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飢餓的流浪漢
2055年12月初，南城邊區荒鎮
天色陰沉，街道蕭瑟、落葉飛散，周邊的牆上都貼滿了「人格侵入」的實驗招募，只有幾個路人偶爾停駐，但陰冷的天氣讓他們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狹窄的雜巷裡，闕不言躺在垃圾堆旁，渾身上下充斥著酸臭味，白衫黑褲皆破爛不堪，鬍子拉碴，頭髮都是灰塵和亂飛的蚊蠅，憔悴的猶如四五十歲的流浪漢。
闕不言蜷縮著身體，眉頭緊皺，睡得十分不好。
一陣大風吹過，有些刺骨的風令他身體都要縮成一團了。
只是不知從哪吹來的一張招募廣告直接蓋在了他的臉上。
闕不言不耐煩地將臉上那張東西拿開，本身因為這鬼天氣睡得不熟，加上沒有充足的睡眠讓他腦袋有些暈沉。
他勉強睜開眼睛，眼下一片烏青，並緩緩從垃圾堆里坐起身，揉了揉隱隱作痛地太陽穴，鬆了松筋骨。
沒一會，肚子就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提醒他需要進食的事實。
闕不言深嘆一口氣，今天又是難熬的一天！
他望著周邊的垃圾堆，正想翻一翻看能不能找到相對新鮮的食物。
只是還未動手，他就發現自己手上拿著的那張招募啟事，而他一眼就看見那個實驗獎金七位數的人民幣！
好奇之下便拿著那張招募啟事看了起來。
上面最顯眼的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短髮女人，她手裡端著一個玻璃器皿泡著的人的腦部結構，下半部分是信號箱的東西。
標題寫著:「人格侵入實驗招募志願者啦！古拉教授傾情推廣，獎金高達七位數以上！！」
闕不言並未細看內容，他是聽過人格侵入這個實驗的，大概也知道是個要拚命的玩意。
讓他最在意的是那個獎金，內容最後面也有大字標出:500萬/人，多人則累計金額，順利完成後則可額外在獲取100萬；除此之外還有政府人員親自頒授的勇者徽章，憑靠此章便可獲得更多公務職位的機會。
後面還有個注意事項:如若志願者在實驗中死亡，那麼獎金折半后依舊發放，給到其最親的人。
一個人就有500萬，那要是自己強一點能多參加幾場實驗，那麼以後就有足夠的資金生活了。
現在闕不言最緊要的是沒錢，他需要錢，雖然這個項目聽起來很誘惑人，但隨時都會搭上性命。
可比起這種窘迫的生活和無止境的飢餓，命又顯得很輕。
怎樣都是死，還不如拼一把！
於是闕不言拿著這張招募啟事，向上面描述「南城邊區荒鎮舊大街66號人格研究院」的地址走了去。
……………………
舊大街66號人格研究院
這裡因為地處郊區顯得十分荒涼，周邊很少人居住，研究院幾乎佔了這條街一半的位置。
「古拉教授，根據統計昨天一共有500位志願者參與實驗，其中只有200位通過實驗，其餘300位皆已變作植物人的狀態，所以共計拯救患者200位，剩餘患者蘇醒后全部射殺，並已處理完畢。」
安也正緊地推了推金框眼睛，手裡拿著昨日助理統計的數據，說完順手就遞給坐在辦公椅上的古拉教授。
他是全院除了古拉教授資歷最高的醫生，年紀也是相對年輕的那一個。
古拉接過報告隨手放在一邊，她癱軟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額間。
很明顯這個數據十分差勁。
安也也嘆了一口氣，雙手插在兜里，提議道:「我們要不要像以前一樣陪同志願者進去患者的精神世界，這樣或許拯救的概率會高一點。」
古拉搖了搖頭，熬了幾個通宵的眼睛都是血絲，她說:「不行，我們這裡每個醫生和軍隊的成員都有陪同過，即便效率會提高，但是相對他們的精神力和人體都會有損耗，而且越多人一起進去，患者精神世界崩塌的概率就越高，到時候就危險了。」
安也明白地點頭，他知道其中的危害，但這樣下去死亡率真的太高了，這幾日的志願者數量也在不斷下滑，就怕後面越來越少。
但比起錢，大多數人更惜命，畢竟沒命了，啥也沒了。
安也想了想，腦海里浮現一張臉，便繼續提議道:「要不你跟風總督說一說，叫他們在每個電視頻道插播廣告，這樣也能招募更多的志願者。」
提到風總督古拉臉色倒是柔和了很多，她點點頭，「雖然第一次提出實驗時已經全世界插播過了，到現在已經過了很久，確實可以再次提醒民眾們。我到時候跟里城說一聲，讓他去跟那些電視台聯繫。」
「誒對了，今天死者家屬聯繫了嗎？趕緊叫他們過來認領，否則放久了也不好認，那些沒有聯繫人或者沒有家屬的全都推到焚屍房那裡，讓師傅處理了。」
安也應了了一聲好，便想退出，而又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教授，差點忘記跟你說了，今天來了很古怪的流浪漢，他一來就說自己可以參與至少5場的實驗，讓我們先給他飯吃。」
古拉冷笑一聲，「這樣的人我見多了，都是一來大放厥詞，嚷嚷著自己多厲害，結果呢？5場實驗，不要說有經驗的人最多過2－3場身體就遭不住了，沒經驗更不要想。」
「我看他不像是開玩笑，他說他可以與我們提前把五場的實驗協議給簽了，他說若是自己沒有做到，便終生給我們研究院打工。」
「教授，要不一起去看看？」
而那個大言不慚的流浪漢正在辦事樓前廳的休息區大快朵頤。
闕不言太久沒有吃過熱乎乎的食物了，他旁邊放了好幾個碟子，說明吃了幾輪了。
他一手拿著叉子插肉排，另外一隻手也不閑著拿著白面饅頭，一口咬掉一大塊。
安也和古拉教授一走出來就看見渾身酸臭、狼吞虎咽的闕不言。
他身上那股味，讓兩人同時捂住了鼻子。
前台的護士小姐姐倒是很友善地給闕不言倒了一杯水送過去。
闕不言頭也不抬嘴裡塞滿食物，勉強說了句謝謝，咽下食物后拿起水咣咣幾下喝完。
這下他才有了些力氣和飽腹感。
安也和古拉教授忍著那令人不適的氣味走到闕不言面前，護士小姐姐與他倆打了聲招呼便回到崗位繼續工作。
「你好，我是古拉。」
古拉主動伸出手，露出那扯出來的和藹微笑。
闕不言並未回應，他依舊沉迷於食物。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安也心裡流下一滴汗，再怎麼說古拉也是特別有名的教授，平日里都是被人捧著，如今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不給面子。
古拉倒是不那麼在意，她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盯著闕不言，腦海里倏然閃過一個人影，只是稍縱即逝根本來不及捕捉。
這人她似乎見過，在某些重大場合。
闕不言吃完盤裡最後一點食物，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擦嘴。
擦完嘴還特意擦了下自己有些油膩的手，然後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抬眼看向古拉，作了個極度簡短的自我介紹。
「闕不言。」
古拉先是一愣，而後也禮貌的與他握手回應。
安也插嘴道:「闕這個姓很稀有，在全世界也沒幾個，不知先生與那個古老的闕氏家族是什麼關係？」
闕不言收回手，聳聳肩，回答道:「沒有關係，你看我像是與他們有關係的樣子嗎？」
「額……哈哈」
安也尷尬地笑了幾聲，確實這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怎麼看也與那個有權有勢的闕氏家族搭不上。
古拉岔開話題，回歸正道，問:「闕先生你說可以參與五場實驗，你可知道這實驗對身體與精神傷害？」
闕不言點點頭，「嗯，我既然說了可以便是可以，便不必再多說什麼。」
「好。」古拉拍拍掌，護士小姐姐立馬拿了兩份協議和一根鋼筆放到闕不言面前，順便還把他吃的餐碟收走了。
古拉說:「這是我們實驗前需要簽寫的合同，一份是實驗參與協定書，一份是免責聲明，你看一下。」
闕不言拿起那兩份協議，認真的翻看他最在意的獎金那一項，看與之前招募啟事無差，便拿起筆簽下自己的大名。
古拉看其如此爽快，不禁又有了些希望，也只是一點。
雖然她也見過很多這樣看起來很穩重淡定的人，但這人給她的感覺跟那些很不同，至於哪裡不同她又說不上來，大概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雖說她是個科學工作者，憑感覺什麼的有點可笑，但有時候感覺還是很重要的，比如她對風裡城一見鍾情結為夫妻的時候。
「闕先生，今日你先洗漱好養好精神，明日下午兩點在六棟505病房正式進行實驗。」
古拉心裡腹誹，她可不想在那種封閉的環境一直聞這種酸臭味。
「這是我們院里最年輕資歷高的安也醫生，等下由他帶你去宿舍那裡休息，順道去住院部了解下實驗過程。」
古拉說完又囑咐安也讓闕不言做人格測試題，目的是確保志願者精神狀態正常，避免在實驗過程中出現意外。
安排好后她便先走了，她還要忙著提高腦子信號箱穩定性，這也是她這幾天一直在做的事情。
闕不言跟著安也去住院部參觀了一下，那裡的病房全數都是封鎖的狀態，每個病房外面都有武裝人員把守。
他們每經過一個病房，裡面都有人在哀嚎，甚至開槍的聲音。
安也打開其中一個房間門，那是單人病床，一個病人貼著導線，床前還有個坐在椅子上同樣貼著導線的志願者，兩人的導線都接在床頭放著的腦子信號箱上，箱上的信號儀發出滋滋啦啦的電流聲。
志願者的表情十分扭曲痛苦，看那個被投射在白牆上的畫面，可知道他正在經歷世界崩塌的危機。
畫面里那人身處的世界變得黑暗無比，不斷有隕石墜落，地面崩裂，而他的周身全是人格化作的惡鬼，將他四分五裂。
安也本想給闕不言看這個實驗讓他先提前做好準備，但他看那個畫面那個志願者似乎被裡面的人格發現他是入侵者！
安也立馬示意裡面看守的警員，-拉著闕不言往外走並順手關上房門。
就那麼一瞬間裡面的志願者和患者同時清醒過來，接著聽到一聲尖叫和開槍的聲音。
安也以為平安解決了，可闕不言卻是皺緊眉頭。
安也正想跟他說些什麼，房門卻被砰一聲打開了。
穿著病號服的患者眼球爆裂，渾身肌肉青筋暴增，他幾乎一下將門口的警員摔暈過去。
在要抓起安也時，這名患者被闕不言從後背一下扯了過來。
「吼——」
突變患者怒火衝天，轉身就要用他那巨手錘死那個罪魁禍首。
然而剛轉過身他那因為藥物作用下變得粗大的脖子就被闕不言狠狠地掐住。
他那個嵌入皮肉里的力道令突變患者出現了害怕的情緒。
特別是那雙映著嗜血殺戮的眼眸，讓患者嚇得連反抗都忘記了。
當然嚇到的還有安也醫生，他靠在走廊的欄杆上，瘋狂喘氣，心裡咚咚狂跳。
他想，這個人真可怕！
這也讓他心裡又更確信一些事情……
隔壁病房的警員趕忙過來將那名患者抓住射殺。
闕不言去到安排給他的宿舍樓，安也將他帶來時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這是公寓式宿舍，現代簡約。
他站在淋浴間，感受著熱騰騰的水珠落在他那有些萎縮的肌肉上。
氤氳朦朧的氣氛下，他看著自己那雙掐在突變患者身上的手，一股熟悉又興奮的感覺在血液里沸騰起來。
太久了，久到他都要忘記這種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