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齒輪機關之星，是以工匠聞名聯邦的星球，也是時至今日無數工匠神嚮往之的聖地。在科技高度發達的如今，機器人都不足為奇，但工匠依然佔據一席之地，這是因為人偶的出現。

這顆行星的壽命還遠未到盡頭，但在曾經的數次陣營大戰之下，表面已經被毀滅殆盡，充斥著輻射與污染。荒漠與廢土，鮮血與暴力，彷彿一切都預示著這是個無藥可救的星球。在絕大多數的富人乘著飛船逃離后，又經歷了數百年的混亂與無序，終於有一股勢力如彗星般崛起，徹底統治了這顆沒什麼前途的星球。

這個勢力名為機械與真理，也正是機器人真理協會的前身。

機器人真理協會，足以稱得上瘋子的聚集地。例如那顆星球，他們把自己的母星挖空，以無比精密的齒輪和發條取代了一切。這一堪稱瘋狂的舉動，震驚了整個聯邦。

機器人，稱不上什麼新奇的玩意。但齒輪機關之星的機器人與眾不同。它們從誕生之初就擁有著不亞於人類的智慧，同時簽署了為期七十年的合同，在此期間必須無償為齒輪機關之星，或是買斷其合同的僱主工作。它們的理論設計使用期限為八十年，而在最後十年，它們或許能得到自由，但必須靠工作賺取機油和維護的錢財。

這些機器人不論是性能還是智能，都已經碾壓了市面上近乎所有的現存品，將市場衝擊得七零八落。大量訂單流入齒輪機關之星，使數個在日後佔據聯邦近一大半份額的機器人公司從此崛起。

但隨之而來的，是針對AI倫理的討論。在長達一年之久的學術辯論后，聯邦出台的最新版的機器人律法之中，針對擁有智慧的機器人定下了新的規則，即保證機器人自身的自由意志。最終，合同的期限從七十年降到了五十五年，同時不能用於色情行業。

此乃謊言。

人偶的出現，完美地繞開了新規。這些從黏菌之中誕生的奇異生物，在一經發現后，很快被齒輪機關之星壟斷。在實驗中，黏菌不屬於生命，卻奇妙的擁有意識。這些近乎完美地融合了機器人技術的原胚，在出廠后儘管擁有智慧，與新型機器人比起來也沒有功能上的不同，但它們並不屬於機械，也不屬於生命。同時，可用於色情行業。

如今，在利益和理念的衝突下，機器人真理協會早已離開了齒輪機關之星。而盤踞在那顆星球之上的，則是幾個日趨龐大的機器人公司。

他們堅稱人偶與機器人絕不會失控。

此乃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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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醒醒！」

元氣滿滿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是憋著笑意。

「——啊。」向星北打個哈欠。

緊接著，他一下子想起了此前的處境，不由悚然站起身來。

哐當一聲。

過大的幅度一下子牽動了桌椅，他狼狽不堪的坐在了翻倒的椅子腿中間，屁股深陷了進去。四周掀起了重疊笑聲的浪潮，台上老師面色難看的站在那裡，手中捏著的粉筆晃動著，恨鐵不成鋼地虛點了幾下。

「你啊，你——」

向星北並沒有去想這些，他猛地扭過頭去，不可思議的盯著旁邊笑得肆無忌憚的女孩。金色的陽光穿過空中漂浮的點點塵屑，打在了女孩的臉上，那是彷彿塗了蜂蜜一般的嬌艷。

「喂，看我幹什麼？」

她不自在的偏過了臉，轉而又強硬地扭過頭來，彷彿挑釁一般的目光上下游弋。

但很快，她就驚慌失措的「啊呀」了一聲，整個人往後仰去，因為向星北抓住了她瘦削的肩膀。

「姜栗，這是哪裡？」

女孩漲紅了臉，鎖骨上都染了一層淡粉。

「你，在，干，什，么！」在四周的口哨與起鬨聲中，老師終於震怒了。他鐵青著臉，手中的板擦乓乓地往桌上砸了幾下，終於飛快朝著台下走來，氣勢驚人。

「喂，快走！」儘管還沒搞清楚狀況，但常年當學生的向星北，彷彿被血脈壓制一般下意識的慫了。他抓住姜栗的手，在一片尖叫和狂歡的海洋中，朝教室外面飛快的沖了出去。

在這嘈雜的聲浪之中，他分明清晰的聽見女孩的聲音。

「我才不叫——」

「你說什麼？」

砰！一個板擦沿著頭皮飛了過來。

向星北嚇了一跳，但根本顧不上那麼多，姑且先逃命才是。

那些聲音，消散在了風中。

一陣風吹過，陽光像金箔一樣碎在葉子上，搖曳中沙沙作響。那幾乎燃燒起來的青綠，如同翡翠般濃艷欲滴。在春風中，少年與少女一路狂奔，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在路人眼中的他們，也許都是瘋了一樣。

「姜栗，這到底是哪裡，接下來要做什麼？等等——這傢伙瘋了！」

向星北喘著氣大喊了起來，他的身後響起轟的一聲，班主任竟然戴著墨鏡踏著摩托，揮舞著一把巨大的吉他，向著兩人疾馳追擊而來。一路上塵煙滿天，他也驚得目瞪口呆。

「這什麼啊！」

像是會在夢裡出現的場景，毫無邏輯。

「你會幫我的，對嗎？」漫天塵土飛揚之中，向星北的手忽然被抓緊了，他吃驚的看了過去。女孩彎腰喘著氣，抬起頭來，眼中亮晶晶的，帶著興奮，「天哪，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深深地看著他，那雙眼睛彷彿蘊含著千言萬語，卻又說不出來。

「等等……」

「沒時間了！」

轟鳴聲似乎已經很近了，帶著某種急迫的意味。

「我說——」向星北的聲音戛然而止，「好吧，那就按你說的。那麼，我要做什麼？」

「幫我，毀掉那個！」她一指遠方。那裡矗立著一座大廈，牆面玻璃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彷彿聳入雲端一般，比四周的任何大廈都要更高。

「那裡——，是我最討厭的地方！……」

「站住！」不遠處，戴著墨鏡騎著摩托，一路疾馳而來的男人已經臨近，他揮舞著手中的電吉他，朝著女孩狠狠砸了過來。但比他動作更快的，是轟的一聲。

轟隆！

近四十米高的巨大機器人從天而降，光是落下的一隻腳，就已經將男人和摩托車一起碾成了碎渣。

「機甲！」向星北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他已經忘了，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腦子裡只剩下了面前巨大的玩意，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慄，尖叫。那個巨大的機器人就這麼傲然矗立在街道上，白色的塗裝反射著陽光。

「來吧！這是我的朋友——」

姜栗腳尖輕巧地踩在機甲身上，不知怎麼就已經翻了上去，她朝著下面伸出了手。向星北腦子暈暈乎乎的，被輕輕一拽，整個人就這麼翻進了駕駛艙里。艙門緩緩閉合，四周一片黑暗。

向星北陷入了柔軟的座椅中。緊接著，螢火蟲一般的五顏六色的燈光在黑暗之中亮起，儀錶盤上遍布按鈕與操作桿，液壓減震已經悄然開啟。一道白色氣流噴薄而出，令人精神一振。

他的心臟砰砰直跳。

就像是每個男孩都會做的，羞於啟齒的夢裡那樣。還有tm什麼東西，能比超級人形機器人更酷？

「現在，還缺一把武器。」姜栗扭過來的臉上，浮出輕快的笑，「她的許可權比我更高，無條件的主宰一切。那些具象化的敵人，就是針對我而存在的。因此，我的力量無效，只能靠你了。」

「啊——你醒了？」

「我還在夢裡，但也到了該醒的時候了。」

「等等！」

向星北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忙說道，「武器！我可沒那種東西……」

「相信你自己。」姜栗說。

「相信……」

他的神色遲疑了，苦惱的抓著自己的頭髮，「不行，我實在是想不到。」

「那我，就給你一點提示吧。」

姜栗臉上湧起惡作劇的笑容，微微眯起了眼睛，「讓我看看你的覺悟！」

轟！

向星北整個人都被甩了出去，四周的景象瞬間變化。他重重砸在了冰層上，四周白色裂紋蔓延開來。森寒濃烈的殺機，一瞬間鎖定了他的四周。如置身於北極一樣，冷冽刺骨的寒風侵入骨髓，冰山閃耀著刺眼白芒。

那足以將人凍成冰雕的恐怖嚴寒之下，醞釀著洶湧惡意的殺機。

下一刻。

玄冰崩裂，冰山摧折。

「轟隆…！！」

巨大的震動聲，響徹天地。

視線的盡頭。天地間，不知多高的雪牆投下了遮蔽天空的陰影，轟隆席捲前進，吞噬前方的一切。上一刻看起來還很遠，可只是一眨眼間，就已經推到了跟前。颶風咆哮，耳膜似乎失去了存在。

「這是什麼？！」向星北一瞬間遍體生寒，顫抖了起來。他渾身上下的血液凝固了一般，連大腦都是空白一片，完全失去了思維能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即將被吞噬。

時間像是慢了下來。

在這絕望面前，他的心裡忽然一動。

向星北下意識擋在面前的手上，一股如同實質的力量，咆哮著甩了出去。就像是經過無數次的練習，他自然而然地握緊了手，轉動間挑起漂亮的劍花，身前的寒風頓時撕裂。

「咦？……咦？！」

他不可思議的看了一眼。

那是一柄幽藍色的劍，約一米多長。劍芒吞吐不定，如焰火般虛幻繚繞，散發著令人心折的凜然寒意。那是比天地間的冰雪更冷的東西，就像是幽幽的玄冰，壓抑著恐怖的氣息。

不知何時，面前的風雪停了。一切消散，像是從未出現過。

這把劍，像是從身體里被抽出來了一樣。不、不對，那大概只是大腦產生的一個幻覺。這把武器，像是本來就被握在手中，從未離去過。

視覺、觸覺，以及大腦的感官系統之間，似乎產生了不和諧的音符。此刻，他幾乎有種胸悶吐血的衝動。

而此時，向星北下意識的一甩手，光劍倏然在空中消散。

「誒，誒！？」

「這種磁場武器，真有錢啊……」姜栗輕瞥一眼。她似乎根本不好奇，這樣一把武器為何會出現在普通人手中，「想吐血？這種落差感很正常。能量化的武器，本來就是違反直覺的存在。」

「準備好了？那就，出發了！……」