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縱身一跳

第一百一十八章縱身一跳

秦戀每天還是嘮叨,孩子不聽話不寫作業,都會把氣撒到他身上。

秦戀的嘮叨好像是不分春夏秋冬的,也不是哪天多哪天少,嘮叨得很勻流,細水長流似的。並且說到狠處,還會把頭髮撓成亂糟糟的樣子,發瘋一樣說:「我的更年期已提前來到,不要惹氣我,要不我拿刀把你們都砍了,飯里下老鼠藥把你們全都葯死。」

於是,每一看到飯桌上的菜刀秦戀還沒收,就想起秦戀要砍人的話,便會把刀偷偷地放到菜板上去。每一吃飯,他也會想起秦戀要給他下毒的話,不過他還是都吃了。因為,一個朝夕相處的人要害你,是無處防的。不過,這些還都不夠痛苦。痛苦的是他把一個月的工資都交給了秦戀,她還是捨不得花。每天看的都是哪個商場超市又搞促銷活動的海報,圈圈點點之後就上那買一堆快要爛掉的瓜果蔬菜回來,每看此他的心都是痛的。他想這是不值得的,秦戀是傻的。可又一想,買好的他買得起嗎?買不起呀。秦戀要也上班或許就可以了,可秦戀又是上不了班的。上不了班也不能在家無所事事,干點別的自強不息。可又一想,秦戀在家也沒有無所事事,她洗衣做飯,照顧老人孩子和他,這都是要有人乾的。再者,這世界上的人如果都像張海迪、霍金,也是很恐怖的。再想,若自己有能耐了,掙下個千萬還會嫌秦戀不出去上班嗎?秦戀還會拿著促銷海報圈圈點點,給他買點爛菜壞果嗎?最後,歸根結底還是他的原因。自己的錯?可自己也努力了呀。上班一天也捨不得歇,把手都累成雞爪了。下班還要以文拚死掙扎,把眼也看瞎了,只是沒成事而已。於是他那心那,就像被誰放到搓衣板上來回揉搓了一樣,千轉百回地虐待。他痛苦絕望,但還要忍受著。

這日倆人又因瑣事爭吵。秦戀拿出一瓶白酒就喝了起來。他照樣出去摔了兩塊磚,聽那磚粉碎的聲音去了。他不知道秦戀為什麼會喝酒。就像秦戀不知道他為什麼去摔磚。

雨水過後天又暖了,看著樹在努力生長,花在努力開放,連那枝上的鳥兒都比以往叫得清脆歡喜起來,他便試圖想再愛上這個春天。愛上紅艷的木棉花,愛上河裡游泳的鴨子,愛上田野里開始鳴唱的小蟲,哪怕只愛上一隻螞蟻也好哇。或者再一次喜歡女人,再一次愛上文字,他一直試圖著。可,葉子、花和女人、文字,在他心裡再也激不起什麼波浪。他突然才明白父親,明白了人為什麼活著。活著是人世間一切的悲喜,死是悲喜的結束。他想,他也該去了,和時間去做一個決絕的了斷。

他去了市裡最高處。他迎著陽光迎著風,迎著一城的梔子花。奇怪的是當他站在被花海托舉的二十四層樓頂,卻再也聞不到梔子花的香。

頭頂藍天白雲,腳踏花海,這一刻他對生活突然又有了流望,但這流望也就腦中一閃,跳下去的想法已黑壓壓地寖食住那點光亮。他又看了看下面,除了花他什麼都看不到。他想,這樣跳下去一定很疼。可又一想,這梔子花能托住高樓,那一定也就能托住他。躺於那潔白的花海之上,而那白又像素錦緞的白,絲一樣的光滑,這是他曾經嚮往的美呀。然而,再跳出去一萬步說,既使那花海接不住他,跳下去已粉身碎骨,哪還來得及疼痛,他便釋然了,一小步一小步地往樓的邊緣走。這時,他想起來看過的一部電影,有一個男人正要跳樓,突然電話響了,接了卻是一個賣保險的。想到這,他下意思地摸出手機,狠狠地摔下去。他又摘下來眼鏡,斷成兩截也扔下去了。沒有眼鏡,他就是瞎子,他就什麼都不怕了,因為他沒有了眼鏡他什麼都看不見。想到這,他又是無比恨他這雙眼了。因為,眼睛雖在,但沒有眼鏡它已不是眼睛。手便下意思地抖了一下,腦袋裡迅速閃出「摳出來它」。於是,他便下手摳出他那雙看似有眼睛但沒有眼鏡又似沒有眼睛的眼睛,死魚一樣且不明亮的眼睛。只是那雙眼睛,比他想象中要硬,要好摳。手只輕輕往裡一伸,就出來了。他把那兩個沒有眼鏡就不是眼睛的眼睛狠狠摔在地上,又拿腳狠狠地踩扁了踩碎了說:「我讓你近視,讓你近視……」而此時,他又是想看看從胳膊一直伸到手背手指的血管。現在,他再也不硌硬不害怕他那雞爪一樣的手和皮下那如蚯蚓一樣弓曲的血管了,因為他已沒有了眼鏡。他就去摸,摸出一條他使勁掐住跳起,像扽斷一根樹根那樣把它扽斷。瞬間鼻子捕捉到了血腥味,同時感到有血順著手背手指尖往下流淌。

天蔚藍如洗,地生命不息。在他連續地扔下手機和眼鏡,下面就有人發現樓頂有人來。一個眼神好的說:「瞅!樓頂上有人呃,他要幹啥。」

這時人越圍越多,還有的拿來瞭望遠鏡,便確定樓上的是要跳樓,便報了警。

此時,七色彩虹正好路過,聽說有人要跳樓也想看個熱鬧。

紫毛說:「世上竟有這傻逼人,活著好好的,他跳樓,白瞎了這好的社會了。」

綠毛說:「失戀了,只有失戀的人才想跳樓。」

紅毛說:「對生活絕望了,只有對生活絕望的人才跳樓。」

藍毛說:「抑鬱了,只有抑鬱的人才敢跳樓。」

橙毛眼也不好,嫌看不清錯了這精彩一跳,搶來那人的望遠鏡看。這一看清不要緊,他張了嘴巴說:「是——是——是河南小子。」

見有認識的,有人便拿來周棉棉扔下的眼鏡說:「這是打上面扔下來的。」

七色彩虹看了都慌了。紫毛說:「這怎辦哩?是老大的老大。」

紅毛說:「你傻呀,趕快給老大打電話。」說完又吩咐說:「阿綠阿紫,你倆趕緊的坐電梯上去,也許還來得及。阿藍阿橙你們趕緊找軟傢伙,越多越好,只要能救了這個瞎子,咱就他媽的飛黃騰達啦。」

「周,周……」一個頭戴牛仔帽,身穿牛仔服,手戴長皮手套的人扔了不鏽鋼鉗夾喊叫著擠進人群,伸著血管暴露骨節腫大的雙手,頭望樓頂「周、周……」地嚎叫著。

人群里有扼腕嘆息,有發朋友圈的,有邀請親友快來看的……

一個騎自行車,身穿中山服,車把上盪悠著個公文包的中年人,偏腿下了車看了看人群和樓頂,又看了看「周、周」地叫著的說:「這不是那個讀《易經》懂《道德經》的傻子嗎?」說完又看了看上面搖一搖頭,嘆口氣說:「國之衰,乃從民開始。」說完偏腿上車去了。

此時,金葉大廈的老闆金葉也得到消息趕來。消防警察120幾乎同時向這趕著。

棉花正在開董事會,接到阿紅電話,立馬站起來說:「各位董事,今天會議就到這裡。」轉而又向張玲說:「玲子,你馬上備車,金廣市金鐘路金葉大廈,越快越好。」

「出什麼事了?」張玲聽棉花口氣不對。

「棉棉哥在金葉大廈樓頂,可能要跳。」

「金葉大廈離這太遠,你怎麼趕也於事無濟。再說,現在南面正在開人大會,對進出管控嚴格。」

棉花聽了哇地一下就哭出來了。

張玲見了忙說:「給晚哥打電話呀。」

李傍晚正帶著梁博平和別省領導參觀,便說:「梁書記,對不起,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須去南方一趟,我會讓吳總陪同你們。」

梁博平聽後有一時的愣怔,繼而又笑了說:「阿,既然你有急事,那就先辦,有吳總也就可以了。」

「晚哥我怕。」棉花流著淚說。

李傍晚拍了拍她的肩說:「不怕,棉棉哥不可能會做出這樣傻事。也許是他們看錯了。」

可事實是等他們到了金葉大廈,周棉棉早已完成了他這一生完美的躍身一跳。剩下的是人們議論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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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是黃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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