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章《請死》祝小年快樂，萬事順遂。

畫面跳回到那戰亂征伐的日子，潭州城內兵戈四起，蠻族由城外進城，四處搜捕，也趁此劫掠，隨後數年間，潭州城內無一日安寧，城中官軍以劫掠為樂，百姓苦不堪言。馬希萼、馬希崇、皇甫暉、劉言、王逵、周行逢先後入主湖湘，也就是在那紛飛的歲月，自己與俊娘還有自己剛滿十歲的孩子走散了，想來，到今年孩子應也快十八了。

常白平收回思緒，這桌上還擺著兩副碗筷，他起身倒上三杯酒水，自己提上一杯：來，我們一家三口，今日同飲此杯。說罷一飲而盡。

桌上的菜漸漸的涼了，他叫來夥計，將菜肴撤去，自己也下得樓來，準備在城中逛逛。那一日也是小年，俊娘與孩子上午出去採買，便再也沒有回來。隨著武平中心由潭州向朗州轉移，常白平也收到指示，潛伏於朗州，多年過去，他從未曾放棄過尋找他們娘倆，可仍是一無所獲。

常白平剛出城中酒樓沒多久，陳情便到了，見掌柜的不在，便在大堂點了些酒水、吃食等著。直到約么一個時辰后，常掌柜才一臉落寞的從喧鬧喜慶的街面上踱步進來，也沒見著陳情，朝樓上走去。此時酒樓還有著不少主顧，陳情走到常掌柜身邊說道：常掌柜，我家主人準備預定一桌酒席，不知貴酒樓可方便。

常白平見是陳情，回應道：樓上詳談。說著便當著眾人的面，將陳情引入了房中。

待到房中，陳情便將摺子遞給常白平，又將王士徒交代的蹲守羅家之事，還有王士徒欲出城幾日之事都告知了常白平。兩人商定明日便可去蹲守羅家，這節前年後的，便是串門走禮的時節，若要探查羅家與武平官軍的關係，此一段時間，定能事半功倍，查出個頭緒來。

第二日一早，王士徒與張毅早早的用過早膳便出門去了。

且說這蔡從心已潛伏多日，成日里在城外搭的茶棚處歇息，甚是清閑。王三元此刻在一旁伺候著，為蔡從心熱了一壺酒端了過來：掌柜的，喝一口，暖暖。

蔡從心抿了一口酒，就著桌上的鹹菜，吃著粉面。王三元也在一旁坐下，要了碗粉，吃了起來。沒過一會，遠處一伙人的扁擔與推車擺出一字長蛇形狀，眾農戶也都站在推車之前。這是他們事先定好的暗號，這是王士徒出城了。

王士徒與張毅一路向城門而來，城中探子見到二人，便已打了暗號，城外的探子收到暗號，便傳給了喬裝成農戶的眾人。隨著王士徒二人出城，城中探子也推著推車尾隨其後，因為隔得較遠，王士徒一行兩人絲毫沒有察覺，出城后順著管道騎馬一路而行。蔡從心收到信，早早的躲藏在了茶棚之後，命一行人於前方密林處設伏，待王士徒策馬而過，又指使剩下眾人遠遠的跟著。這會已離朗州城數里，王士徒察覺身後農戶、馬販、商旅竟都跟著自己，不禁心中不妙，此時回身入城已是不可能，只能策馬前奔，待到一岔路，轉身對張毅說道：有人埋伏我等，分兩路速逃。言語間兩人分向左右兩路，加速策馬而去。

見二人加速，蔡從心當下便讓喬裝馬販眾人策馬向右側張毅追去，自己戴著斗笠遮面與眾人圍夾左遁的王士徒。

王士徒方逃數十米，密林中便湧出二十餘人，張開絆馬索就向王士徒奔來，此時蔡從心與眾人夾圍還未成型，左右皆是破綻，王士徒拉動韁繩，一個急停，馬頭一轉，就要向左側奔去。蔡從心見狀大吼：弓弩！

只見蔡從心身邊十多人，

從身後抽出弓弩，邊奔向王士徒，邊搭弩就射，王士徒馬上功夫也算了得，側身翻到馬側，躲避弓弩。這弩箭嗖嗖作響，全射在馬身。胯下馬兒中箭，受痛狂奔，速度竟快了不少，一下便從側面衝出了包圍圈。

前方包圍眾人見王士徒衝出包圍圈，十數絆馬索也隨即向馬逃的方向丟了過來，瞬時纏在一處，直奔馬腿，一個踉蹌，王士徒摔下馬來，翻滾著向右邊林中奔去。眾人在身後繼續追擊，身後弩箭未曾間斷，但林中竹木茂密，想要射中人，也是難上加難。

且說這張毅策馬而逃，身後十餘騎皆是從流雲寨中選出的好馬，不一會領頭之人便從右側追上，與張毅並駕齊驅，提刀砍來，張毅手執鐵尺，左手一檔生生將刀鋒擋住。右手順勢一提，兩把鐵尺合到一處，一發力，領頭人握著鋼刀便被拉倒馬下。

身後之人見狀，一鞭子抽在馬臀，提刀從側面砍來，張毅躲閃不及，後背被划拉出一條血口。情勢危機，張毅驅馬也向左邊密林靠去，翻身一躍遁入密林之中，向前奔去。

眾人見狀也都翻身下馬，順著血跡，向林中追去。

這王士徒、張毅二人原本想著分兩路奔命，卻機緣之下都逃入了這密林之中，身後百餘人追擊，兩人絲毫怠慢不得，只得一路鉚足了勁向深處奔去。

約么一盞茶的功夫，張毅一邊皺眉忍住背部疼痛，一邊喘著大氣向王士徒走過去問道：司曹，究竟是何人竟如此陣仗的要取我二人性命。

王士徒自己一時間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要取二人性命，只得說道：先逃出去再說。說著就要上前攙扶張毅奔逃。

張毅一把甩開王士徒：司曹，小人這次怕是逃不掉了。說著向追擊方向走了幾步，背對王士徒，靠在身後的樹上，自言自語到：這些年跟著司曹，南北奔波，著實太累了，小人想歇歇了，先行一步，司曹若得升天，記得幫兄弟報仇。

張毅從入武備司開始便一直跟著王士徒，兩人走南闖北的陣仗見過不少，死裡逃生的劫難也都經歷過，此番險境又當如何，王士徒一邊想著，一邊反身走到張毅面前：一起走，都能活。說著回頭向追兵方向望去，林中聲響漸進，追兵轉眼及至。

張毅靠著樹，將身上衣服緊緊扎在一起，略過王士徒：走吧。

說罷便向追擊方向踉蹌著走去，眼中神情已有些渙散。

王士徒任張毅從身前踉蹌而過，忍淚向前狂奔逃命，方前行數十米，便聽見身後熟悉的聲音響起：武備司探查司司卒張毅，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