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愛情的模樣

第9章 愛情的模樣

1

「敬威,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傍晚吃過了晚飯,像往常一樣溜達回宿舍。雖然在外面住,但是時不時也要回來找找存在感,跟日成他們打打遊戲,或者跟隔壁宿舍一起拉拉呱什麼的。

一局遊戲結束之後,日成放下手機,突然煞有介事地問我。

「發現什麼?你和田哥的姦情?」

我頭也沒抬,盯著手機上剛剛的戰績看。

「你說這局輸出也太差了,韓信打野輸出16.7%?我一個輔助都比你輸出高。」

「你還好意思說?你丫拿扁鵲輔助,剛看到人你上去就是五層毒一個炸,輸出了36.5%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個輔助?」

說完,日成向我扔了個水瓶。

「那能怪我么?輔助的作用不就是保護隊友,只要我把他們都殺了你們不就安全了?」

「您老人家這輔助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日成從床上坐起來,湊到我面前。

「我猜你晚上吃的麻辣香鍋。」

「你咋知道?」

「離我這麼近,你嘴裡的郫縣豆瓣醬味我都能猜出來是八二年的老陳釀。有啥事直說,別搞得像咱倆通姦似的。」

我推開他的腦袋,一臉嫌棄。

「我還沒嫌棄你呢好吧。認真的,我覺得田哥有情況。」

日成一臉認真地看著我,我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對視了幾秒,我率先綳不住了。

「啊,這是個笑話?」

我挑了挑眉毛。

「你說田哥懷孕了我都相信。」

「是真的,我覺得田哥最近很不正常。」

「舉個例子?」

日成從旁邊抓起一個枕頭抱在懷裡,掰著手指頭跟我分析。

「你看這幾天在醫院,田哥好像一直沒在休息室出現過。」

「免疫室忙,不出來估計是沒幹完吧。」

「那他之前在手工崗也忙?」

日成從桌子上拿起一包田哥的辣條,邊吃邊說。

「那……可能是要配試劑吧。」

「最重要的一點。」

日成把辣條遞到我面前,我從裡面抽出一根放進嘴裡。

「這幾次雙人崗,田哥一直和徐雪一起。」

我眨眨眼睛,在桌子上抽出一張衛生紙把手指上的油擦乾,又從旁邊抓起手機,打開班長發在群里的排班表仔細研究起來。

「真的哎,你不說我都沒注意。田哥什麼時候跟人家勾搭到一起的?」

「什麼叫勾搭。」

日成嘿嘿一笑。

「咱田哥也不差好吧。」

我看了一眼他手裡還抓著的辣條袋子:

「吃人嘴軟是吧。」

「說得好像你沒吃一樣。」

「咱倆性質不一樣。你是主犯,我頂多算是從犯。」

「我回來了。哎?敬威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田哥把背包扔在凳子上,下一秒就看到了日成手裡的辣條。

「不客氣不客氣,咱倆誰跟誰。」

日成趕在田哥說話之前先開口,把田哥要說的話生生地懟了回去。

「田哥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我岔開了話題。

「約會去了?」

「什麼約會,別瞎說。」

我和日成對視了一眼:

「沒約會?那你臉紅個球?」

田哥還是老樣子,一笑起來眼睛就眯成一條縫,而且還會露出他性感的……魚尾紋。

他用手背試了試臉上的溫度,問:

「這麼明顯?」

我沒說話,而是拿起旁邊放著的水瓶遞給他。

「幹嗎,我不渴。」

「誰說是給你喝的。」

田哥接過水瓶有些懵。

「放你臉上給我溫一溫,我想喝點熱乎的。」

「滾!」

田哥把水瓶扔到我身上,我精準地接在了手裡。

「你說你們免疫組也沒這麼晚的崗,還不是去約會了,那你去幹嗎了?」

我打開瓶蓋喝了一口。

「莫不是去P……」

「喂,你能不能正常一點,你腦子裡除了這些廢料還有別的嗎?新時代大學生就這思想覺悟?」

我那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田哥一連串的質問懟回去了。

「哇大哥,你拿錯劇本了吧,這是你的詞嗎?」

我也不惱,換了個姿勢,把胳膊在桌子上抵住腦袋。

「再說了,我想說你是不是去跑步了,你在想什麼?」

「我……我想的也是跑步,嘿嘿……」

田哥的臉又紅了。

「我就發現了,從大一到現在田哥在這點上還真是不忘初心。」

「嗯?哪點?」

日成問。

「一說起感情問題就害羞,一害羞就上頭。」

我翻了個白眼。

「大哥,二十一世紀了,大清都亡了一百來年了,談戀愛而已又不是什麼丟人事,你至不至於啊。」

「你來山東這麼久了,還看不出來?田哥這是典型山東大男子主義。」

「所以這種大男子主義投影到田哥身上就是悶騷?」

我和日成在一邊一唱一和,絲毫不管田哥看上去像是要熟了一樣。

「哎呀行吧行吧,服了你倆了。」

田哥用力地搓了搓臉,然後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你倆想問什麼,我全招。」

「你勾搭上哪家姑娘了?」

我本來想委婉地問一下,沒想到日成上來就這麼生猛。

「什麼叫勾搭,我在你們眼裡就這樣?」

田哥有些不忿。

我又跟日成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對田哥點點頭。

「……今年感動中國十大潑婦肯定有你倆。」

「別岔開話題,那姑娘姓甚名誰,不老實的話……姚遙,用刑!」

「用刑?能跳過前面的,直接上美人計嗎?」

田哥露出了一個很猥瑣的笑容。

「美人計?敬威和隔壁張佑榮你自己挑一個吧。」

「……多大仇啊用他倆美人計。」

「怎麼,眼光高了,看不上我了唄?那我走?」

我一巴掌拍在了田哥的肩膀上。

「行了,不鬧了。你們說實話,你們覺得……徐雪怎麼樣?」

2

許是昨天晚上和日成打遊戲打得太晚的緣故,今天早上一覺睡到了起點,而且起來腦袋暈暈乎乎的。我抓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下一秒直接從床上彈射起床,臉都沒來得及洗抓起衣服就往外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一路狂奔到休息室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七點二十五分,差一點遲到。當我正用雙手支著桌子喘粗氣的時候,付源從後面走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

「啊?」

付源在水池邊背對著我洗手,被他一問我有些懵。

「今天不是周五嗎?」

「今天周六,過傻了吧你。」

付源抽了張紙巾擦手,一邊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

愣了兩秒,我趕緊掏出手機。

「你今天不休班嗎?」

「我說我記錯日子了,你信嗎?」

我癱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心裡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你呢,怎麼出來了?」

「我?我做完一批了,出來歇會。等會兒九點多快十點了再進去。」

付源走到後排找了個椅子坐下,隨後打開手機:

「對了,你看同城新聞了嗎?昨天古南池那邊出事了。」

「怎麼,有人把南池炸了?」

我坐到付源旁邊,從他的背包里抽出一包紙巾擦了擦汗。

「一身汗,離我遠點。昨天半夜有對小情侶為了殉情一起跳湖裡了,大半夜的送咱們這來搶救。」

「啊?真的假的?」

在我的概念里,「殉情」這兩個字還停留在林俊傑的那句「還以為殉情只是古老的傳言」歌詞里。沒想到真的會有人這麼干。

「當然是真的,今天早上大家都在討論這個事。聽說男孩二十歲,女孩才十八歲。最後男孩救回來了,女孩沒救回來。」

「這也……唉,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女孩家長不得哭死,好端端個閨女就這麼走了。」

聽到這樣的新聞,我的第一反應不是二人的愛情有多轟轟烈烈,而是在想這對可憐的父母痛失女兒后,他們的未來該要承受怎樣的痛苦。

「唉,現在的年輕人。」

付源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

「昨天的那事,你們也看了吧?」

菲菲老師走了進來,一進屋就問我們。

「剛聽說。這倆傻孩子,這家長得多難過啊。」

我趴在前排椅子的靠背上,看著菲菲老師。

「可不,說跳就跳了。說實話,我不覺得他們的愛情很偉大,相反,我覺得他們的愛情非常不負責任。」

菲菲老師打開電腦,大概是在準備PPT。

「你倆有對象嗎?」

菲菲老師突然問,打的我們措手不及。

「啊?怎麼又扯到這事上了?我母胎solo21年,眼瞅奔著22了。」

實話實說,不丟人。

反正我覺得單身挺好的,逍遙自在。

「付源呢?」

「我?沒,但是有人給我寫過情書。」

付源聳聳肩。

菲菲老師來了興趣,從電腦後面探出頭:

「看不出來啊,小夥子還挺深藏不露。什麼時候的事?咱們學校的?」

付源搖了搖頭。

「那……高中時候?」

付源還是搖了搖頭。

「別告訴我是初中?」

「實際上……小學……」

「小學???」

不光菲菲老師,我也被震驚了。

「大哥,你挺早熟啊,小學就有人給你寫情書了?」

「展開說說,我想知道後續情節。」

看得出來菲菲老師的八卦之魂被勾引出來了,此刻PPT都顧不得做了,眼睛放光似的看著付源。

「小學時候有個女生給我寫情書,但是她錯別字太多了,我給她圈好了之後……又還回去了。」

「………」

沉默。

令人窒息。

不僅是空氣中瀰漫著的尷尬,更是付源神一般的操作。

「我也不知道為啥,從那以後那個女生就再也沒理過我。」

「可以理解,我要是她我也不理你。」

我側過身子不想理這個二逼。

「難怪你單身。」

菲菲老師坐回電腦前,也不想理這個二逼。

「這不能怪我,那個女生真的寫的全是錯別字。」

付源還想解釋,但是……沒人搭理他。

「談戀愛這種事情,我還是比較相信緣分天註定。」

菲菲老師說。

「給你們上課的時候在講台上往下看,其實真的特別容易分辨出誰和誰是一對,誰和誰肯定成不了。」

「嗯?你咋能看出來?」

高考結束的散夥飯上,我們曾經起鬨讓老班猜一猜我們班誰和誰是一對。老班大手一揮,七對全中。其中還有一對,男生在我們班,女生在老班教的另一個班。

原來這些小心思全都逃不過老師的眼睛。

「很容易啊,看某人的眼神都快淌出蜜了,怎麼可能沒情況。我們也從你們那麼大過來的,誰不了解誰啊。」

菲菲老師想了想,突然又對我說:

「你那個室友,姓田的那個,他最近肯定有情況,你可以關注一下。」

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別裝,你肯定知道。有進展告訴我啊,吃瓜群眾永遠不嫌瓜大。」

3

幾經斟酌,田哥終於下定決心,要在幾天後的中午在醫院食堂跟徐雪挑明一切。作為他親愛的室友兼父輩,我們自然是支持他的決定。

因為這不僅僅是父親對於兒子的關愛,更是吃瓜群眾與生俱來的優秀品質。

看熱鬧從來不嫌事大。

這天中午,我們特意沒有和田哥坐在一起。田哥跟徐雪坐在落地窗前,我們三個坐在他們斜後方的那張桌子。距離不遠,剛好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麼。

「你們仨幹嗎呢?」

我們正看得津津有味時,我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大概是全神貫注,又大概是做賊心虛,我們三個都被嚇了一跳。

「幹嗎,嚇我一跳。」

轉過身發現是能能和蘇挽,二人拎著飲料,看上去已經吃完準備回去了。剛才我被嚇得一激靈,沒想到能能居然會反過來被我的反應嚇到了。

「噓,我們在做社會調研。」

我給她們比了個噓的手勢,能能有些好奇,拉著蘇挽坐到了我們旁邊的那張桌子。

「什麼社會調研會在這裡?」

蘇挽喝了一口飲料。

「而且付源和姚遙在看什麼,目不轉睛地。」

「看到那邊了沒?田哥和徐雪啊!」

我指了指那邊滿臉通紅,又像是要熟了似的田哥。

「他倆怎……我丟?真的假的?」

能能恍然大悟,先是震驚,然後露出了一個……姨母笑?

至於這個表情為什麼沒有出現在我們身上。

因為頭一天晚上在宿舍我們已經笑過了。

頭一天晚上,田哥鄭重其事地把我和付源都叫回了寢室,讓我們幫他看看今天應該穿什麼衣服,噴什麼香水,甚至還從隔壁龍龍那裡借來了一瓶髮膠。

「太誇張了田哥,你是去表白又不是相親。」

日成在上鋪翻了個身。

「那也得重視。」

田哥一邊對著鏡子打領帶一邊說。

「怎麼樣,我打得還可以吧。」

田哥轉過身來,不得不說……這個領帶打得跟付源上病理生理學實驗課的時候在兔子腿上打得那個外科結一樣。

丑,但是丑得很特別。

就是特別的丑。

「哥,明天你真的打算穿西服去科室里?」

「啊,怎麼了?」

田哥點點頭。

「太離譜了哥,明天還在科室里呢,你收斂點吧。」

「哎,這次我站敬威。」

一直旁邊看著的付源悠悠的開口。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你收拾得好一點就可以了,西服……不至於。」

我走到田哥身邊,伸出手在他下巴上蹭了兩下:

「把你這胡茬颳了,鼻毛修了。還有你這頭髮,毛寸噴哪門子髮膠?明天早上洗個頭就得了……卧槽你多久沒洗頭了?」

我又在他腦袋上揉了幾下,結果搜了一手頭油。我趕緊去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洗下去。

「你們確定?」

田哥不情不願地把領帶解開,結果好像因為系得太緊,解到最後居然系成了個死結,還是我和付源幫忙才解開。

「你看張佑榮跟他女朋友表白的時候,穿了個褲衩背心就去了,在操場上遛個彎就成了。」

我把田哥的領帶卷好,放回盒子里。

「所以啊,緣分到了這些都是虛的。不過有一點,你既然決定要跟徐雪在一起,那可一定好好對人家啊。不然到時候我天降正義直接制裁你。」

付源摟住了田哥的脖子。

「鬆手,鬆手!你卡我喉結了!」

「所以……你們仨今天是來……看戲?」

簡單跟能能還有蘇挽講了一下前置劇情,她們兩個也淪陷了,徹底成了我們吃瓜群眾中的一員。

「可以這麼理解,我們還做了一些必要的準備。」

我從付源手裡接過西瓜,遞給能夠和蘇挽。

「嚯,真.吃瓜群眾。你們什麼時候買的西瓜?」

蘇挽接過西瓜,哭笑不得。

「剛才進門的時候,在門口那個水果檔口。」

日成從那邊探出腦袋,又舉起了一包瓜子:

「還有瓜子,吃不?」

「我要,給我倒點,謝謝。」

能能站起來,雙手接了一捧日成的瓜子。

「有吃,有喝,有八卦,今天中午真不錯。」

我們五個人就這樣,在遠處默默地看著這一出好戲。

「他們在說什麼?」

「不知道。」

「成了么?」

「怎麼感覺怪怪的。」

「老闆推劇情啊。」

「……」

五個人七嘴八舌地討論,絲毫不在意旁邊人看我們怪怪的眼神。

「哎,哎,哎,徐雪站起來了,這是……成了?」

突然,能能發出了一聲驚呼。

「哎?她怎麼又走了?」

徐雪起身離開,留下田哥一個人在座位上。在確定了徐雪走遠后,我們拖家帶口,帶著瓜子西瓜一起坐到田哥身邊。

「你們這是幹嗎?」

田哥被我們的陣勢驚到了。

「我們……是來給你打氣加油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頭看了一眼剩下四人,他們不約而同地一起用力點頭。

「所以……什麼時候開席?席定在哪了?」

日成迫不及待地問,付源用胳膊懟了懟他。

「說什麼呢,田哥孩子起名叫啥?準備生幾個?」

「你倆夠了啊。」

蘇挽笑著拍了一下付源。

「所以……成了沒?」

我們五個人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著田哥。

「你們……想知道結果?」

「嗯嗯嗯。」

這次換成我們五個人瘋狂點頭。

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此刻已經沸騰了。

「你們好像比我還期待……」

「別廢話!」

「好吧,當然是……」

「成了?」

「算是成了吧。」

田哥悠悠地說,聽得我們一頭霧水。

「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算是成了是什麼意思?」

姚姚問。

「徐雪說……這是她第一次談戀愛,她有點緊張,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兩秒鐘之後,我們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這就是成了啊大哥,你是不是傻!」

不知怎的,雖然表白成功的是田哥,可是我們卻比他還激動,日成甚至衝過用力地搖晃著田哥的肩膀。

當然,這一幕也被我拍了下來,日後訛了田哥兩頓飯。

「以後田哥也不用為伊消得人憔悴了,下一步就該是願有情人共嬋娟了。」

我在一邊調侃。

「你可要好好對人家啊,不然我們不會放過你的。」

能能笑著威脅到。

「那肯定啊,我們山東男人說到做到。」

愛情是什麼?時至今日,我依然不懂。

不過我只知道那天田哥笑得魚尾紋都堆在一起了。

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天笑得很開心的不止我們。

還有徐雪。

最好的愛情,是那個你默默喜歡的人,也在默默地喜歡著你。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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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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