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算計》
秋風呼嘯,賬內一片死寂,更顯得這秋風的凌冽,雖隔著兩層帳簾,風依舊竄入了內賬,此時兩姐弟衣著單薄,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此時春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正座的余雙,頷首想了一會道:爾等,確非趙宋走狗?
春暮聞得春朝說話,立馬吼住:姐姐休得胡言,死何足懼,爾等殺罰隨意。
余雙心中一笑,有轉機,並不理會春暮之言,當下應道:自然不是。隨即吩咐左右拿來被褥給兩姐弟蓋上,並親自下座給兩姐弟掖了掖被角,蹲在二人身側說道:我不知你二姐弟為何要刺這宋主,想趙宋新立,定是有人指使,我今日便挑明了吧,我等是楚國舊部,楚國覆滅后,便集結於此以待復仇時機。如今北方周覆宋立,武平周行逢身體抱恙多日未出,恐天不假年。值此良機若能有所助力,定可圖再起。說罷看了看兩姐弟,嘆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只是,我等復仇之機未到,斷不能讓人發現,所以才與王士徒暗下交易,也是為靜候時機,迫不得已,望見諒。
春暮似乎還有什麼疑慮,仍是默不出聲。
余雙看二人不出聲,繼續說道:大內防守森嚴,豈是一般小賊能進的。這指使之人,就在這宮闈之內吧。
春朝聞言心中一驚,猛地抬頭看向余雙,恰被余雙逮個正著,立馬便低下頭去。這邊春暮心中雖也是一驚,卻努力的剋制著自己,只是暗暗皺了皺眉。
余雙心中有了個大概,繼續說道:進這宮闈難,出來可就更難了。二人於我寨中悍不畏死,想這刺殺也是不惜命的。主僕情深吶。可就是這婦人之仁,倒是要枉送了性命。
不知怎得這番話似乎戳到了某個要點,姐弟二人發了狂的就要奪刀自裁,幸得被左右攔下,免不了又是一陣折騰。余雙努力回想剛剛自己所說的話,究竟是哪句話觸動到了二人?宮闈?可這幕後主使在這宮闈之內是早就確定了的事情,主僕情深?婦人之仁?原來如此。
想來二位與後周符太后交往頗深吧。竟要為之赴死。可惜呀,這符太後於國要刺這宋主,於私又不想二位送命,倒是位仁慈的好主子。不過........。余雙頓了頓,看著兩姐弟繼續說道:二位的死,也只能救符太后一時,命還是要把握在自己手上才好。
春暮此時若有所動,開口便問:如何把握在自己手上?
若符太后能助宋主平這熊湘呢?余雙繼續說道:趙宋新立,要取這熊湘只能大軍壓境,然南方政權經十數年經營,豈是朝夕可破,耗時耗力,短則十載八載長則數十載,若有一股奇兵於內部接應,三五載定有成效。
有魏王在,這宋主便不會動小姐。春暮說道。
魏王可不止一個女兒,符太后也不是第一個皇后。何況若是符太后指使你二人刺殺之事敗露,想是這魏王也不好保這符太后吧。余雙盯著春暮繼續說道:多一份生機總好過多一分責難。
聞言春暮終於軟了下來,便將刺殺原委道出:我二人是符府門客,從小被魏王符彥卿收養,與二小姐年齡相仿,故關係頗近,自二小姐入宮為後以後,便再未曾見過二小姐,一直居於魏王府,趙宋新立,魏王便讓二姐弟去尋符太后,探看二小姐情況。
我二人直奔開封而去,哪成想到了開封,白耗了半月光景,縱使有了手牌竟也見不到,後來多方打聽,符太后被軟禁西宮,任何人不得探視。恰在此時,有一貴公子模樣的人,說是可以花錢辦事,
為我二姐弟散財開路,為見二小姐我等也並未多想,暗入了宮中見到符太后,談了些家常,便隨著引路之人慾退出宮外。哪成想這引路之人七拐八繞的,我二人竟跟丟了,就在四處探查之時,遇見宋主儀仗,只聞得一聲大喝有刺客,來不得細想,我二姐弟恐被捉住言語不清,只得逃出宮外。
逃出宮外以後,一細想,那大喝有刺客之人,不正是引我等入宮的貴公子么。越想越是后怕,這是有人要害二小姐,要害魏王。便連夜從開封跑了出來,魏王從小待我二姐弟不薄,除未有血緣之親,待我二人猶如親生。我二人,便也不敢再北上回魏王府,唯恐為符家招災,只得南下。
聽完朝暮的話,余雙立下有了判斷,心中思揣道,這趙宋內部並不穩固,在那宮闈之內有人慾亂中取利,魏王鎮守北方以御契丹,是國之要塞,這是要借二姐弟之手置宋主於水火。也幸得這二姐弟未被擒住,若是被有心之人擒住,趙宋定有覆滅之危。可這王士徒,明面上看著是尋這二姐弟的,卻是要亂武平的心思更甚,應是宋主的人,當不是這有心之人所屬。此二人斷然是交不得他的。得想法子將這二姐弟保下來,日後定堪大用。想到此處余雙面向二姐弟開口道:二位放心,我余雙定保二位周全。隨後起身說道:來人吶,將春朝、春暮二姐弟帶下去好生養病,以上賓之禮待之。
待二人抬出營帳以後,余雙轉向吳宏、陳金說道:此二人或可助我等復國,待時機成熟,我等起勢有望。吳將軍好生伺候,莫要讓二人逃了,也莫要怠慢了二人。今日就到此吧。說罷便起身要回自己的營帳。
剛出得賬外,望了望外面的暮色星辰,余雙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轉身撩開帳簾說道:有勞吳將軍備兩具屍首。隨後便回身去了營帳歇息。
余雙出去后,陳金、吳宏面面相覷,也不知是何意。兩人本是軍中舊識,便在帳中要了些吃食、酒飲說著些故國往事。
復國,那個遙遠的夢,又要回來了。陳金本名張少敵,楚國開國之臣張佶之子,對楚國感情至深,國亂之前就曾多次勸主上早做防備,莫要太為親情所累,可主上仁慈,不願手足相戮,放任做大,自己見勸諫無效,稱病不出,未能扼危難於蕭薔,方致亂於此,心中一直對楚國的覆滅有著很深的愧疚。
回憶的最好的佐酒良菜,二人就著這酒勁唱起了楚歌,這麼些年,每日謹小慎微,像今日這般鬆懈的日子屈指可數。張少敵呀,張少敵,日後可不要再逃避了,可不要了呀。
在這朦朧的醉意里,二人緩緩睡去,鼾聲如雷,賬外,清風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