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看到我姐了
「我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現在能吃飽穿暖已高興得不得了啦。傍晚小時候那收的麥都不夠吃,連麩子都吃嘍。說也奇怪,那時是地全種糧食卻沒有吃的,現在地里都栽上樹,糧食卻吃不完。」
「這和國家也有關係,那時整個國家都沒有錢更別說老百姓了,連吃的用的什麼都缺,都用票去買。」
「大娘,這都是國家大事,已不是你們這個年紀所承受的。要承受也該棉棉哥晚哥和棉花姐我們這一代人。要說活得最累的,那一定是棉棉哥,我們未來的大作家。去他們房間時我看到他在書桌的本子上寫了這樣的話:這世界缺的不是公平而是正義;這世界缺的不是金錢而是慈善;這世界缺的不是真心而是道德。我拿手機照下來,細看之後竟是一篇短文《完美的愛情》。我真擔心他的腦袋,擔心他是否能承受得住這樣一個有兒比爹大的複雜年代。內心的繁瑣和表面的單純正代表了他的悲哀。晚哥,說實話,棉棉哥的文字要比你的有內涵得多,只是讀來讓人沉重。可惜了,這樣一個人兒竟然沒有上過大學中文系……」楊岸香還想說,李傍晚卻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停住,因為棉花的表情已經很難看了。
那篇文章棉花也看到了,只是楊岸香很感興趣又看又拍,她也就沒細瞅。不過在地上她也撿到了一個寶貝,那是一個被用力揉捏過的紙團,她本想拾起來扔進紙簍,可好奇心又想讓她打開看看,看時卻是一首詩:
去年此時還見榕花紅
今日此時卻不見
傷懷時常憶過去
何事可慰心
怨愛時也亦常思戀時景
會豁然開朗
一切不過是雨煙雲
這是一首傷心后又自我安慰的詩,以及對愛情的妥協,可見周棉棉寫下時的心情,還好,他除了拼盡全力只為活著的現實世界之外,還有一個虛擬的文字世界可以發泄。但對於一個沒受過正規教育的人,想在文字上有所成就,光靠摸索卻是一個無比痛苦的歷程。因為沒有人認可你,也沒有人指點你,所以,當楊岸香說周棉棉不上大學可惜了時,她也是很難過的。
李傍晚說:「一切順其自然吧,是金子到哪都會發光的。現在咱們關心的是嫂子生了沒有,家裡的路修好沒有,大棚里的蕃茄熟了沒有,我爸把驢喂好了沒有。」
「驢喂好了沒有?你個龜孫,你關心關心我不在家你爹吃好了沒有吧。」
「耶!我還以為你最關心咱家驢嘞。」大家聽了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棉棉媽說:「沒事,秋天還知道拿著饃這家那家餾嘞,餓不著。」
馬寡婦在住進縣醫院裡的轉天,順產了一個重七斤的男嬰,母子平安。這消息很快就到了馬照福手裡,馬照福又告訴了李傍晚,大夥皆喜。
話說李秘書帶著大家順利回返,楊思成總部門口親迎。問李傍晚的傷怎麼樣,李傍晚一笑說:「小意思,已不痛不癢了。」楊思成拍了拍李傍晚的肩說:「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再熬夜了。」李傍晚點點頭。
傍晚媽聽了說:「特嚇人嘞,那飛鏢嗖嗖的就過來了,幸好沒毒。」楊思成笑著和親家握了手說:「讓親家受驚了。這回去了也沒玩好,有機會我再請親家以及幾個嫂子去逛逛。」「不去啦不去啦,大城市也去過了,都是人,忙碌的人。」「我在小宋城酒樓給嫂子們安排了飯,接風洗塵不成敬意。」傍晚媽忙說:「使不得使不得,這就夠麻煩親家的了。」李秘書說:「嫂子就不要客氣,這是楊總一片心意,請上車。」說著又都換乘小車開向小宋城。楊思成特意和啞媽傍晚媽坐在一起,並且讓車特意走張絲依出事的地方和啞媽出生的村子。將近二十年過了,啞媽當然也記不住她當年流浪乞討過的街,只是到了啞媽的村子她好像記起什麼了,一個勁兒地往外瞅。楊思成見了說:「嫂子還知道是哪個村的嗎?」傍晚媽聽了答說:「她知道啥,在我們那都多少年啦。」啞媽聽了立刻收回目光,顫抖著手搓衣襟子。
小宋城是縣裡一個最有名的連吃帶玩的地方,位於縣西郊佔地兩千多畝。楊思成的車一到,小宋城的安保們就忙著指揮停車。傍晚媽下了車看到進進出出的人說:「這一輩子還是頭回兒來這高檔地方。一說窮人活著活得也很好,可他們哪裡知道沒錢人的活法。有錢人隔三差五下館子吃飯店,出國游這轉轉那看看,沒錢人只有一個忍字,夏天忍熱冬天忍冷。」棉棉媽說:「瞅你說這幹啥,你又不缺錢,咱村拔尖戶啦。」楊思成說:「有錢人下館子吃的並不一定比你們有營養健康。有錢人出國游,並不一定比你們地頭轉一圈開心。說白了,就是有錢人花的錢冤枉了,沒有你們沒錢人花的實在仔細,所以我把我的錢都拿來做慈善。」「是啊,誰不知道你是慈善家,誰家上學的孩子沒穿過你捐錢買的校服,那山區的孩兒更不用說了,所以楊岸香往我們村來也沒人欺負她,反到車壞了都幫著她修。別小看老百姓,老百姓的眼個個都亮嘞狠。你那麼有錢,還和普通人一樣住百十來平的房,沒有蓋個像天安門那樣的大院子,也沒有買個大飛機,這就是因果。」楊思成聽了一笑說:「說著說著又誇起我來了。」棉棉媽也笑了說:「這哪是誇,一提思絲連啞媽都直豎大母指,還誇你前一個媳婦更好嘞。」「我前妻?啞媽怎麼會知道我有過前妻?」傍晚媽聽了忙過來解釋說:「肯定是聽棉花說嘞唄,是吧棉花?」棉花和楊岸香正說話,聽問也沒反應過來,搖搖頭說:「沒有啊。」楊思成攙了啞媽說:「啞媽是我這一生最敬畏的人。」此話一出,全場皆無半點聲息。
「姐!」從啞媽身邊走過的一個男子突然喊。這聲「姐」離啞媽近的聽得都很真切。
「剛才我看到我姐啦。」那男子出去后和一個女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