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北街口
第七章北街口
雖已亥時,從高空俯瞰,此時的北城門仍舊肩摩踵接。尤其是城門口的哨亭處,車馬的輪轂聲,婦人的哀求聲,孩童的哭鬧聲,衛兵的責罵聲,各種呼喊此起彼伏。這個時點放到平日里,巡夜隊早已手持兩端鑲刻有鐵頭無目燭龍的實木棍在到處驅趕起沿街的商販和行人。哪能容得現在這般景象。
不過想來巡夜隊的人早已被抽調上了城牆,因而,此時在城門口勉強維持秩序的那隊官兵卻是人人挂彩,顯然是近幾日從城牆上抽掉下來的傷兵罷了,已是無力驅趕那堆集的人群。
不過駭於平日里官府的淫威,即使百姓們個個滿臉寫滿了驚恐,也沒有發生衝擊哨卡的混亂局面。依舊個個拖著繁重的行李緩慢的朝著王朝腹地挪移。
饒是景慕仙在外務司培訓中向那虎牌前輩私下請教過幾日身法。但在密集的人流中,也只得靠著口中念叨借過大法來穿行其中。
什麼,你說為什麼有武功不去飛檐走壁?拜託,對於景慕仙這種以低調為主旋律,來貫穿職業生涯的探子來說,在密集的人群上方踢踢踏踏的行走在磚瓦之上,約等於把自己不是個平凡人幾個字拉個橫幅跟著搖擺
這種事要是給外務司負責培訓的教官看到,估計景慕仙除了要準備離職手續,還得把遺囑也抓緊寫咯。
但總得來說,在外務司學到的的身法也並不是全無用武之地,這一路走來,景慕仙靠著靈活的走位,至少扭掉了四五個想要趁著人群混亂妄圖行不軌之事的扒子。他倒是沒有隨身攜帶什麼金貴首飾,但那些貼身弓弩飛爪之類的裝備被這些小毛賊給摸出來,終究是麻煩的。干他這行的,還是少惹麻煩為妙。
在來到北城門之前,景慕仙其實一直對城內的亂象抱有疑慮,林城地處偏遠,城池並不寬廣,同時又身具邊陲要塞的戰略地位,即使算上那些南來北往的商販和遊人,城裡的常駐人口並不算多。
城外的嵐兵和城裡的雲澹兵都未曾封鎖北門。算上胡老二那些消息靈通提早逃亡的,怎會走了三日都沒走完。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景慕仙終於隨著大隊人馬穿過了人流擁擠的城門口。對於在現代也是看過一些文學作品的景慕仙來說,北城口的城門能這般十二個時辰連續的洞開,彷彿是對此時正在南城門打的熱火朝天的嵐朝將領最大的侮辱。
此刻,或許只要一個千人隊的繞至北門處,都可能引發人潮混亂。進而奪取這北門。
眼前的這副現象更是加重了景慕仙對於朝廷的這次用兵的懷疑,彷彿兵部那些將軍們並不急於拿下這座小城。考慮到自己一個狼首的品級都已是前線城裡最高的職級,景慕仙邊暗自心中下了推斷,也許自己的同僚們在雲澹其他地界發現了其他更好的進攻所在,自己這兒只是佯攻罷了。想到此處,景慕仙開始盤算了下,既然上頭不急,自個要不明天再來接頭吧,反正天色也不早了。
唉,怎麼又開始想摸魚了。
等到了原本布滿了攤位和小作坊的城郊的北街口,映入眼帘的野草和樹枝所搭建的簡易屋棚讓景慕仙大概明白了為什麼小城裡的人群走了三天三夜都沒有走凈。整個渡口周圍擠滿了等待船舶進行擺渡的百姓。看來這渡口的營運似乎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人流量而變得不堪負載。
此時已是秋末冬初時節,有些老幼身子弱,等的久了,便只好原地安營,豎個茅草牆遮遮風。
一些稍有些錢財的富戶,則一般就讓下人們圍著自己的馬車搭個營帳,本家的貴人們則直接在馬車裡起居。
儘管已接近深夜,但這「營地」門口仍有不少的百姓慢慢帶著行李馬車前來。從遠處望去,那星星點點的篝火將易河南岸點綴的熱鬧非凡,絲毫不亞於北街口繁盛時景。
因是自發產生的營地,因此也沒有官府派人進行管理。難民的秩序全靠一些大戶的家丁自發組織起來在維持,可見到越靠近那大戶人家的車馬所在,燈火便越是通明。而那些偏遠之處的帳篷,則只有孤零的的幾點亮光。
景慕仙本想直接從側方繞過眼前的營地,直往渡口而去。但沒走兩步,腳步便突的放緩了下來。
一股炒菜的香氣被一陣寒風送到了景慕仙所站的一個小土坡之處,景慕仙下意識抽動了兩下鼻子。腹中開始發出咕咕的抗議聲。
也是,距離從翠娘那吃到的那碗雖然風味尚佳,但缺油水稀缺的素麵已經過了一兩個時辰。自己正在長身體…呸呸,自己習武之人,這點飯量確實撐不了多久啊。
想到此處,景慕仙身體很誠實的向營地方向偏移了過去。內心安慰道:「也罷,先去營地打探一下這幾日的情況,貿然夜闖渡口只怕可能打草驚蛇,暴露了同僚的身份可就罪過了。」
不一會,景慕仙循著那道香味來到了位於營地東南角的一個燃燒著黃橙色火焰火堆旁。約莫有十幾個難民正規整的席地圍坐在篝火旁,只見靠里點的位置,一個身穿灰色棉衣,頭上扎著一條已被油污所沾染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汗巾的年輕人,正拿著一口鐵鍋在翻炒著什麼。
景慕仙初來乍到,本著一個探子的職業素養,決定先觀望一下情況。閑庭信步的靠近了身坐外側的一個手持缺了一個角的空碗的老漢旁邊。
開口搭訕道:「老哥,你們這是在幹嘛呢?」
老漢看上去五十來歲,不過這個世代的底層人民普遍會蒼老一點,真實年齡也不太好琢磨,此時正專心的盯著那口炒鍋,聽聞景慕仙的話語,目不斜視的回道。
「看不出來么,在等飯,你來晚了,今天老漢我是最後一個拿到號的,你去別處看看吧。」
聽道這話,景慕仙驀地注意到老漢懷裡露出的深褐色木牌上,像是用石灰粉寫的一個二十。
原來還要拿號。景慕仙撇了撇嘴,道了聲謝,正欲離去。一抬頭,注意到那一圈本耷拉著腦袋等飯的難民們都正回身警惕的望著自己,心裡頓時有點好笑,便趕忙起身向不遠處另一個火堆走去。
不過走時還不忘一步三回頭的看幾眼那灰衣少年。
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