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酒
「嗯?什麼情況,他們怎麼搬來了?」
中午付源從教室自習回來,手機還拎著從食堂打包回來的盒飯,一回到寢室就發現原本寢室里空著的兩張床變得滿滿當當。
「昨天晚上的事,你沒聽到么?」
盛明明從廁所里出來,在衣服上擦乾水漬。
「不知道,我睡得早。喏,你要的魚香肉絲蓋飯,12塊錢。」
付源坐回座位上,把盒飯放在盛明明的桌子上。
「昨天晚上沈辭和他們寢室人打起來了,一腳把自己的床板踢穿了。」
盛明明坐到付源旁邊,從腳下的箱子里取出一包榨菜。
「浩哥他們覺得沈辭……怎麼說呢,不可理喻?馬上實習搬出去了,怕被傷到,所以他們幾個全都搬出來了。」
付源掰開筷子,沒有接話。
「他們去找導員了,要求實習分宿舍的時候把沈辭剔除在外。」
「導員怎麼說?」
付源抬起頭,問。
「不知道呢,浩哥他們還沒回來。」
話音未落,付源的手機突然響了。點亮屏幕,發現正是導員打來的。
見付源皺了皺眉,盛明明湊近一看,不由得無奈:
「好傢夥,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付源走進陽台關上門,深呼吸一口才接通電話。
「喂?老師?」
「喂,付源,我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關於沈辭的。」
「老師,我……」
不等付源說什麼,導員繼續說:
「昨天男生寢室發生了什麼,你了解么?」
「我不太清楚,我每天睡得很早。」
付源坦白地講。
「今天上午李浩他們來找我,說昨天沈辭又和他們吵起來了,幾個人一致要求出去實習不和沈辭同一個宿舍,說是為了自己安全考慮,還給我看了他踢穿了的床板。」
導員頓了頓,繼續說:
「給你打電話是想跟你了解一下,你平時和沈辭關係比較好,你怎麼看……」
「不好意思啊老師,我和沈辭已經有兩三個月冷戰了。」
付源打斷了導員的話。
「我們幾個月之前起了一次……衝突,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和他說過話。」
不知怎的,付源說出口后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啊,這樣啊,那好吧,那我下午再給沈辭的媽媽打個電話問一問。」
掛了電話,付源回到房間,發現盛明明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看我幹嘛?我臉上有東西?」
「有,嘴角有個米飯粒。」
盛明明伸出手,從付源的嘴角捻下來一顆雪白的米粒。
「導員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就是這件事唄。」
付源繼續吃飯。
「她問我怎麼看這件事,我能怎麼看,我跟沈辭都冷戰多久了。」
「要我說,你就不該搭理他。」
盛明明突然義憤填膺地說。
「每次實驗報告都是你寫好了借給他抄,上課幫他簽到,他胃疼你跑出學校大老遠的幫他買葯,你作為朋友已經仁至義盡了。」
盛明明喝了口水,繼續說:
「他呢?他幫你做過什麼?來寢室吃你的零食招呼都不打。」
「冷靜,冷靜。」
付源被盛明明逗笑了,急忙安撫。
「所以導員剛才問我怎麼看,我直接告訴她我躺著看。
」
盛明明翻了個白眼。
「趕緊吃飯,吃完中午睡會,下午繼續學習去了。」
中午躺在床上,付源一直在回想這件事。他明白為什麼盛明明會這麼生氣,一來是對於自己的關心,二來也是因為三個月之前那件事跟他有關。
付源閉著眼睛,回憶著三個月前。那時候盛明明不知從哪裡淘來了一台印表機,測試的時候列印了一張自己的證件照。因為沒有彩色墨水,所以列印出來了一張黑白的A4紙大小的照片。
這張照片不知怎的被沈辭拿去了,他把照片放進相框里,擺在桌子上拍了照片發到群里炫耀。盛明明被氣壞了——畢竟這樣的照片任誰看都會覺得晦氣,當即就要去教訓沈辭。
在付源的勸說下,盛明明才消下氣,最後找群主同學撤回了這張照片才算罷休。
晚上付源給沈辭講了這件事,最後問:
「明明挺生氣的,你要不要給他道個歉?」
也正因為這句話,沈辭突然暴怒,質問付源既然是他的朋友,為什麼還要替別人說話。
最後二人不歡而散,也開始了長達幾個月的冷戰。
付源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放在旁邊充電的手機,已經一點半了。起床整理好物品,來到教室。不知是中午沒有休息好,還是心不在焉,書上的字一個也看不進去。
付源索性走進衛生間,用冷水沖了一把臉,口袋裡的手機也在這時振動了起來。
「導員」。
付源走到大廳里才接起電話。
「喂?付源,你現在方便說話么?」
付源環顧四周,沒有人在背單詞,才回答:
「方便,您說。」
「是這樣的,剛剛我給沈辭的媽媽打了電話,她知道你和沈辭關係好,所以希望你來勸一勸他。」
「可是我跟您說過了,我和沈辭已經很久不說話了。」
付源有些不悅。
「我也是這樣和沈辭媽媽說的,她說,如果付源都不願意幫沈辭的話,那他就真沒朋友了。」
五點多,付源抬起頭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清晰地聽到頸椎發出了沉悶的「咔咔」聲。其實這一下午的效率並不高,畢竟沈辭媽媽的那句「如果付源都不願意幫沈辭,那他就真沒朋友了」,說得付源心情複雜。
索性收拾好物品,背上包去校園裡走走。
山東的夏天,太陽雖已經有了偏西的感覺,可是氣溫依舊炎熱。付源背著包從主路走過,迎面撞上下課的人潮。三三兩兩的男生勾肩搭背,嘴裡吵嚷著晚上打籃球誰請誰喝飲料。
「有多久沒有好好地看看這個待了三年的地方呢?」
付源在心裡自問。
「當年跟沈辭,跟敬威,跟盛明明,還有大家,相識于軍訓,在一起過了三年。明年的這個時候,怕是就要各奔東西了吧。」
付源低頭想著,不覺來到了超市門前。當他再出來的時候,背包里多了兩罐雞尾酒。
「什麼?你要去跟沈辭聊聊?」
回到宿舍,付源跟盛明明說了心中的想法,盛明明如付源想的那般,先是一臉震驚,然後極力反對。
「大哥,你聖母心也不至於聖母成這樣吧,你圖個啥啊。」
「下午的時候,導員給我打電話了。」
付源把兩罐酒放在手裡摩挲著,上面還帶著一些冰箱里剛拿出來的冰感。
「而且,沈辭的媽媽也希望我能去勸勸他。」
盛明明不再搭理付源,一邊看番一邊用叉子攪著碗里的泡麵。半晌,翻了個白眼,說:
「不管你,你愛去就去吧,反正我是不想搭理他。」
想了想,又補充道:
「我先提醒你,沈辭就像是一條蛇,現在可能把毒牙收起來了,但是不保證以後會不會回頭咬你一口。」
付源站在隔壁寢室門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敲了敲門。推開房門,映入眼帘的是五張空蕩蕩的床,和一塊破洞的床板。
沈辭大概是剛洗過澡,頭髮上還掛著滴滴水珠,此刻正坐在電腦前看著NBA直播。見到付源的到來,顯得有些驚訝。
「我能進來么?」
付源笑了笑。
「啊?哦,可以。」
沈辭有些慌亂,不過很快穩住了心緒,允了下來。
「我買了酒,來點?」
沒等沈辭回答,付源已經把酒放在了沈辭的面前,又從旁邊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沈辭的身後。
沈辭拿起酒,道了聲謝謝。付源沒有回答,自顧自地打開了拉環。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尷尬又詭異。
「咱們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好好說過話了。」
付源先開口,像是在詢問,語氣又帶著自嘲。
「考研複習,壓力很大吧。」
沈辭沒有回頭,只是簡單地回答了一個「嗯」。
「昨天的事,我聽說了。」
付源像是在自說自話,仰起頭灌了口酒,眼角餘光看到沈辭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在聽。
「你說你都知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那心裡不舒服了為什麼要憋著不告訴我呢?」
付源笑了一下,繼續說:
「有些事情在心裡憋得久了,對身體也不好。」
「我不想讓你們看不起我。」
沈辭小聲地回答,眼睛沒有離開電腦屏幕。
「哪來的看得起看不起,咱們這些人都在一起三年了,若是看不起早就崩了,何必裝三年。」
沈辭不再說話,付源喝光了自己的酒,把罐子捏扁扔進垃圾桶里。
「心情不好了就來找我喝喝酒聊聊天,我等你。」
付源起身,走到沈辭的身邊,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兩下。
「別憋在心裡,起碼還有我這個朋友。」
「回來了?」
「嗯,回來了。」
付源回到寢室,卻覺得指尖冰涼,心臟還在怦怦的猛跳。盛明明從床簾里探出頭,幾分關心,不過更多的是好奇。
「怎麼樣?」
「該說的話說到了,至於他聽到了多少,那就是他的問題了。」
付源聳聳肩,爬上床躺進自己的床簾里。剛把手機插上充電器,qq就彈出了一條消息。
是好友申請。
備註:Foreverfriend
通過,是熟悉的頭像,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冷戰之前的爭吵。付源笑了笑,刪除了之前的所有記錄。
「有些事情,該忘了就忘了吧。」
「所以,你後悔么?」
時間回到現在,付源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車裡,旁邊躺著敬威。經過了剛剛的爭吵,付源突然意識到之前的和好不是妙手回春,而是迴光返照。(詳見第二卷第十一章)
「什麼?」
「你後悔又去和沈辭和好,還幫了他那麼多麼?」
黑暗裡,付源聽到敬威這樣問。思考片刻,付源突然釋然了,回答:
「不後悔。因為我對得起他,也對得起我自己。」
付源不再說話,心中默默地說完後半句:
「也對得起那句,如果付源都不願意幫沈辭的話,那他就真沒朋友了。」
註:以上故事源自真實事件,補充正文第二卷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