禁入！」

「麻煩通報一聲，我是來幫你們擒殺蛟龍的！」

東夷兵根本不信，對我一頓嘲笑。

箭筒小聲對我說：「主人，鳳凰是萬鳥之祖，你只要搭上白羽箭，朝天隨手一射，我保證這些蠻兵當場下跪」

我照做了，但什麼都沒有發生，東夷兵們笑的直捂肚子。

正尷尬間，撲通一聲，三隻海東青一齊落在地上，原來是一箭三雕。

東夷兵果然跪下，大呼：「真是神射手啊！我這就去通告寨主」

旋即，寨主的親兵領我進了水寨，一路走到了中心大帳前，有五個人被綁在柱子上，見了我就大喊救命。

此時，帳中走出一名女子，披散的頭髮上帶著華美的頭飾，面色黝黑，但光澤亮麗，旁邊簇擁著七八位精壯的男子，個個袒露上身，筋肉發達，布滿了鯨魚文身。

女子正是東夷族的大酋長，我趕緊作揖行禮，但她卻一言不發，全程讓近侍和我交談。

「本寨今天正舉行獻祭東海蛟王的儀式，大帳里不便接待外人，所以女王在此接見」

「我正是來捕殺蛟龍的，何必還要獻祭？」

「哎，我們水寨人受蛟龍之害，長達數百年！就算你有神弓天眼，我們也得留一手，萬一你失敗了，我們又沒獻祭，那可就遭大殃了！」

「明白了，柱子上綁著的是什麼人？」

「都是黃巾賊，竟敢偷我們的魚蝦！一會兒就拉到海上，獻祭蛟王！」

我問俘虜所屬將領是誰，竟都說是張七的手下，於是趕忙替他們求情：

「寨主，這五人都是我兄弟的手下。沒有他，我根本無法抵達貴寨。求你放他們一條生路！我願扮成祭品，引誘蛟龍，趁機射殺！如果失敗了，甘願獻祭！」

女子想了想，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