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依仗》

先生說的是?嚴夫人聽到事情有轉機，開口問道。

這除了官兵，這地方都有自己的團練兵，皆出自當地氏族豪紳。余雙提醒道。

先生說的是譚家？

不僅是譚家，還有羅家、吳家。余雙繼續分析道：朗州團練多出自譚家沒錯，但僅靠團練兵要阻張文表的官軍，勝算只有三成。但一應軍械供應皆來自羅家，若能說動羅家，興許有意想不到的妙用，或能再提一兩成。而吳家雖在朗州式微，但其主家在衡州，應對張文表，若吳家肯在衡州斡旋，夫人勝算至少可提高兩成。

就靠鄉勇團練，怕是無法抗衡張文表數萬大軍。嚴夫人憂心道。

張文表一旦生亂，朗州諸將勢必觀望，南漢也斷然亂中取利圖謀衡州，張文表便要賭他在拿下朗州之前，衡州不破。但只要拖住張文表第一波攻勢，待南漢起兵，張文表不論是選擇回援衡州還是兩面受敵，世子繼位依附宋廷，加之南漢出兵衡州，便可震懾諸將，屆時朗州不會再有第二種聲音。趁此時機，諸將受命發兵，則張文表必破。

我夫君坐擁湖湘，尚不能說動三家，我一婦人又能給他們什麼？嚴夫人心中還是不安。

余雙想了想說道:節度使與張文表要的是三家的底。之所節度使還未動三家，一則是三家根基深厚，恐生民變。二來是現分心無力。但張文表不同，正值壯年，做事又狠辣無親，若真由他起兵功成統領湖湘，順勢趁勢抄了三家，也尤未可知。而相比而言，夫人在朗州頗有賢明，與節度使曾因寬政於民有過分歧，這三家也是知道的。此時夫人只為保周家血脈，又有宋廷儀仗。雖勝機各半，但三家在夫人治下尚有生機可言。

先生所言，我心中仍是有疑慮的，先生以為應先與哪家相商。雖聽了余雙的解釋，但要聯合三家，嚴夫人心中仍是沒底。

譚家與我有舊，某願從中牽合。此時魯行規自薦道。

那便有勞先生了。這是我隨婢青兒，若有消息，三位來節度使府找她便是。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府了。說罷魯行規三人便辭別而去。

夫人，當真要信他三人？待三人走後，青兒問道。

宋廷靠不住，還得靠我們自己。不過這余雙所言的團練兵，倒也無妨一試。

夫人說的是。

平日里如娘便是在院中替眾人掃洗、買菜、做飯，也算是掙一份工錢。見三人回來，便問：可在家中用膳？得到肯定答覆后，便在廚房忙了起來。

時近年關，張毅、陳情這幾日掃了些年貨回來，一應腊味，將廚房掛得滿滿當當。取一條臘肉的功夫，三人便聚到了王士徒的房中。

先生可有把握？開問的是王士徒。

嚴夫人除了依仗我等，也沒有別的依仗了。余雙自信滿滿的說道。

就光憑我們一次碰面，怕是說不得准。魯行規插話到。

余雙本是一個謹慎的人，但人心一旦有了執念，便會變得盲目的自信，此時余雙只道來事可期，心中已被這欣喜之情佔據，也便浮躁了起來:諸位盡可放心，此行朗州，必有功成。

魯行規見余雙喜色不絕於面，也只好退說道：那我明日便去譚府拜會，先生可願同往。

自然同去。余雙笑道。

王士徒見余雙這邊胸有成竹，心中也是大喜：如此甚好，今日大喜，今晚我們好好慶祝一番。

說這嚴夫人回到府中，便又在佛堂靜修。待到晚膳時分，

卻是回來的這幾個月，頭一次的來到餐廳與周行逢一同用膳。

嚴夫人看著此時的周行逢面容乾瘦、枯黃，臉上竟也沒什麼血色，不禁心中動容，親手給周舀了一碗雞湯遞了過去。

周接過雞湯，喝了幾口便又忍不住的咳嗽起來。

兒子周保權見狀，連忙掏出懷中絹帕遞給了父親，周行逢接過絹帕擦了擦嘴，看著兒子欣慰一笑：權兒長大了，會照顧人了。

嚴夫人聽到此話，心中不免心酸的落下淚來。周行逢握住嚴夫人的手道：這幾個月，為夫想了很多，生逢亂世，能依仗的就只有家人。為夫的身體，自己是知道的，但有仙人金丹護命，夫人盡可放心。

嚴夫人緊了緊被周行逢握住的手，別過頭去，揩了一把淚。

周行逢繼續說道：我知夫人在害怕些什麼，夫人放心，這幾日我便把各州兵馬分調些來衛戍朗州，讓夫人放心。

主少臣壯，這朗州也未必就安全。夫君當真不再多為我們母子考慮一下了么。嚴夫人勸到。

有文表在，武平便不會有事的。周行逢說道。有我在，文表便不會亂，只要文表不亂，朗州眾將便會恪守其職，過得一兩年權兒再大些，為夫便讓其軍中供職，日後積累了軍望，也就能統領武平諸將了。

文表，又是文表，為何夫君就獨獨信他不會亂。嚴夫人怨怨的說道。

我不是信他，我是知他，文表雖狠辣，但素來謹慎，斷不會做這有風險的事。不然我也不會讓其固守衡州以御南漢。這麼多年，正是因為文表在，南漢才不敢趨兵武平，武平才能安穩。

夫君你在尚能安撫他，可你走後，又誰人可以震懾他。

即使文表叛亂，我也為權兒留了一人。此人名為，楊師璠，將才計謀遠在文表之上，我一直將其留在身邊做個閑散參軍，未曾起用。便是想著以後權兒可以施恩於他，這對權兒以後治理武平也是大有益處的。周行逢緩緩的說道。

就憑一個未曾打過仗的閑散參將。你讓我們母子......

父親、母親。此時周保權見二人吵得激烈一個頭磕在地上，繼續說道：兒子會守住朗州，保護好母親的。

嚴夫人聽罷一把抱過周保權嚶嚶的說道：我的好兒，往後母親的依仗就只有你了。

周行逢中年得子，對周保權寵溺得很，見兒子如此，也不忍再說，嘆了口氣后，輕聲的說道：夫人，為了武平，為了權兒，我也會保你們母子平安的。

此時嚴夫人心中卻是有了定論，夫君是靠不住了，他太想延續武平，太想權兒做這武平之主了，哪怕是在此時，為了延續武平，也不惜將自己與權兒置於險地。

詞條解釋：

團練兵：指中國古代地方民兵，地方政府徵發入軍，不登記入正規軍軍籍。或協藩鎮境內防守﹐或配合作戰。不長期脫離生產，軍事任務結束之後隨即遣返回鄉。一般由當地富戶強丁構成，受轄於當地最高長官，其民間統帥一般掛團練副使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