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悲慘年代
不用貞德招手,在聽到毛文龍所言之時,克勞德切爾便了將頭伸了過來。
毛文龍沒聽過是誰,但大明的平遼總兵官,這個是個大官啊!要是真的這回算是逮著條大魚了。
雖然已經縮小到原先三米多長的體型,但給毛文龍的壓迫感也不比先前大災變的時候弱多少。
別說沒膽,就剛才那情況換誰被一條渾身噴涌著岩漿的巨龍貼著頭頂差點掃上一尾巴也會慫。
尤其對方明顯可以自由變化體型,這一點令其更加顯得此深不可測,萬一剛才體長三十餘米還不是人家的極限呢?
克勞德切爾靠近打量了一眼對方身上那身破爛裝備,要知道從剛才開打前到現在,毛文龍這身玩意可是一直都是這樣的。
雖然說自己打薩爾滸的時候工部發的的裝備也沒好到哪去。就像杜松那頭盔一樣,鐵盔薄的跟紙差不多,骨箭都能射穿。
但最少那幫貪婪的傢伙還懂得搞表面工程。總兵這種官職的鎧甲防禦力不一定會好,但外表一定給你搞得威武非凡。
而你毛文龍一個總兵,穿得居然比自己當年北上的時候還慘?
工部那幫傢伙原來當年還沒爛到極致嗎?
心中再一次把工部從上到下黑了個遍,克勞德切爾這才開口試探道:「既然你自稱為平遼總兵官,那我問你,野豬皮是罵誰?」
「若是平原突遇一千建奴騎兵,你有步卒三千,百姓四千,身邊百步內又有密林,又當如何應對?」
「努爾哈赤!」
這兩問題毛文龍會啊!老熟悉了!當即答道:「平原建奴騎兵勢大步卒可不敵也,當以百姓阻敵,其餘兵卒速入林中以求戰機。」
只是話剛一說出口毛文龍就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連忙閉上嘴,臉上寫滿了兩個字「完蛋」。
這話一出口,不止貞德,就連李靖和劉焉都以不可置信的眼光看著毛文龍。
剛才的說法說好聽點叫以百姓阻敵,兵卒入林求戰機。
但大家心裡都清楚,一群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你讓他們拿什麼去阻礙騎兵?除了血肉之軀,沒有其它答案。
在遇見敵人的時候不思如何對敵?反而用四千百姓的犧牲換取自己三千兵卒逃到林子里。
而且從剛才熟練的語句來看,這種事肯定是做過的,你毛文龍這樣干他媽的是個人!
「毛賊!我羞於你為伍!」
李靖怒視毛文龍破口大罵,甚至直呼其為毛賊,只不過剛罵了一句就被人嘴裡塞了團破布,但還是瞪大著眼睛怒視著毛文龍。
可別說李靖和劉焉了,就連貞德都差點沒忍住想給眼前這傢伙來一刀。
上前一步抓住毛文龍的衣領,貞德怒罵道:「那可是四千條人命啊,你連想都不用想的!他娘還是個人?!」
「冷靜冷靜,當年這是正常情況。」
見情況不對,克勞德切爾連忙拉住貞德免得她真的一刀殺了毛文龍,但那話怎麼聽都不像是勸架的?
「哈!?這是正常情況!」
貞德聽到這話鬆開了手,就像死機了一樣獃獃的望著克勞德切爾,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句正常情況。
克勞德切爾面帶苦澀道:「對,雖然很難相信,但這真的是正常情況。」
已經不用多試探了,能夠這麼快回答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毛文龍就算不是總兵,也一定是大明遼東的將領。
在萬曆四十七年後,這種操作克勞德切爾對其太熟悉了。
在那個年代,在那個遼東,百姓的生命連草芥都不如。
建奴攻擊一個堡壘,特別是先要在附近搜羅所有的百姓,然後將他們驅趕,對那個堡寨進行攻擊。
沒有人指望這些百姓能夠攻下敵人的堡寨,他們不過是消耗敵人守城器械的消耗品,這已經成了一種模式。
而明軍在抵擋建奴的攻擊時候,也四處收羅百姓,但不是為了救他們,而是作為某種活著的物品使用。
一來可以用百姓來阻擋敵人的馬蹄,減慢建奴騎兵的衝擊力度。
二來可以削減山寨里吃飯的閑人。
三也可以讓有青壯的家庭看到自己親人攻城死去后產生一種報仇的血性。
這次上去的是上次,或者更上次僥倖活下來的人,而這次又能僥倖活下來的,不過是下次的死亡去做等待而已。
沒有人掙扎反抗,他們本來在這個人吃人的世道里沒了活路,看淡了生死,活著就是種磨難,而死去卻可能是種解脫。
人死光了不怕,這個世道里什麼都缺,就是這樣的流民不缺,去裹挾就是了。
聽完克勞德切爾的解釋,在場幾人都陷入了沉默。
作為敵人的建奴要殺他們,本應該保護它們的朝廷也拿他們當炮灰,那麼百姓還有活路嗎?
過了半響,貞德張了張口剛要說些什麼,克勞德切爾卻已經早有預料,無奈的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明軍打不過建奴這點的確是事實,或許薩爾滸之前是反過來的,但打那后,這就是事實。」
作為那場戰役的親身經歷者,克勞德切爾深知那一戰到底給大明朝帶來了多大的危害,那絕不是單純的戰敗了那麼簡單。
十一萬由各地抽調而來的精兵幾乎全部葬送,直接導致大明軍隊戰鬥力斷崖式一般的下滑。
內地也缺少了應對各種突發情況的精銳兵力,間接導致地方逐漸發生動亂,而朝廷卻無力將其鎮壓下去。
這也讓天下人看清楚大明這個老大帝國到底已經有多虛弱了,虛弱到令他們都生長出了野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徹底的扭轉了遼東的局面,讓雙方心理上產生了極大的轉變。
如果原先的明軍對陣建奴可以說是獅子博兔,天然具有心理優勢的話。那薩爾滸之後便是畏敵如虎,根本就不敢出城野戰。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克勞德切爾會幫自己說話,但毛文龍也趕緊道:「是啊!不是兄弟們不想殺奴,是實在打不過啊!」
「想當年我在遼東帶的都是什麼兵?將士餓得瘦骨嶙峋,天寒地凍連身衣裳都沒,刀槍都拿不穩。好不容易繳獲了幾套鎧甲,卻沒人敢穿,你們猜猜是為什麼?」
不等有人回答,毛文龍便哭著道:「因為弟兄們餓啊!連穿著鎧甲的氣力都沒,都擔心自己會被那身東西壓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