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深坑

吸引人類注意的往往都是突然發生的，讓他們猝不及防的產生對應的情緒，或驚恐或喜悅。而當人類開始有了準備，猜測到事情的走向或者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會是什麼的時候，他們就沒有什麼奇怪的情緒變化了，那時候就不是吸引，僅僅是注意而已。

變成喪屍之後的楚天南依舊會出現對應的情緒，只不過這些情緒再也不會像是之前作為人類的時候那樣，操縱身體的腺體、肌肉、骨骼、血液等等的系統產生對應的反應，這可能就是喪屍的好處之一。他只是出現對應的情緒，並且知道這是什麼情緒而已，他手上正在進行的事情卻是不會有分毫的變動。

就像是現在，他聽到了遠處傳來了一些不屬於這個叢林中的聲音，那是一種人類織物被劃破的聲音，這種異於其他聲響，又讓楚天南不甚熟悉的聲音。

雖然這些異動能夠清楚的調集楚天南現在敏銳的感知過去，並讓他出現了一種興奮的情緒，他還是手上一點沒有受到影響的斬殺剛剛襲擊過來的巨大昆蟲，這次來襲的是一隻擁有三把利刃的螳螂，變異后的它擁有了之前沒有的速度，通過變異后鋒利且堅固的三隻刀臂，輕易的就可以切開大腿粗的藤蔓。它可能覺得自己對於突襲有決定的速度優勢，所以在楚天南到達這片區域開始，就纏上楚天南想要將他變成自己的刀下亡魂。

幸好異化以後得楚天南最不怕的就是速度，他可以隨時調用能量讓自己瞬間加速，然後順利的躲過了異化螳螂前後三次突襲。當然如果不是之前那隻獨角甲蟲的獨角足夠堅硬破開了它的背甲，想要迅速用自己的刀臂斬殺它也不是那麼容易。

攫取死去蟲屍每一分利用價值，這件事楚天南做的很快，甚至比起之前速度更加迅捷。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探索這個世界，也想去看看那個闖入這危險叢林的是誰，在擁有了感情以後，他的好奇心變得更重了。

把最後一根一尺左右的螳螂刀臂揣進了袋子，楚天南當即選擇放棄了進食而向著那邊聲音來源飛奔過去，他已經聽到那破帛聲不再發出。

異化的狀態沒有解除，雖然他已經開始適應了快速進入這種變異形態，但前方的未知還是讓他不敢大意，加上之前進食充足以至於現在有足夠的能量消耗，他就保持著刀臂的樣子，用如同猿猴一樣的身法從藤蔓和樹榦上踏過，那些反應過來反擊的樹枝和藤條，卻是只能抽打在空處。

他靈活的在扭曲成各種樣子的樹體間跳躍，盡量小心的不發出太大的響動，畢竟即使再過好奇，他也有自己的理智，這個末日世界里的喪屍和半人並不會主動進入這個因為纏繞鋼筋混凝土而形成浪潮的變異植物阻隔的地方來。

所以擁有人類織物的，不管是什麼，一定是第三種楚天南遇到的種類，如果了解的更多，可能他可以找到一些關於靈魂上鎖鏈的那些線索。

當他悄悄地攀附在因為主體斷裂而突出來的一塊混凝土柱子下面看向剛才發出聲音的地方，他不由得被眼前的場景給吸引了。

一個被紅色霧氣覆蓋的大坑出現在了叢林中央，這個坑有大概百米直徑，但是因為那厚重的紅色煙霧，讓人不敢猜測其中的深淺，只能通過從旁邊不斷掉落進入其中的變異動物發出的聲音判斷這個坑有大概有幾十米，也許更深。

畢竟剛才落入坑內的一隻足有汽車大小的變異綿羊，與身下明顯是同樣肉體的活物碰撞在一起。

下方還似乎傳來微弱的一些其他生物的嘶鳴，這樣的聲音重重疊疊，讓楚天南選擇減弱自己對於聽覺的注意。

這些變異的動物都是從叢林深處向著這裡奔涌而來，一個接一個的墜落深坑。

它們在墜落之前依舊是彷彿尋找什麼，直到最後看到前方的深坑，卻又已經來不及後退的被身後蜂擁而至的同類推搡墜落，即使是想要掙扎，也被下一批墜落的傢伙砸在身上，然後不久之後再也沒有了聲息。

而看著這不斷墜落在紅色霧氣的楚天南並沒有被這樣的場景吸引，他的眼睛緊緊注視著深坑的中央，透過那血紅的霧氣，他聽到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個和周圍所有動物都不一樣的聲音。

「救救我」

這是一個人類呼救的聲音，輕微又衰弱。它不像喪屍已經基本只依靠病毒控制產生共振的音頻，也不像變異之後的半人會發出一些特殊的音節。這三個字是用純正人類的語言說出的，沒有任何怪異的人類聲音。

「怎麼會是人類？在這個世界不是一個人類都沒有殘餘了？可是為什麼我的理智偏偏告訴我她就是一個人類？」楚天南皺起眉頭，控制病毒做出這樣的表情，他現在已經有些混亂，就連這個放在以前完全不會進行的表情改變也無自覺的進行了。甚至他一直刻意在維持最低消耗的變異形態，也泛起了一層不知名的波動，那右手變成的刀刃剛才隱隱都出現了裂痕。

他無法相信在體內病毒已經明確收集到世界人類已經消亡的事實之後，在這個詭秘的叢林裡面突然又出現了許久不見的人類。這種事情簡直就是駭人聽聞，整個顛覆了他之前的認知。

他終於在這滾滾赴死浪潮中高高躍起，然後身子綳直的向著紅霧正中心的位置一頭紮下去，就像是入水的海鳥一樣。

不甚優雅的姿勢只是為了能夠相對準確的落在目標地點，楚天南落入紅霧的時候就是沖著那個聲音而去，但是很快他感覺到這濃厚的視線都無法穿透的霧氣，究竟有多麼可怕。

要說之前叢林剛剛散發紅霧，只是薄薄的一層，但是所有吸收紅霧的生物都產生了進一步的變化，那些變化通通都在楚天南眼皮子底下發生，讓他要說忘了都很難。

但是現如今，在這個深坑裡面匯聚的濃稠紅霧，沒有了最開始的那種讓生物進化的特質，反而帶著另外詭異的特點。

濃密的甚至有些實質化的霧氣，隨著接觸到坑中已經不在動彈的那些動物身體，它的真實面目也展露出來，它好像有著自己的意識一樣鑽入那些摔在最下方的那些動物體內，從每一個縫隙中瞬間讓這些被砸的暈頭轉向的生物膨脹起來。

它們的膨脹越來越快，最開始只是全身隆起肌肉，就好像準備再次異化而變大，然後瞬間這個膨脹過程加劇起來，它們的表皮都被撐到透明，可以清楚看到裡面那些紅色煙霧正在不斷進入。最後就看到那透明的表皮如同一層蛻皮一樣落在一邊，大量的紅色霧氣再次翻湧而出。

這些步驟就在這坑內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那些霧氣也更加凝聚，就甚至到了如同水流一樣的在這坑底流轉，即使它們本來的形態應該是屬於氣態。

楚天南也意識到這些紅霧的危險，它們可是無孔不入的，如果他像那些最下層不能活動的動物一樣被包圍一次，估計也就只能剩下薄薄的一層皮。

他迅速的揮動起雙臂，運動可以帶動氣體的流動，自然也帶動了這些霧氣的流轉，只要按照特定的方式攪動氣流，就可以在他身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沒有紅霧的空間，而只要沒有被大量的紅霧包裹，他就不可能像那些變成養分的變異動物一樣死去。

他沒有管周圍那些還在不斷落入坑中並不斷被吞噬的變異動物，向著之前聲音傳來的方向小心前進，一邊前進，一邊不斷揮動刀臂來驅散身邊霧氣。剛才他落下來的位置和聲音起始點還是有二十來米的距離。

就好像是颱風眼一樣，當他突破了某個界限的時候，他發現即使不用攪動氣流，這裡也沒有了任何紅霧。它們好像刻意避開了這個小小的空間，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翻湧而來的霧氣剛接觸這個空間邊界就瞬間返回。

這個空間足有一間屋子那麼大，裡面安靜的有點可怕，黑灰色的泥土踩上去有些黏膩的感覺，大概是因為久不見天日，還有些許潮濕。而就在這黑土的中央，躺著一個小小的身形。

雖然周圍光芒很弱，也同時因為紅色霧氣覆蓋導致一切有些反射紅色，楚天南還是憑藉自己被病毒異化的雙眼看清了躺在地上的，是一個小女孩。

她瘦小的身子蜷縮著，用一隻手拽著身上破爛的斗篷蓋住自己的身體，從上面的破損可以想到之前楚天南聽到的應該就是斗篷撕裂的聲音。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楚天南最為在乎的，就是小女孩正在起伏的胸膛。

他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那裡發出，撲通撲通，很輕，甚至比起之前裂帛之聲都要小。

那是人類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